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鲜血浸湿的袖子还带着些微体温残留的暖意,像是紧紧贴住皮肤的水蛭一样骤然绞紧挤出浓稠的血腥味,让那些尚且没有干涸的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到了他的身上。
“什、真的假的……”
就算是出生咒术师世家,但也没见过这么离谱场面的伏黑甚尔下意识扯住绞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但是腰上也骤然被施加一股巨力。
他拉扯住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但是因为死亡锁并没有这么容易挣开,再加上对方经过咒力强化之后的肢体力量甚至和他身为天予咒缚的肉/身力量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儿他们两人陷入了僵局之中。
而伏黑甚尔也从缠上自己腰身的双腿上那个被潦草包扎起来的的伤口认出了从背后锁住自己的是谁。
真的假的……
他再次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一瞬间心中升起了对方莫非是拥有反转术式的稀罕家伙这个念头。
但是想想咒术界不可能让一个回反转术式的稀罕咒术师轻易离开咒高专,因此这个假说很快被他推翻。
但是伏黑甚尔也因此更加好奇这个照理来说应该已经死透了的人为什么还会活着。
为了避免右心位那种乌龙事件的诞生,他任务时候从来不朝心脏下手,而是选择脑袋和喉咙两个致命点双管齐下。
正常来说他的任务目标还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的,结果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特例。
咒术的话……
伏黑甚尔没有犹豫再次抽出天逆鉾毫不犹豫刺入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刀刃穿透手臂的一瞬间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尖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寒意。
如果不是因为背后的人选择了松手,他本来能把这条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砍下来。
可惜了。
伏黑甚尔骨骼轻微噼啪一声整个人缩小了一圈,硬生生从身后人柔软但是没有丝毫浓情蜜意的肢体中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鱼一样钻了出来,活动了一下久违的因为缩骨传来些微酸涩的身体,捂住腰上被贯穿的伤口,觉得自己这次真的亏大了。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那个二级——是叫二宫杏吧——的状态。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听不出情绪地开口:“这副样子真是吓人呢。简直比大部分咒灵都要吓人——我还以为是反转术式呢,原来不是吗?也不是咒术的作用……不然刚才你就失去行动力了,这是什么效果?还是咒术师之中出了什么有不死血脉的稀罕存在?”
在他对面的二宫杏身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淌血,吸满了血液的布料承载不住多余的鲜血,血点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裙摆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上晕开一块一块颜色鲜艳的圆形斑点。
从颈动脉中泵出的鲜血虽然已经不像是喷泉那样在喷射了,这也能看出她身体中的血液其实已经所剩无几,即便还有意识存在,照理来说也不该动作的这么……生龙活虎。
客观点评一下,伏黑甚尔觉得能够用这种力气对自己施展开死亡锁的人足矣称得上是生龙活虎。
天逆鉾的作用能够解除运转中的咒术,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杀死五条家的六眼的原因。
但是被他的天逆鉾连着捅了两次她居然还能站的起来,那显而易见就不是咒术的效果了。
“血脉的力量还真是麻烦。”
“血脉?”
伏黑甚尔看见对面那个浑身是血,脸上也全都是血的少女嘴角扯动着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又扭曲的笑,抬手比划出一个木/仓的手势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木/仓。
“这是可是诅咒,蠢——货——。”
大脑被贯穿的后果显而易见,我几乎在无定法界性的狂化作用下失去所有理智,如今只能说是勉强找回了一部分让自己重新清新过来的理性,但是看着眼前的倒计时,我知道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无定法界性虽然是我的领域,但是本身相当特殊。
使用骰子投掷之后即便解除领域,投掷出来的效果也不会随着领域的消失而解除,与其说是咒术的效果,这显而易见更接近于诅咒的效果。
哪怕身死道消,诅咒也依旧生生世世地纠缠在其上不得挣脱。
或者说,无定法界性说是领域,但是以我的使用感受而言,本质上更接近于以领域形式存在的咒具或者咒物。
“不死的诅咒?”伏黑甚尔虽然早就离开了禅院家,但是显而易见对这些秘闻依旧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关于咒术界这些见不得人的行动,大部分人总是喜欢找他动手的原因。
“吃下了人鱼肉之类的咒物吗?这倒是挺少见的,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被毒死,你的体质倒也挺特殊的。”
听伏黑甚尔这么说我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发现之前我在虹龙的阴影之中展开过领域,想必也猜不到这是我的能力之一,也就猜不到……
我的狂化,是有时限的。
狂战士有锁血的能力理所应当,无定法界性赋予我的狂化也自然如此。但我从来没有被逼到体验过锁血的功能,因此也就无从得知等倒计时结束之后我到底是会死,还是会得到一个……
——更加恐怖的怪物。
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抹去沾在睫毛上的血让视野更加清晰。手上的伤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战力发挥,伏黑甚尔下手非常狠,直接割断了我的手筋,险些切下我的整条小臂。
但是我被贯穿的大脑确依旧奇迹一般判定我的手还能使用。
于是我的灵魂战胜了我的生理,判决落下,我的手臂依旧能发挥出和没受伤之前别无一二的战斗力。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意识在模糊,但是五官感知提升到了我从未在理智状态下达到过的程度。我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但是失去意识的人还能思考这种问题吗?
