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啊!”
“什么?”他立马问。
“说一天跟婆婆领一分钱,一直领到她回来为止!”
蒋溢心咯噔一下,坏了,看样这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明明,”他蹲下与小豆丁齐平,脸上尽是严肃,“你跟姐夫说,你姐姐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特别的...?”
“就是跟平时不一样的,比如收拾衣服啊什么的。”蒋溢启发道。
“没有...”
明明就没见到她姐收拾衣服,那些漂亮裙子好像一件都没带呢。
蒋溢无语,啥有用消息都没有...
“对了,有一件特别的事!”明明突然想起来了,激动的喊。
“什么?”
“我姐给我布置了一篇作文!”
蒋溢...这叫什么特别的事儿?就算是特别了,又有啥用!
正想算了吧,孩子估计也没啥有用信息了,还是赶快送他回家吧,就听明明说:
“我姐第一次给我布置作文呢,叫《给爸爸的一封信》!”
蒋溢愣在当场...
红星公社毗邻新安城,按说路程不算太远,坐了火车之后倒汽车就能到。
可因为秦景学下放的湾沟村比较偏,都是泥洼路,到村里根本不通车,所以到了红星公社以后还要再另找交通工具才能到湾沟村。
秦念这次名义上是回老家办事,实际上介绍信开的却是到红星公社的供销社做公对公业务。
所以买到红星公社的火车票、汽车票,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红星公社的供销社,秦念把刘中和给她的信封送到办公室,人家还奇怪,都是些不着急的票据,平时都是寄信就可以,什么时候到都不着急的东西,这次怎么还专门派个人来送了?
秦念看出了人的疑问,大大方方道,“我到这边的湾沟村办点事,我们经理就直接让我送来了。”
“怪不得呢,我就说为了这个跑一趟多不值当!”那人恍然大悟道。
“跟您打听个事,我从这到湾沟村要怎么走啊?从来没来过这,对这里的路不熟。”
秦念算是上级单位的人,人家自然非常热情。
“从这过去还真没什么便利的交通工具,得他们村的马车来给带进去。要不我帮你打听下,看有没有他们村的人过来公社的,有的话让他们给你稍过去!”
秦念自然应好,谁知当天根本就没有湾沟村的人出来,就这么生生在红星公社耽误了一天,住在了公社里的招待所。
秦念真没想到湾沟村这么偏,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那是真正的山坳,那一条土道只进湾沟村,根本就没有途径这个村子的路,自然也就不存在稍脚一说了。
第二天就在秦念着急的想,说什么也得想办法进去一趟时,供销社的人来找她了,
“快,湾沟村有人来了!来公社送今年的第一批秋粱,正好能给你拉回去。”
秦念一听这话立马收拾东西出去,果然见公社门口停了辆马车,此时秋粱已经卸掉,有些瘦的马儿喘着粗气,正在吃赶车的带来的草料。
“那就是湾沟村的人了,我去帮你说一下?”
“不麻烦了,”秦念连忙拦住,“已经麻烦您太多了,我自己去就好。”
坐上马车往湾沟村走的路上,秦念被颠了个七荤八素。
从来到这她一直在新安城里,虽然也领略了这个时代的人文风情,可毕竟还是在城里,并没有吃过苦。
真到这下边的村里,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怪不得那么多的人都不想下乡,还没进村里,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赶车的郑大河也奇怪呢,这是啥人啊,要上他们村里办事?
他就听供销社的人说了一嘴,也没听明白,说是什么上级单位的人,哪个上级啊?啥上级啊?
一时怕说错了话惹乱子,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不停地抽着马鞭子,赶紧回村吧!
秦念被突如其来的一甩,差点甩掉了车,连忙攀住了车栏。
大哥,就这道你还这么猛,超速了吧您!
“大,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人,”秦念挣扎着坐起来,企图以说话的方式,让他还记得车上还有个大活人。
“打听谁?俺可不一定认识。”郑大河莽声莽气的说。
“您认识一个叫郑有财的不?”
