我榜下捉婿翻车了——瑞曲有银票
时间:2021-09-22 08:33:31

  而关瑶,自然也跟着一道出了宫。
  选定祭祀的地方在一处攒簇的叠山之间,云雾浓密烟岚明灭,景观倒是甚好,就是那祭典忒不顺利。
  典礼刚起便山风大作,礼官的祭文念到一半宣纸被刮出老远,提前画好的春牛图也被吹出个齁大的洞,选作献礼的猪羊还跟发了狂似的齐齐躁动。
  “妖女祸国!天爷不佑大虞!丰年将不至!”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句,关瑶身上便挨了颗小石子,还不待她回神,混乱已起。
  观典的百姓本就数以千计,而方才有人吆喝了那么句后,人群便如同被怂动了似的,本就因天象不吉而焦躁不安的百姓跟着喊跟着冲,没多久便将守卫给冲开了。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关瑶被挤开,很快便连裴和渊的身影都瞧不见,而在这混乱当中,围着她向外的人如同相识的一般,竟拥着她朝某个特定的方向而去。
  发觉不对,关瑶待想开口呼喊,后脖颈却又被人重重点了两下。随后的一切,她便悉数不知了。
  再次醒来,关瑶发现自己在一辆奔走中的马车上。而她的手脚未被缚住,口中也未被巾帕堵起来,并不似肉票。
  “东家。”
  车帘撩开,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关瑶摁着有些发酸的后脖颈抬头去看:“宋班主?”
  “东家可还好?”宋韫星满面忧容。
  关瑶费力揉了揉额角:“这是……怎么回事?”
  宋韫星打下帘子进了马车:“听说东家被那大虞太子困在宫中无法脱身,我便一直伺机想要救出东家,奈何先前并无机会近身,幸好今日有了绝佳时机!”
  关瑶愣住:“谁跟你说我被太子困在宫中的?”她脑子发浑:“对了,你为什么会在大虞?”
  宋韫星眸子黯了黯:“东家退了拘星班的股,那班子我便也不想要了。刚好有位旧友在大虞,邀我前来当教班,我便……”
  “等等,”关瑶唤停他:“你先回答我,谁跟你说我被太子困在宫中的?”
  “自然是知情人。”宋韫星急切道:“那晚见得东家不敢与我相认,便猜当中是有隐情的。奈何我在这大虞并无多少熟人,只能暗自心焦。幸好前些时日我识得了一位姓罗的大人,他与我说东家眼下的困境,且道是能力之所及助我营救东家,故今日这春祭……”
  “罗大人?”
  “罗澈升?”
  脑中飞快转了转,关瑶定下神直视着宋韫星:“马车停下来,放我走。”
  宋韫星不明所以。
  “你被利用了。”关瑶一字一顿地刚说完这些,便闻得阵阵马蹄声近,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加速疾驶起来,直将二人颠作一团。
  追赶,打斗,马儿的嘶鸣与刀剑相击的声音混在一处,载着这辆车的车夫将马鞭挥得又快又急,马儿受疼,便如同发了狂似的带着车厢往前狂奔。
  宋韫星到底是受过身训的,他竭力稳住身形,在那颠簸之中揭开车帘子,却见到这马车冲走之处,是料峭的山崖边!
  车夫自是不会跟着一起送死的,早在马儿撒蹄子快要接近的时候他便跃下了车楹。
  想起关瑶方才的话,宋韫星这才开始相信自己着实被人算计。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抱过关瑶,在坠落崖前的时刻,带着人奋力向外一纵——
  总算是上天留命,二人在离那悬崖边缘只剩尺余的距离前滚作一团。
  宋韫星一臂揽着关瑶的背,一臂护在关瑶腰间,二人怎么瞧怎么像一对大难不死的逃命鸳鸯。
  追与逃的两拔人已然分出胜负,哒哒的马蹄声近。有人勒住马,于他们数丈开外停下。
  宋韫星无暇顾及旁的,只全心看着关瑶:“东家可有事?”