恍惚之中我的眼中只有对面的伏黑甚尔,心中翻涌的暴戾情绪被本能提炼出海啸一般滔滔不绝汹涌咆哮的咒力充满我的身躯。
就算死了也要咬住他的脖子,就算变成了怪物也要折断他的脊椎。
打断他的手、打折他的腿、拧断他的脖子、扯下他的脑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听到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野兽一样咕哝的嘶哑吼叫,先前刺穿伏黑甚尔腰身的刀刃在手中一转已然对准了他朝他的脖子抹去。
虽然是已经报废了的咒具,不能对咒灵起到人任何作用,但是紧紧依靠着锋利程度,还是足够能够撕开伏黑甚尔的身体的。
我看着他从腰侧淌出来的鲜血,浸湿了黑色的紧身衣,顺着白色的柔软的裤管晕开,毫无美感,但是却让我如同看见八重樱盛放的如火如荼一般兴奋了起来。
让他再流更多的血。
让他再流更多更多的血。
杀了他。
——杀了他!!!!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一但因为愤怒变得缠人起来就都变得面目可憎了呢。”
伏黑甚尔看到对面冲自己蛮横冲过来的二宫杏,不禁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这家伙……受了致命伤陷入疯狂状态之后,战斗技巧不会消失的吗?只是失去理性的话,对作战可没有半点好处,反而更加麻烦,连话术都不能起作用了。
他都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在看见第三个人的时候直接和雇主报价佣金增加了……现在这样这笔不就亏大了吗。
而且再这么拖延下去,星浆体可能真的要跑了。
伏黑甚尔险险避开险些也一样割断自己脖子的刀刃,但是脸上却依旧留下来一道血痕。这点刺痛并不碍事,碍事的是他意识到了二宫杏不仅在模仿他先前的动作,还非常自然地把动作融合到了她自己的动作中去。
——事成之后绝对要再抽一笔佣金出来!
伏黑甚尔愤怒地在心中想到,直奔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夏油杰而去。
一柄仅仅只是锋利,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殊能力的寻常短刀被他从缠在身上的咒灵口中抽出,刀刃出鞘,寒光一闪,便没入夏油杰心口之中,只余刀柄露在外头。
“再不救他,你的小男朋友可是要死了哦。”伏黑甚尔没有和二宫杏纠缠的想法,这时候也不在意要是这个会咒灵操术的咒术师死了会有什么麻烦。
反正那是之后的事情,也麻烦不到他头上来。
他漠然地想。
他看到了二宫杏就像是发条终于走到头了铁皮人一样终于停了下来,他趁机拔木/仓命中她的膝盖。
看二宫杏踉跄着跌倒在地半天挣扎不起身,确保她万一不受控制还想朝自己追来也无法行动,伏黑甚尔这才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解决了堵住大门的咒灵,去追逃走的星浆体。
打的死也就算了,但是打不死还要和她战斗,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感情真是对付年轻人非常有用的武器呢。
伏黑甚尔想。
*
天内理子感觉到自己的肺都像是竭尽全力但是已经无法再吹鼓出更多气流的风箱,但是她依旧不敢停下脚步。
干涸的泪痕绷紧了皮肤,但是依旧有新的泪水冲刷过她的脸颊。她不想哭的,杏小姐和夏油都为她断后了,她不能这么软弱再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要拼尽全力逃出去的。
但是、但是……
天内理子依旧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抬手用力擦过已经通红的眼眶,再次迈开沉重的几乎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在深且长的走廊中奔跑。
没有一个人的走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但是她也不觉得可怕,甚至因为看见前方终于出现的出口的光亮而兴奋到浑身滚烫。
只要逃出去……只要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就一定能活下去的。
她想活下去。
不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天内理子没有忘记离开之前二宫杏推开自己时冲自己比划的唇形,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不管五条那边结果是什么样的,她一定要找到五条悟。
第一声木/仓响让天内理子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滚了出去,冲着她脑袋而去的子弹因为她的行动以及手木/仓原本就不精确的准头穿透她的肩膀把她带翻在地,但是还没等她起身,滚烫的木/仓口就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天内理子的身体比她现在空白一片的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伏黑甚尔原本想直接给她一木/仓毙命以免再出现二宫杏那样的意外,但是星浆体的声音却响的比他的动作还要快。
“杏小姐……和夏油呢?!”
