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抱着沈清走回她的房间,也是自己曾经的房间,安顿好,走到外面打电话给沈家父母,几句简单对话后,二老对他很是放。
谢辰挂断电话,在门外驻足良久才回到房内。
装修和家具摆放位置,和他住时相比几乎丝毫未变,只是从原本的简洁变得丰饶。可爱的和金光闪闪的装饰物遍布房间各处,床头边坐着几只布偶,床上躺着的人宛若是它们守护的公主。
夜色渐浓,谢辰的工作邮箱不停有新邮件提醒,他本想让陈姨照顾沈清,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是家人。
但是,他倚靠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视线落在沈清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隐隐泛着蓝光的小小绒毛勾勒出她的轮廓。
谢辰叹了口气,如他所料,她踢开了被子,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整夜,反复踢了五次,谢辰一边回邮件,一边顾着她,一夜未睡。
隔天,沈清睁开眼,迎接她的是热烈的阳光,铺满了整张床,怎么看,都不像是早晨,更像是接近正午。
猛然掀开身上的被子,房间是沈家的卧室,床头的手机早早没电,黑着屏正罢工,难怪她没有接到关雨和刘婷的电话,连忙冲上电。
赤着脚跳下床,她后知后觉闻出自己身上一股酒味,不加思考便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慢慢找回了昨晚的记忆。
她为什么会回到沈家?她不是应该在公寓等关雨来接?
昨晚和老同学聚餐后,谁送她回来的?她好像抱着一个人,死死不肯撒手。
总不可能,是谢辰吧?她皱着眉,不敢确认。
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没有冲净的沐浴露附在脚底,一滑,身躯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
没有奇迹,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皙的背撞在门框上,火辣辣地疼,沈清委屈地哀嚎了几声。
卧室的门开了。
抬头望去。
大脑宕机。
偏了偏头,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
“你怎么,在这?”
比起昨晚是他送回来的,谢辰此时此刻还没走,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没等她反应过来,谢辰镇定自若地拾了件衬衣,不偏不倚地盖在了她头上,也顺势遮住了她裸露在浴巾外的皮肤。
“你——”
一只手握住了她胡乱指点的手指,略微施力,让她不得不打开手掌,与谢辰的手掌心相对。
滚烫滚烫的。
“先起来。”
那只手一下将她拉起,沈清被衬衣蒙着眼睛,看不清周围,慌乱中向前踉跄了一步,撞在谢辰的胸膛上。出于习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臊或是别的,而是紧抓住谢辰的腰迫使自己站稳,随后一把像自掀红盖头般,掀开头顶的棕红衬衣,怒目而视。
揪着谢辰的腰侧,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谢辰不语,手背贴到她额头上,停滞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昨晚你朋友说你喝酒了,拜托我去接你。”
沈清愣了愣。
“怕你酒醒发烧,所以没走。”
两杯酒后就发烧,这样的事在沈清身上不是第一次发生。
“我……”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手也松了力。
谢辰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又回了一封邮件,沈清重新将视线投过去才发觉他脸上的疲惫。
“下次别喝酒了,对你身体不好,进了娱乐圈,更是不安全。”
“你一整夜没睡?”
两人同时说道。
谢辰语气闲散,但还是有些疲倦的沙哑:“没关系,平时工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
沈清抿着嘴内心有些五味杂陈,说出口的却是:“你这样可是要小心英年早逝的。”
闻言,谢辰忽然失笑看过来:“不盼着我点好?”
沈清偏头:“过劳……出事的新闻那么多。”
她好像说不出死字。
沉默两秒后,沈清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冲到手机边,果然,有一万个未接电话和消息留言。
“我错过回去的航班了!”
