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他……课本……虫子……”
“虫子……老鼠……蛇……是、是刀……”
那些泛着死灰的浑浊眼球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一瞬间身体上的所有人脸都扭曲了起来。
“是刀……是刀……是刀——!!!!!!”
数不清楚的手臂从刺破柔软灰黑的身体生长出来,紫色的血液泼洒在蒙着发黑血迹的墙面上层层覆盖,在考场中诞生的咒灵像一只敏捷的蜘蛛拖曳着沉重焦黑的身体冲两人撞来,那些被烧焦的面孔痛苦扭曲了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
“灰原!当心!”
七海建人仓促之间只来得及一把推开灰原雄狼狈躲开,因为没有注意到背后就是楼梯,脊背重重撞在扶手上,一瞬间痛得脸都扭曲了一下。
灰原雄踉跄一下立马稳住身体,非但没有往一边躲开,反而攻势一转直接冲了上去。
只有在战斗的时候他才像是一条爪牙毕露的狼。
趁手的咒具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一瞬间冲出的咒力瞬间就吸引了咒灵的所有眼球,让它冲七海建人拍下的手掌转了个弯重重击碎走廊边缘,露出荒凉前广场的一角。
忍痛翻身的七海建人一口气掏出咒具解除束缚,同样释放出来的咒力似乎短暂的混乱了咒灵的感官,让它的眼珠一前一后朝两人分别看去,那些痛苦□□恶毒诅咒着的面孔发出含糊的呓语,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受伤的七海建人身上。
“七海!”
灰原雄顿时焦急起来,刀锋一转,视线落到咒灵紧紧抓住网的唯二两条手臂上,踩着走廊扶手飞身跃起,刀刃就像切开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就砍下其中一条关节嶙峋的细长手臂,让重心改变的咒灵陡然坠落,虽然不至于就这样砸到地上,但是至少给了七海建人喘息的时间。
“三级就这么难对付了吗?”
他这个时候才有空喘着气分神说话,甩去刀上的血迹之后赶到七海建人身边挡在前面问:“你没事吧,七海?”
虽然背上痛的他直不起身子,但七海建人还是顽强扶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低声回应:“姑且还站得起来,跑也跑得掉。”
“我还以为四级这么轻松,三级应该也可以很轻松,”灰原雄感觉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所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想到这么麻烦。”
七海建人意识到了他的亢奋,一把抓住肩膀低声说:“别忘了之前前辈是怎么交代我们的。”
——不要让自己受伤。
“但是这种情况不受伤也不太可能吧。”灰原雄的声音都有些干哑,“大概要让学姐失望了。”
“只要不死就可以了吧,”七海建人用之前解除束缚的白色束带将咒具缠在手上,以免自己因为受伤导致咒具脱手,“听说家入前辈的反转术式能够一瞬间把伤势都治好……应该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七海。”
“你都这么说了,”七海建人茶绿色的眼眸似乎是暗沉了下去,却凝结成了更加坚硬锐利的东西,“好歹是同学,没有道理只听我的不听你的。”
……不过被知道的话,她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失望的吧?
在这间隙,七海建人突然间莫名的想到了这点。
毕竟不是那种严格的前辈,第一次独立除灵任务,会受伤,大概也在二宫前辈的意料之中吧。
不然没有道理把这件事情……叮嘱这么多次。
*
全都是血腥味。
我进入帐中之后就已经意料到这里的场景了,但还是被沉积已久的灰尘和血腥味冲的忍不住不断打喷嚏,最后不得已从口袋中摸出口罩戴上。
还好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见到我至于这么惊讶吗……
将口罩上的鼻夹条严严实实地捏在鼻梁上熨帖整齐,我回忆起筱原先生无语混杂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来。
又不是在做不同的任务,都在同一个地方,我姑且算是他们两个的监护人——虽然我自己也没有成年,但是我又不是五条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当然不可能让学弟们第一次任务就真的自己一个人去莽。
又不是什么需要让他们拼死去做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们面对太大的危险,第一次当体验生活就可以了。
我进入之后就感觉到了混乱的气息变得更加浑浊,就好像原本只是一股污水,但是突然之间就变成泥石流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果然是跟着我过来的……真粘人。”
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被那个咒物吸引了过去,所以才特地让七海和灰原先过来,等升起账之后自己再过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不是它在吸引我,而是我在吸引它。
“酝酿也得一段时间吧?”我望着阴沉晦暗的天空,挡在口罩后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正好让我去找找我的学弟们,再来和你好好玩玩。”
“都送上门来了,我要是再不陪你好好玩玩,那不是显得我很不道义吗?”