她怕的浑身都在抖,伏黑甚尔想了想,决定让她没有遗愿的走。
——以免万一带着怨念纠缠上他,就又要多了一个麻烦。
“死了哦。”他说:“真是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小姑娘。”
这话他其实指的不是面前的星浆体,而是那个不会死的二宫杏。但是仔细想想,他觉得这两个人倒也都符合这个标准。
“你的冒险就此结束了。”
……啊,是吗……
是我……带来的这么多麻烦啊……
天内理子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流泪,一瞬间从她心中奔涌而出的情绪并没有随着木/仓声而终结,而是随着扩散开来的血浸入地下。
为什么在付出这么多代价之后、在牺牲这么多人的生命之后,她依旧、依旧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呢?
她想活下去啊……如果活不下去、如果不能活下去……
那黑井、五条、夏油、杏小姐……
他们、
又到底了为什么而死啊——!!!!!
*
夏油……
夏油、夏油……
我头痛欲裂发出痛苦的呻/吟,理性一点点回笼之后双手撑住地面,原本想起身朝夏油杰奔去,但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就只能用手掌撑住身体朝夏油杰爬去。
他还……不,他绝对不能死。
我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体温骤降引起的冷颤还是单纯恐惧的冷颤,
索性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我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来到了他的身边颤抖着按住他的颈侧,脉搏非常微弱,但是确实存在。
一瞬间我感觉到身体中所剩无几的水份从泪腺中涌出,混杂着鲜血的颜色一滴滴落到了夏油杰的脸上,我想帮他抹去,但是手抖得根本无法控制。
倒计时:0:30
三十秒……
狂化随着理智的回笼逐渐失去的效果让我整个人都渐渐失去了力气,但是这个时候还不能失去意识。
伏黑甚尔下了死手,如果不能想办法的话,就算现在夏油还活着,他很快也会死。
废弃的大脑在运转的时候迟缓而又痛苦,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打烂算了,但是在抬手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骰子。
无定法界性再次展开,半透明的骰子依旧温驯而又稳定地躺在我的掌心之中。我收拢手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它紧紧攥在掌心之中,但是在投掷之前却又陷入了茫然。
骰子的效果并不会因我的死去而消失,但是领域却会因为我的死亡而破碎。
而且骰子每次只能对一个人起到最用,要对夏油投掷,我必须解除自己的狂化。
一但我解除身上的狂化状态,在这种伤势下直接就会死去。现在是狂化的锁血维持着我的生命,我根本无法在解开领域作用后继续骰子。
倒计时:0:24
一定有办法的……必定是有办法的……
我看着自己手中的骰子,透明而又轻巧,精致的根本不像领域,而像是……
像是咒具。
咒具。
滞涩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望着掌心之中的骰子,眼中一瞬间落入了星火。
强大的咒术师能够让自己的身体部分即便是在死后都能成为咒物,如同宿傩被砍下来的手指,在他死后千年不曾腐朽也无法被人毁坏,蕴含着强大的咒力,也隐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