秦念能感觉到郑大河一听这话立马紧张起来,声音都变尖了,“你,你打听俺有财叔干啥?”
秦念心说这一定有鬼啊,于是一本正经道,
“抱歉,这是工作机密,我不便泄漏,您如果知道关于他的事最好告诉我一下,算是对我的帮助,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内容。”
郑大河...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你打听个死人干啥?俺有财叔都死好几个月了!”
“啥???”
这回是秦念声音变调了,尖的都快划破天际了。
郑大河揉了揉耳朵,这上级咋这么能喊,差点把他喊聋了!
往湾沟村的路曲曲折折,一路上秦念算是把事情弄明白了,郑大河是湾沟村的上一任村长,半年前走走道从田埂上滑了下去,磕到了脑袋,这一下子就再没缓过来,直接人就没了。
现在的村长叫郑水根,属于郑有财的下一辈儿,湾沟村应该叫郑家村,七拐八拐的都能扯上关系。
“上级同志,咋整啊?俺有财书的坟营地在山头上呢,上级同志要是去的话,俺带几个人领你上去,主要是山上有狼,得带着木仓。”
秦念...我上去干啥我上去!
有气无力道,“那我去郑水根家吧!”
“成!那上级同志您坐好喽!”
又是一顿策马扬鞭,颠得秦念差点臀部分家。
她来这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秦景学的关系,否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受牵连。
原本想从信封上的郑有财处入手,他收了钱心虚总能让她见秦景学一面,谁知道这人却死了。
这下更麻烦了,既然人死了半年多,那后面的几封信又是谁发的?
这个新村长能不能让她见到按理应该严加看管的劳改人员?
秦念头大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户宽敞四间土坯房家门口。
秦念刚想下车,谁知道郑大河比她行动快多了,一个赶子跳下了车,把马拴到门口的老槐树上,自己先冲进了郑水根家。
“水根叔!俺是大河,有个上级同志来啦!”
秦念...她慢慢扶着跳下车,这上级同志的待遇真不怎么样,根本就没人管!
郑水根听着郑大河的一顿小报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上级同志?哪个上级同志要来?趿拉着鞋走了出来。
来人四十多岁,看起来是个淳朴的乡下汉子。
秦念上前笑着跟他握手,“你好,郑水根同志,我是秦念,从新安市来的。”
这一下子给郑水根震住了,还从来没人这么正式的跟他握过手呢,这架势咋像大领导接见似的呢。他就听过一回,还是公社领导去新安市时,被大领导接待,才有这待遇!
再看眼前这个女同志,一身干练的干部装,头发在后面紧紧的梳了个髻,一死不乱,再加上这周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立马郑重起来,先把鞋提上,然后伸出两只手来紧紧握住,
“上级同志您好,我是郑水根,湾沟村的村长,接受上级同志指导工作!”
秦念...您随便握握得了,还非得把鞋提上再使劲握...
第37章 又一个上级同志
秦念被请到堂屋上座, 郑水根拿出了跟公社领导做报告的态度郑重对待秦念。
“俺当上这个村长虽然才几个月,但大力抓生产,今年的秋粱估计能达到亩产五百斤!”
郑水根一口气不停地说自己的功绩, 大有做先进事迹报告的架势。
没办法,他上任时间太短, 还有好些领导都不认识他呢, 自然一门心思地想表现自己。
郑水根就见这上级领导可真是没架子态度好啊, 不管他说什么,人家都笑眯眯地听着,偶尔还点头表示鼓励认可。
果然是城里来的, 就是和他们土磕拉里的领导不一样!
秦念表面笑的从容,其实心里已经呜呼哀哉了!这郑水根明显已经把她当成了某个重要的大领导,一会问起来,她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的工作单位是新安城国营...商店?
