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下限君一路好走
时间:2021-09-23 10:10:46

  二皇子被囚禁,甘家担忧刺杀李安然之事败露,终于铤而走险,切断京中卫军和皇城的联系,带领叛军一万五千余人从北门入皇城,直接攻打皇城内宫,试图效仿李昌当年所做,直接逼迫李昌退位,让位给二皇子李琰。
  皇城之中原本配备的禁军只有八千余人,又事发突然,只得紧闭内宫大门,死守皇宫,不让叛军攻入。
  只听两军喊杀之间,另有隆隆声由远及近传来。
  皇城内宫一侧原本就紧贴着天京永安的护城河,叛军人数原本就只有一万五千,却要分散五千的兵力守在皇城紧贴护城河的这一侧,防止有人偷偷从皇城之中跑出,向驻扎在永安城外的卫军传递消息。
  而这地震一般的隆隆声,恰巧是从护城河外的红叶林传来的。
  此时正值初冬,红叶林之中本就种植了大片的枫树,加上杂种的其他树种也因为被第一场霜打过而透出破败前的最后一抹艳色,整个红叶林一片金红相间,极为壮观。
  一队玄甲重骑出现在了红叶林的边沿,他们以万夫不当的气势冲向叛军,手上陌刀挥舞,更是如同砍瓜切菜,没一会就将接近五千人的叛军精锐冲散,而在这支天降雄师的后面,一个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被麻布吊在脖子上固定的缓缓骑着矮脚小马走了出来。
  她现在身上只穿了软甲,旧部不许她冲在前面,只好骑着嘚儿嘚的温顺矮脚小马慢悠悠跟在后面。
  等她到了,战斗早就结束了,有见来的是李安然,连忙放下死守着的吊桥,将一队五百人的重骑悉数放进了皇城之中。
  李安然都没有在小林州休息多久,月前就带着伤从小林州偷偷往天京赶,又是因为身上有伤没有痊愈,又要担心再次被人截杀,所以绕了些道,多花了一些时间——谁知道刚刚到了天京,便遇到了甘家反叛,切断了皇城和城外守值的卫军的联系。
  她当年在天京的时候,皇帝为了以示恩宠,曾经允许她可以不经皇帝的同意便调动五百人左右的禁卫,而如今天京城外的禁卫军中,大部分都是李安然一手带起来的赤旗旧部。
  于是她一合计,直接快马到了军营,调了五百重骑出来,从皇城之后的红叶林直接切入,将围堵在此的叛军悉数消灭。
  ——本来她选择早些从小林州往回赶,连皇帝都不告诉就是担心如果皇帝打算彻查此事,会不会引起幕后之人铤而走险,即使没有,她秘密回到天京也并不吃什么亏。
  这就……还真给她算到了。
  章松寿现在也很头疼。
  他原本受皇帝的命令彻查李安然被刺,以及皇帝温泉宫被人窥探的事情,他原本只是想借机打压二皇子李琰,毕竟皇子结党营私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几乎都是捏在皇帝手里的。
  他并没有这么着急着想把甘家刺杀李安然的事情给抖搂出来,毕竟李安然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皇帝的儿子们比起这个长女来说,都太无用了,只要李安然想要,这些皇子没有一个能争得过她。
  而这样一个成熟的,彪悍的女君主,早在她尚且没有得到皇位之前就表现出了对世家、豪绅的全面压制,以及对于土地寸土必争的远见,那就更遑论让她登上皇位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虽然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幼年时自己也曾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揪自己的胡须——李安然曾经和自己很亲近,只是在后来争夺权力的路上,她成了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是以甘家为首的氏族和李安然两败俱伤,那么一直在韬光养晦的他自然可以扶持栾雀上位——这孩子和李安然不同,性格温和又仁懦,对谁都是那样一幅乖巧的模样。
  好像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不能亲近的人一样。
  他这些时间一直在教育栾雀,这孩子有些笨笨的,一派天真烂漫,胆子又小,又肯听话——这难道不是比李安然更好掌控的棋子吗?
  至于二皇子李琰,他有自己的母家,别人家女儿生的儿子,难道会比自己的亲外甥更亲近自己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甘家会这么沉不住气。
  不就是因为皇帝大怒所以被囚禁吗?皇帝如今子嗣不多,又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也就放出来了,你们这么玩是把我也往死路上逼啊蠢货!