战斗的痕迹非常明显,对我来说找到他们两个新手和那个三级留下来的轨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倒是经历了一番恶战,教学楼毁坏了大半,那些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蛛丝藕断丝连地挂在废墟之中,偶尔看见一两个被包裹起来的巨大茧子,破损的外壳下面是已经失去了水分皱缩成一团的褐色皮肤。
而先前的气息正在消失,新的气息正在诞生。
“每次都能诞生这么多,你翻车鱼吗?”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踩着断裂的楼梯跳到三楼。
三楼几乎没有可以让我落脚的地方,全都是断裂的废墟,还有破碎的玻璃和扭曲的门框。被挤碎的门板和教室处处可见,但就是见不到我要找的两个人。
“七海——灰原——”
我干脆一边找一边喊,终于在坍塌的废墟之中看见了被掩盖住的咒灵肿胀的身躯一角。
那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
“学姐……?”
灰原的声音还带着疲惫的喘息,我寻着声音三两下跳过去,就看见了他靠在耸立起的一块水泥板上,整个人灰头土脸不说,身上还多了不少伤口,连那双炯炯有神的湿润眼瞳都像蒙了一层灰一样多了几分暗淡。
七海建人看起来倒是比他好上一点,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也相当疲惫,几乎是精疲力尽了的样子和灰原靠在同一块水泥板上。
缠在他手掌上原本雪白的布条被咒灵紫色的血和他自己红色的血染的一片斑驳,听到灰原的声音,也只是费劲的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嘴唇嘶哑地问:“……你不是说你不会过来的吗?”
“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不来。”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摸到了一手灰和零星的血迹:“我要是不过来,你们两个打算让筱原先生怎么把你们带回去啊?”
我看到七海合了合眼皮,因为皱眉在眉心中留下的一道褶皱骤然舒展开来,就好像一瞬间放松了下来,然后才扶着水泥板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
“坐着吧,”我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剩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们两休息一下吧。”
“……还有?”灰原雄朝我看过来,原本柔软下来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起来,也挣扎着要站起来:“学姐不是说这是我们的任务,不会插手的吗?”
“在我来之前,是你们的没错,所以我才特意到现在才来的。”我一把按住他,不容抗拒的把人重新按到了地上坐下:“但现在开始,后面的部分就是我的任务了。”
我趁机摸了一下他们的身体检查了一遍,满意的发现除了皮外伤之外没有更加严重的伤势了,他们两人对自己的保护也算是相当到位了。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人人都是五条和夏油那两个变态,第一次任务怎么可能不受伤,只是擦伤和脱力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不过照这样来看,这两个学弟的天赋也确实相当不错呢。
“结果最后还是受伤了……”灰原雄原本想再多说点什么,但是被我按住脑袋揉了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傻话,让你们尽量不要受伤的意思是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不是真的让你们不要受伤,我才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我从口袋里面摸出湿巾撕开,给他们两个挨个擦了下灰扑扑的脸和脸上晕开的血迹:“虽然我们这一届有家入这个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在,但是这也不代表着可以乱来了,作为咒术师,首先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更凝重的恶意在校园之中酝酿,我无动于衷地从口袋里面摸出几个ok绷,聊胜于无地贴到七海和灰原的脸上,贴下去按实的动作痛的他们两个人忍不住抽动嘴角,灰原还倒吸了两口冷气。
“好啦,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等下我就带你们出去。”
我趁他们两个还在痛的时候猝不及防伸手揉乱了他们两个的脑袋,将七海建人手上缠绕住的咒具解了下来,然后把这两个咒具重新封印起来收到包裹里面,以免等下有多余的漏网之鱼被咒具的咒力吸引过来再造成麻烦。
——真是臭死了,诅咒的味道。
我拍平裙子的褶皱站起来面对走廊深处翻涌的诅咒,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剥了颗糖塞进嘴巴里面。