谢辰扫过她千变万化的神情,最后淡然对她说:“帮你订好了一点的飞机,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沈清转过身,欣喜望着他,四年后,第一次像从前一样理直气壮地对他提出要求:
“那你送我去机场。”
谢辰眉梢微挑,瞳孔染上阳光的琥珀色,似有笑意。
“嗯。”
“不对,还得先回公寓拿行李。谢辰,你的今天被我征用了。”
第10章 010 白色风信子
沈清换衣服时,谢辰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办公用品站到了门外。
衣帽间里各色各形的衣服仿佛花丛中的蝴蝶,一件件扑闪着诱惑沈清。她犹豫了很久,久到以为门外的谢辰已离开,半个世纪后才决定下穿一件秋叶黄的吊带,在外披一件针织衫。
她磨磨蹭蹭换衣服时,门外等候的人忽然平静问道。
“你纹身了。”
像是问,只是语气更趋近于陈述。
沈清站在原地,动作停滞,视线飘向落地镜里的自己,细长的吊带恰好在纹身边,衬得它更显眼了。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其表面,仿佛触摸着立体的字迹,「goodbye」的每个字母都如此生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眼帘,语气懒散回答:“嗯,之前觉着好玩纹的。”
话落,她褪下吊带衫,回到衣帽间套了件高领毛衣出来,涂上橘调的哑光唇釉,融入进秋季的萧瑟。
打开门,谢辰的目光落下来,在被毛衣掩盖的锁骨处逗留片刻,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这是做什么?要我给你提着?”沈清不明所以。
“冷了就盖上。”
沈清低头,修长双腿动了动,虽说上衣保暖,可她下身还是穿着短裙。
轻轻哦了声,跟上谢辰的步伐。
心里不停歇地吐槽着谢辰,觉得他没有以前温柔了,还爱板着一张脸。只是嘴上很给面子的没有将吐槽说出来,她还是很识相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请他帮忙,而他也不是从前可以被自己随意使唤的人。
他们之间没有了从前那样割舍不掉的关系了,他随时可能一走了之,不用管她。
沈清不算良心尽失,路上还打电话给了关雨,说自己临时拿到了一张飞机票先赶去,让她放心,她后面跟来就行。
至于为什么没有给关雨也准备一张,一是谢辰根本没有提起,二是沈清不想暴露她认识谢辰。
到公寓所在的小区,沈清勒令谢辰停在四百米外,不许跟来,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抵达飞机场时,人来人往,沈清从未独自一人办过值机,免不了笨手笨脚地横冲直撞,大方向没错,但不太顺畅,耽搁了不少时间,最后还被告知行李箱超过了头等舱的免费行李重量。
“费用多少?”她直截了当问,能用钱解决的事不算事。
谢辰按下她蠢蠢欲动要付钱的手:“超重的部分放我这。”
沈清低头诧异地看向他身边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一个行李箱,微微张着嘴看他。
“很空,放得下。”
不,这不是重点。
“你也去?”她问。
“嗯。”
“你去做什么?”
他淡然答:“还有工作。”
沈清皱着鼻想,她怎么就不信呢,但基于上次“自作多情”丢脸过一回,她选择不说。
“没想到你这么节省。”
“因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他说。
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提下来,下意识撅起嘴,“你帮我装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怔了怔,弯腰的动作一顿。
“我乱说的……”
短暂半天的相处,差点让她所有依赖的习惯都回来了,脑海里的警钟响起,提醒着自己不能依赖。
弯下腰,不幸撞在谢辰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蹲下身,熟练地转移着行李。
他的行李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很空。
除了透明袋子中装着一套衣物外,别无他物。
“好了。”
沈清忽然间又当回了甩手掌柜,谢辰安排好了一切,领着她上飞机。她的自理能力,谢辰再清楚不过。
这一程,沈清觉得自己好像又什么都没长进。
下飞机后,她自告奋勇搜索起酒店地址,和地图斗智斗勇了五分钟。
“打车吧。”
谢辰侧目好整以暇看着她,不紧不慢说:“有人来接。”
“……你不早说!”