  现在叛军将整个皇城团团围住,他们这些住在官署,手上没有武器的文官只好用书架抵着门,在章松寿的带领之下防止叛军攻破官署。
  其余大理寺、鸿胪寺等三司也紧闭大门,防止官员、他国使节落入叛军之手,好在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攻打皇城,他们尚且还能抵挡一二。
  前门的叛军依然在攻打皇城城门,为首的甘相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守在后面的一批死士从刚刚开始便没有了动静,正在他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时,皇城大门从内侧轰然打开,一队玄甲重骑从城中冲出,顿时将攻城的叛军阵型冲散。
  固收在皇城之中的禁卫军也跟着玄甲重骑们一起向外冲锋,形势顿时逆转。
  这玄甲重骑原本是用来对付东胡骑兵的,现在用在了叛军的步兵身上,更是如同碾压蝼蚁一样,更不要提上头手持陌刀的玄甲兵。
  外头更是响起了城外禁卫军的角号声。
  甘相原本还想趁着城门大开,集结自己身边的兵力往皇城之中冲锋,抬头却看见皇帝身边站着两个玄甲战士,再细细一看——皇帝身边还站着一个一身软甲,虽然用麻布吊着胳膊,却依然冷着眼,睥睨着整个战场的女人。
  ——他们父女二人的眼神是真的像啊。
  都是这样目中无人。
  都是这样……像是将天下人心也能轻易放在掌中翻弄。
  皇帝道:“甘卿,你还是快快下马认罪吧。”
  没人知道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将脸崩得太紧,以至于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甘相当年,也算是最早一批跟着他打天下的旧臣了,如今闹成这样,他心里也并不是毫无唏嘘。
  “朕自认为待旧臣不薄,甘卿何以至此。”
  甘相自知大势已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李昌!”
  他直呼皇帝的名讳,拔出腰间的长剑来,指着皇帝道:“你弑兄囚父,这位置得来的本就不正,要说我‘何以至此’——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李琰是你的长子,虽然我妹妹不是皇后,可如今章氏已去,你丝毫不念旧情,我等屡次进谏你却依然不肯立她做皇后,为的不过是想让你最宠的女儿做你的‘皇太女’!呸!这天底下哪有弃了长子不要,却要女儿做皇帝的道理!”
  “牝鸡司晨,是要亡国的!”
  李安然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是这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临死却口不择言的男人道:“我若是男子,你就不帮你外甥争位了么?”
  她眼里没有恼怒,也没有挫败,甚至透出了一丝怜悯:“甘尚书,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人啊,就是手里已经有了很多东西,却总想着要更多,欲壑难平,终生苦海。”
  皇帝叹息,像是默认般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声音伴随着弓弦的声音响起。
  “虽与陛下有旧臣之谊,然大逆之罪,终不可饶。——杀了吧。”
  她却没有看被弓箭手万箭穿心的甘尚书,只是向后看,目光越过了肩膀,落在了垂泪的皇帝身上。
  “甘卿糊涂啊。”皇帝哭道。
  ——这帝王痛惜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自己的阿耶到底是皇帝。
  是在这龙椅之上翻云覆雨的大周天子。
  一粒雪珠落在李安然的鼻尖,带来了一阵酸酸的凉意。
  啊。
  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对,又是一年冬天了。
 
 
第97章 “姐姐何必忧愁,一杯假死毒酒下……
  “大姊姊, 你看我这桃花绣的怎么样?”於菟持着绣绷,侧身给李安然看她刚刚做的针线活,“我想给观音赐绣个新肚兜, 偏偏最近这么多事,倒是耽搁了。”
  李安然歪着身子靠在罗汉榻的一侧, 伸长了脖颈看於菟凑过来的绣绷:“到底是於菟巧, 这活我就做不来。”
  於菟笑道:“哪能这么说呢, 大姊姊的心思不在这罢了。”
  她自从生了女儿观音赐,就天天琢磨着自己亲手做小鞋子,小衣服, 倒是比当初生长子崔宏的时候更用心些。
  甘家是主谋,甘贵妃在皇帝向后宫发难之前,先行悬梁,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请求皇帝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过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四公主。
  皇帝将二皇子李琰囚禁,现在还没有发落,却先将甘家抄家,夷三族, 受牵连流放者千余,外头这些日子天天有参与谋逆的人拉出去被杀头, 皇家的两个公主却窝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聊着绣活。
  “阿耶关着老二,朝中群臣似乎很想让阿耶要了他的命呢。”於菟在绣绷上刺了一针, 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似乎是舅舅那一派喊得最大声,偏偏舅舅一言不发呢。老四现在也禁足了,后宫现在是刘妃在打理。老五老六可算是熬出头了。”
  李安然喝了一口玫瑰露茶:“要杀阿耶早动手了。”
  皇帝年纪大了, 虽说当初定好的就是收拾世家,偏偏人老了就会念旧,甘贵妃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在他动手之前自己先悬梁以保稚女,反倒是勾起了皇帝的怜悯。
  “甘贵妃也不容易。”李安然木着脸道。
  “哼,什么不容易。”於菟冷笑道,“我就不信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没想过要是真成了,自己便是天子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过是赌输了,有什么好不容易的。”她要是真是个清醒的,就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阿耶,而不是事后却留书悬梁。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李安然给於菟倒了一杯玫瑰露茶,“一边是宗族母家,一边却只是夫君而已,换你怎么选?”