  关瑶被震得头脑有些发晕,眼前也闪着阵阵重影,甚至腰都像是断了一样,靠自己的气力压根起不了身。而在被宋韫星扶着慢慢起身后,她呲牙咧嘴地忍着痛,余光却瞥见熟悉的身影。
  数丈开外,有人自马上跨下,朝他们这处行来。
  关瑶艰难地侧头去看,见得那行近之人,赫然便是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的裴和渊。
  虽冠服都沾了尘,但装扮仍是他今日祭典的礼衫,可那双惯作平和或是倨傲的眸子中,此刻却如有黑色的烟气煞厉俱存。
  而待裴和渊步步逼近而来,在关瑶跟前站定的时刻,他的脸在她面前无声龟裂,幻化作另一张完全一样,却又分明有了变化的面容。
  关瑶怔怔地盯着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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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很快查出眉目,是常太后作的妖。
  她原想按旧路子,将裴和渊弄成与孟澈升一般的人,再趁机将朝政给夺过来。
  然这老妇半点不知自己是作茧自缚。别说关瑶没死成,就算关瑶真当着裴和渊的面与人“殉情”,裴和渊也不会像孟寂纶那般万事不理,只知饮酒麻痹自己。
  他若犯症,只会变作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毫无底线的乖戾之人。
  便如眼下,明显换了个人的裴和渊一改先前与常太后针锋相对的脸面,还真就装疯卖傻地敷衍起常太后来。
  而关瑶则被他派人拘在一处废弃的偏殿中。整整五日,无人与关瑶说话,即使是伺候她伤势的人,也像哑巴了似的一句腔都不搭。
  第五日晨醒时,关瑶的枕边多了个锦盒。打开盒子,却见得里面是一堆玉石的细屑,且那细屑还特意被拼成了蝉的形状。
  见到那细屑的时刻,关瑶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碎成了齑粉。
  轻笑声响起,隐于帘幕之后的身形动了动。身着曳撒的郎君走出暗外,踱步到了关瑶榻边,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娘子入我的梦,是想助他除掉我?”
  关瑶思绪浮离,心里沉得不能再沉。
  她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是这个裴和渊?怎么……会是喜着黑裳的这一个?
  “娘子……”修长的指节在她脸上如作画一般游移着,郎君最后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晃了晃:“还回去作甚?便在这处与我一起罢,咱们地久天长,再无遗憾。”
  关瑶神情怔忪:“你……为何,为何会是你?”
  裴和渊眉眼散漫道:“娘子不知么?娘子的出现,本身便是我的魔障。”
  她是他的良药,亦是他怎么都绕不过的关卡。
  裴和渊低声谓叹:“娘子可知你走后,我一个人过了很多个日夜。那个懦夫跑去沉睡,寂寞和伤痛都是我的。可为何我不能与你相守?娘子何以就这般提防我?”
  阴影伏下,他用唇蹭着她的嘴角,昵喃着问:“他爱你,我也爱你,我们为何不能同时存在?”
  “你知道的,”关瑶掐了掐手心,低声道:“你们……只能留下一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为何不能是我?”裴和渊将关瑶抱到腿上,坐在榻旁与她抵着额头追问道:“嗯?娘子,为何不能是我?”
  男人湿润的气息近在咫尺,关瑶的心如被鸟兽狠狠叼衔了下。
  她垂下眸子,声音无力地提醒他:“因为那具身体,并不属于你。”
  也因为你,太过危险。
  扑在面容上的呼吸停顿了下,随即变轻,再变浑。
  关瑶的腰被掐住,后脑被裴和渊单手控着,二人的呼吸卷着……
  结束过后,男人浑不在意地说了句:“那咱们就一起毁灭罢,有娘子在这梦中陪着我,我也不亏了。”
  关瑶的力气被抽光,就连这样扭曲森然的话也缓解不了她的呆滞僵冷。
  这个他出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万事已无转圜的余地?
  所以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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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瑶没有搬回东宫,接下来的日子,她始终被半幽禁在那偏殿之中。宋韫星的下落她压根不敢问,生怕引得那人再度情绪波动。
  裴和渊偶尔来看她,偶尔留下来与她过夜。
  在那殿中,关瑶有时能听到路过的宫人私下讨论着宫里的事,道是自从太子殿下宠爱的女子死于祭典之后,太子如今也和天子一般开始疯疯癫癫。
  只与天子不同的是,太子如患失语症一般,整日整日都不说话。不上朝不与人交流,若有人唤他,他便会抬起黑泠泠的眸子,将人盯得发毛。
  而夜间,偶尔也能碰见他游荡的身影,目光涣散无神,对旁人的唤置若罔闻。
  自打太子殿下浑噩,先前争回的权柄功亏一篑,朝政全被太后娘娘把持着,太后娘娘日日红光满面,更有女帝之风范。
  人人皆道这大虞皇宫阴胜阳衰,个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讨好太后,且猜测太后会否干脆换掉太子,另扶一个听话的宗室子上位。
  各色言语与猜测纷纷纭纭,只有关瑶知晓裴和渊,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而果如她所料,过后的某个夜晚,裴和渊轻轻捏着她的后颈,笑说道:“娘子。我给你寻好了认亲的人家,到时你便能以大虞贵女的身份嫁给我。咱们夫妇相得,今后……再不会有人能拆散你我。”
  关瑶微微退开:“你要做什么?”
  “娘子不妨猜上一猜?”裴和渊目光锁住她:“我相信娘子对我已有足够了解,定能猜到我想做些什么的。”
  关瑶眼皮跳了跳:“你要……除掉太后与陛下?”