“来都来了,”我感觉自己有些兴奋了起来,虽然厌恶这样日复一日的无用功,但是在战斗的时候,我总是意外的很容易肾上腺素分泌过多,“那就都留下来吧。”
全都给我去死吧。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看着前辈的背影被吞没在走廊更深处的黑暗之中,在那跟深沉的黑暗之中,传来更加瘆人的凄厉嚎叫以及浓郁而又恶臭的血腥味。
那是在恶意之中滋生出来的臭味,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不舒服的程度,但是对咒术师来说就是恶臭了。
“……结果最后还是要学姐来善后啊……”
灰原雄垮下肩膀,莫名就失落了起来。
第26章
“……学姐,我们自己也可以走的……”
“等你们自己走得走到什么时候。不用害羞,被我扛过的人也不止你们两个,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我左边扛着灰原雄,右边扛着七海建人,在彻底变成废墟的校区之中如履平地,没过多久就靠近了账的边缘。
如我所料,是那个咒物的碎片主动出现在我出现的地方,虽然现在姑且还不知道被封印住的它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但是这也不妨碍我把它回收之后再把被它制造出来的咒灵们祓除干净。
只是脱力之后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回复的没有这么快,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这么把他们两个带出来了。
漆黑的账逐渐落下,我看到筱原先生望着我背后的废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宽慰他:“没关系啦筱原先生,反正都是要拆的,就算弄成这样也不会被骂的,还省了笔请人拆迁的费用呢。”
“……七海同学和灰原同学受伤很严重吗?”筱原跳过这个话题,看着挂在我肩膀上的两个人不免担心:“我先带他们回学校找家入同学治疗一下吧?”
“不用了筱原先生,”灰原雄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因为挂在我身上脑袋朝下所以有些模糊不清,“我和七海就是有些脱力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本来还想带你们去中华街吃午饭的,”我把他们两个一手一个塞进车后座里头,撑着车门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现在只能先回旅馆休息一下了,医疗箱还是在后备箱吧,筱原先生?”
“一直都在的。”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告诉我,可别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不和我说。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无所谓的地方坚持自尊心了。”
我把安全带系好说:“我们回去吧,筱原先生。”
本来我倒是想先去中华街去买点吃的回去,毕竟旅馆一直要到晚上工作人员才会回来。只是看着两个学弟满身狼藉在后座上几乎都快要睡着了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先把他们安顿好再说。
看他们两个这样子,大概也没什么精力吃饭了。
多跑一趟就多跑一趟吧,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等车停在山脚下之后,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把人从后座上挖了出来再次扛起来。已经累的半梦半醒的两个人这次倒是没有抗议了。倒是原本我是想把筱原先生一起背上去的,但大概是出于成年人的自尊心,他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我,坚持自己爬上去。
好吧。
我遗憾地咂舌,其实还挺不介意的。
毕竟看他们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强人所难就不好玩了。
“醒醒,七海、灰原,别睡了。”我把他们两个从肩膀上放下之后发现这样他们两个居然也能睡着,看来是咒力确实透支的太狠了,于是下了点狠手用力掐在他们两个脸上把人叫醒。
“你们两个总不会要让我帮你们换衣服吧?去洗个澡再休息,我和筱原先生等下帮你们处理伤口,那个时候再睡吧。”
考虑到学弟那点属于dk的自尊心,我就没有上手直接把他们两个都扒了塞卫生间去,而是随他们两个慢吞吞的自己折腾。
“我去买点吃的,等下筱原先生会带医疗箱过来,等我吃好回来你们要是还没有收拾完的话,就不要怪我亲自动手了。”
我看他们的动作一瞬间麻利起来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就完全不需要毫无异义地矜持了嘛,真是的,也不知道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东西,你们男生有时候真的比青春期女孩子还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