沈清后知后觉悟出谢辰这回说来工作确实是骗她的,因他当晚就飞回A市开会了,没有逗留片刻。
他跟着来B市的用意,在沈清脑海里一闪而过,不愿多想,立刻抛去脑后。
生活重新回到拍戏工作的正轨,作息也变得规律起来。
剧集的拍摄进展十分顺利,陈雨菲也许是因为余苏苏的嘱咐,在剧组里也常常会来找沈清聊天。旁观人看来,几位主要演员的关系十分融洽,流言蜚语的声音才消下去。
谢辰似乎也回到了忙于工作的状态,既没有再出现在B市,也没有发信息给她。
沈清心中不快地转着手机,和谢辰的聊天栏里,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回A市那个雨夜的语音,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已经听过许多回了。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剧组难得小休,剧组演员在一起聚餐,沈清坐在靠墙的沙发边蔫蔫的没什么精气神。
要说认识,整个场合中她也只认识廖彦和陈雨菲,其余人除了对戏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她自然是融入不到和乐融融的气氛中,兴致缺缺。
她低头用干净筷子搅了搅面前汤中沉底的料,抿了一口,微不可察地蹙眉,味道不好。
“胃不太舒服。”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
廖彦蹙了蹙眉头,手指飞快打起了字。
思绪转了半天,沈清突发奇想问:“你把一个人删了之后,他来加你,但他又不找你说话,他什么意思?”
廖彦喝酒的手在空中一顿,察觉了什么,不禁勾起唇角轻笑。
陈雨菲给出主意:“也许是太忙了。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的。”
“Ohh——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沈清疾言厉色澄清道:“绝对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是朋友?还是家人?”
沈清面有难色,说不出个所以然:“也都不算。”
陈雨菲笑道:“男女之间不就这几种关系吗?爱人、朋友和家人,分别对应爱情、友情和亲情,没有别的了。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都不是了。”
许久不开口的廖彦终于开口,手肘搭在沙发边上,闲散道:“还有暧昧。”
沈清抬眼。
“暧昧不清,所以你暂时还看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以后总能有个结果的,先让你的感情在三者间游移会儿,不用草率给出裁决。”廖彦说得起范,像个收重金的情感大师般,头头是道。
陈雨菲揶揄:“听起来你小小年纪就是情场老手了啊。”
廖彦不以为意,笑着又说:“再说了,有时候感情也不分这么细,有一个主导的,但也不是没有别的。不是总有人说夫妻过到最后,有爱情但也有亲情吗?随心就是了。”
沈清沉默良久,憋出三个字:“听不懂。”
“……”廖彦嘴角一抽,放弃继续暗示她,她的情商不配他多费口舌。
“所以他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陈雨菲不知情况,只能按往常经验判断:“不想来往或者单纯地忙。”
廖彦又故作高深地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说:“NoNo,你们别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可不是只有女人会玩,男人也会,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贱贱地等你先去找他。”
沈清恍然大悟。
好你个谢辰,自己不告而别还想让她主动去和好,想得美,她偏不。
廖彦看向沈清愤恨关掉手机的表情,举起酒杯挡在嘴唇前,哑然失笑。
谢辰,这可不是他不厚道,是实在忍不住想看戏。
提到了男女话题,八卦匣子就如潘多拉魔盒般被打开了。
“沈清啊,你谈过恋爱吗?”陈雨菲挑了挑眉头,八卦问。
“没有。”
“你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追你啊!是你不想谈?还是没看得上眼的?”
沈清回想了一下:“向我表白过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高中时的,还没追就被我哥吓走了,另外两个是在大学了,也是忽然没了下文。”她想起陈虎说的话,“可能是觉得我太凶。”
“啊……这样。”
“不过也没有我看得上眼的就是了。”
陈雨菲干笑两声。
廖彦被酒呛到,撇过头掩饰失态,心想这大小姐对自己的误解颇深。
回到酒店后,刘婷到走廊尽头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气冲冲的,连向空气啐了几口,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沈清和关雨听不清。
“一帮不要脸的老东西。”
沈清一边咬着苹果一边问她:“怎么了婷姐?”
关雨附和:“谁惹你生气了?”
刘婷意味深长地望了眼沈清,走到她身旁抚了抚她头顶的乌发,挑着高眉和蔼地凝视她:“没事,就是有些脏东西找上门了。你不用管,你只要打扮得美美的安心拍戏就好了,其他事我都会替你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