  “你也瞧见那老妇有多狠毒,而我那好父皇,真真已成个不人不鬼的模样。疯成那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帮他早死早超生,何必留在人间白受罪?”裴和渊揽着腰把人提到身边。
  关瑶挣扎道:“我劝不动你是么?起码陛下……”
  裴和渊屈起手指敲了下她额头,虽没有说话,态度却已然很是明显。
  关瑶心中泛起氐惆。
  白来一趟,还把自己给折了进来,她可真是好样的。
  翌日用完午膳后,关瑶难得被允许在那殿的中庭走路消食,待行到某段墙根时,忽听到在外看着的宫侍有些紧张的声音:“陛下,陛下怎来了此处?”
  “怎么?这宫中还有朕不能来的地方?”是天子孟寂纶的声音。
  那宫侍连连告罪,解释道:“这殿已废置许久无人住,怕有尘灰沾染龙体……”
  孟寂纶打断那宫侍,问了句:“你可觉得朕是个明君?”
  隔着道墙好像都能听到那宫人倒吸了一口气,接着支支吾吾道:“陛,陛下自然是明君,陛下神勇无极,陛下……”
  笑声打断他磕磕巴巴的假话。墙体传来摩挲的声音,孟寂纶无缘无故地说道:“朕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朕死后去见大虞先祖,先祖们不仅没有叱骂朕,还夸朕把儿孙教得极好。”
  “朕是个无用之人,昏昏沉沉过了半辈子,于国无功,于家有过。名声已然臭得无可挽救,朕当受阴司酷刑,当领极恶之罪,又怎会说朕把儿孙教得极好呢?”
  声音不低,听着像在问身旁的宫侍,可这样的话谁又敢接?
  孟寂纶悠然地继续说梦:“朕不得其解,最后被先祖带到冥府一面灵镜之前。自那镜中,朕见得朕的儿孙把这大虞治理得很好。百姓和乐万象升平。我大虞啊,终回昔日之盛了。”
  莫名其妙的梦,怕是做梦的人都晕晕乎乎,旁的人谁又摸得清头脑?
  站立停留的时辰已然够久,跟着的宫人不敢说话,只能偷摸去扯关瑶的袖子,示意她该回殿中了。
  关瑶不曾拒绝,抬了脚便跟着回去了。而借着当日晚膳消食的机会,再行到那段墙下时,关瑶借口扭了下脚,蹲下身迅速将那掩于枝干下的一卷信塞到袖中。
  待回到殿中歇息后,趁看守的宫侍不注意,关瑶悄悄躲在被子里头把那信给展开,可借着烛光左看右看,翻来转去地看,上面仍是一片空白。
  关瑶蒙了,眼睛连眨好几下没闹懂是什么意思。她在榻上挠心挠肺,又碍于房内有人看着而不敢下榻,只得抱着满肚子疑问浅眠一宿。
  而当晚,裴和渊也并没有去寻她。而关瑶被那无字信给闹得心内惴惴,胸间莫名犯起踢蹬,强烈的不安预感让她连吃食都用不下。
  这般反常的关瑶,自然把百忙之中的裴和渊给招了过来。
  在问过她并非身子不适后,裴和渊以为是被困得有了脾气,便哄道:“娘子乖些,再忍几日便能出这殿了。”
  他一来,关瑶的心跳得更快。于思来想去后,她还是递了那信纸过去:“夫君,你看看这个。”
  裴和渊接过后,两指在那信上捻了捻,面色立马淡了下来。
  与曾教过关瑶的涂信之法不大一样,裴和渊索唤取来涂在那信上头的,是一整块化掉的红蜡油。
  蜡油过纸,裴和渊起身抻开那信条,在日阳下对照着看。
  那信上的字极草极淡,裴和渊身量高不说还举着手,关瑶便仰着脖子瞧了半日都拼不成一句话。
  便在她眼眶子都睁得发酸的时刻,突闻外头轰乱起来,不停有人在此起彼伏地喊着:“不好了!走水了!”
  裴和渊骤然抬眼向外,迈了腿便冲将出去。
  沾了蜡油的卷纸自郎君手间飘落至地面,关瑶蹲下身子拾起后,也学着裴和渊的样子,对着日阳所盛之处瞠大眸子细看。
  这回,她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瞧清了上头写的是什么。
  最先认出的,自然是打头那几个字:吾儿亲启。
  『吾儿亲启』
  常想与我儿言亲昵之语,然时时问心有愧,耻于开口。
  近来闻听我儿欠安,甚为悬念。为父自知失德无行,惭于教诲,然清夜落笔心犹如麻,仍祈我儿破执迷,断邪念,方可消苦因,除幻忧,莫步为父后尘。
  为父此生过处甚多。负先祖,负子民,未能保我妻,未能护我儿。屡为无勇无能,斯是自厌自弃。
  手书此札无有乞谅乞宥之心,惟愿我儿康健顺遂。觅良妇,抚慧子,会连理结同心,序天伦之乐事。不欲我儿被亲者所仇,受挚爱所惮,负万民所憎,被草木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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