  於菟放下绣绷,捂住了耳朵:“阿姊你别说这些个,我听着心头火起。”
  李安然笑了笑,又道:“你说,朝堂上关于杀老二的事情,是舅舅那一党叫的最大声?”
  於菟撤了手,摇头道:“是啊,照理来说,这应该是舅舅的意思,但是舅舅本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倒是让我很奇怪。”
  李安然垂眸:“还是我们这个舅舅了解阿耶。”
  於菟瞪圆了眼,思忖一会之后才道:“阿耶……不想杀老二?”
  “毕竟是儿子,阿耶年纪大了,不要叫他做这样的选择。”李安然坐正了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还是需要有个明眼人出来调停一下,给阿耶一个台阶下。我想着,也该差不多了。”
  前面於菟还能听得懂,后面不解其意了,只是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过了一会之后才听到外传来通报声:“大殿下,章相送来的拜帖。”
  於菟恍然大悟:这可不是“该差不多了”吗?
  说到底,章相到底是她和大姊姊的舅舅,就算在朝堂上和大姊姊常有貌合神离之事,又因为大姊姊前几年打压世家的动作和大姊姊有所不和,但是他绝对不能不来看望受伤的大姊姊。
  说到底,舅舅还是她们这些人的长辈啊。
  “既然舅舅来了,我就先走了。”於菟识趣,取了绣绷就要跟李安然辞别。
  李安然也不挽留,只是笑着说:“改天请你一起吃炙肉,老三前两天送了我两头獐子,改天叫人杀了解解馋。”
  听到李安然要杀獐子解馋,於菟反而不走了,回身笑着道:“你这府上还供着个真佛呢,怎么好见血腥,你该茹素,口念阿弥陀佛才是。”
  李安然此时正从罗汉榻上下来要送她出门去,听她这么说伸手便掐住了於菟的脸颊:“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爱说笑。”
  於菟看着她,却见大姊姊眼中颇有几分落寞怅然。
  她虽然对政事没有那么敏感,却对男女之事甚是精通,见姐姐这样,便凑到李安然跟前来,小声说悄悄话:“姐姐何必忧愁,一杯假死毒酒下去,再睁眼不就成了你府中人了吗?”
  李安然摆了摆手:“做不得。”便不再多言。
  於菟便偃旗息鼓,对着李安然肃拜了一下,往另一侧的侧门走去。
  李安然招待章松寿的地方在棋室,刚刚章松寿来的时候,天色便有些阴沉,如今更是下起了细细绵绵得雪珠儿。
  府中下人烧起了取暖的炭火,李安然跪坐在棋盘前和章松寿手谈起来。
  章松寿的棋艺不错,在当初李安然小的时候,李昌一家尚且还在边关六镇的时候,章松寿也经常和彼时还是小豆丁的李安然对弈。
  李昌会亲自教李安然读书,但是他到底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李安然的开蒙师父其实是章松寿。
  “朝中都说大殿下是臭棋篓子,如今看看,只是大殿下你懒想棋招罢了。”在被李安然连取三、四子之后,章松寿摸着胡须笑道。
  李安然捏起一枚棋子,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舅舅……许久没有叫过甥儿‘狻猊’了。何时成了这生分的‘大殿下’呢?”
  章松寿顿了顿,笑道:“舅舅现在是臣,大殿下是君,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也是要恪守本分的。”
  “哦……”李安然神色不变,又落下一子,顿时将章相的一块白棋断了气,“舅舅,你输了。”
  章松寿笑道:“大殿下好棋艺。”
  却见李安然抬起头来望向廊外纷纷而下,越来越大的雪花,半晌才道:“有件事,甥儿一直想不通。”
  她拿起边上下人再送上来的红枣姜茶喝了一口:“甘家派遣的此刻在小林州袭杀我,若是常人一般会选择在渡母河动手,而他们却选择在了伏击难度较大,得手机会更小的彭山——指挥这帮死士的人,比我想得了解我。”
  章松寿道:“许是二皇子研习殿下数次战役,分析出了殿下的用兵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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