郑水根几乎说了一上午,说的口都干了,嘱咐完婆娘做点好的中午招待上级同志以后,才有些紧张地搓搓手,
“那个,秦上级同志啊, 忘了问你的工作单位了?还有介绍信,来俺们这指导工作, 俺得看看你的介绍信咧!”
也怪他太激动了,忘了刚开始的时候就问她要这个。上次去公社开会的时候, 公社领导说了, 别的公社有冒充领导去各村大队骗吃骗喝的情况,我们公社的人一定要打起精神,第一时间看介绍信, 千万不能被这样的人给骗了!
他当时还觉得不可能,啥人能跑他们湾沟村骗吃骗喝啊,都不够来回折腾的。
可现在真来了一个上级领导,他这汇报了一上午工作以后,才想起来还没看过人家的介绍信呢。
秦念尴尬笑,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说啥,都是你们自己把我当上级领导的!一咬牙就要把自己那商店介绍信拿出来,手刚伸军绿挎包里,就听门口又传来郑大河的声音,
“水根叔,快来!又一个上级同志来啦!”
郑水根?连忙看向秦念。
秦念??你看我干啥,我上哪知道去?
两人正面面相觑,郑水根趿拉着鞋刚要再出去,就见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屋——
“你好,我是从新安城来的,我姓蒋,来你们湾沟村了解情况。我有个同事应该已经到了,我来跟她汇合。”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显是有些着急的缘故。大步子迈得急,几步就跨了进来。被带了力气掀起的门帘打着悬,帘角飞起,好久才平静的落下来。
门梁对来人来说有些低,他需要弯着身子才能不碰到头,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从门里透进来的所有的光,让秦念只觉眼前一暗,心却立时亮了起来。
郑水根看看秦念,又转头看看蒋溢,咋又来了一个上级领导?
蒋溢看出他的疑问,努力让微微起伏的胸口平静下来,轻舒了下已经有些干哑的嗓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郑水根接过来一看,两行白纸黑字加上一个大红戳戳,公社领导专门教过他们看这个,没错!
“原来是新安市革委会的领导同志,你们辛苦了,赶快坐!”
秦念眼都直了,革委会?
没理会秦念疑问的眼神,蒋溢径自坐到秦念身边,极自然道,
“我刚忙完就往这边赶,你可走的够快的!”
差点累坏了公社的驴!
秦念心说我哪知道你能跟来啊,只好嘻哈的答应道,“不都是为了快点完成工作嘛!”
“是是,这位秦上级同志就比你早来了一上午,俺已经向她汇报过工作了!”郑水根连忙说。
又突然想到,人家是革委会的,他跟他们汇报粮食产量汇报的着吗?
“那个,二位领导来是干啥的啊?”
秦念打了个磕绊,刚想说话,就被蒋溢先截去,
“你们这儿应该有个叫秦景学的在劳动改造吧?我们是来研究他的改造表现的。”
秦念愣愣的看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是,是有这么个人,”郑水根连忙点头,“原来表现还挺好的,这两个月好像是眼见着人不太好了,俺们找村医给看了,也说不出是个啥病来,村里就这条件了,俺们也没啥办法。”
“我们想去看看,麻烦村长找人带我们过去。”
秦念听说秦景学真的病了,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蒋溢连忙提出要过去看。
“成!那就吃完饭!等两位领导吃完饭俺让大河带你们过去!”
蒋溢立马说:“不吃了,我们都不饿,先去看看人吧。”
她现在一定没有心情吃饭,没有什么比先见到人更重要的。
秦念只觉得嗓子发紧,已经说不出来话了。看着蒋溢一项项的安排布置好,心里出奇的平静下来。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竟然能感受到依靠别人的安全感,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还真是挺新奇的。
郑水根在前面走出屋子,蒋溢随在后面听他汇报平时对劳改人员的改造情况,秦念跟在最后,出了大门才发现门口除了郑大河那辆马车,还有一个驴车,赶车的也坐在车上,是个年轻人。
“这马也是大队的公有财产,我们就不滥用集体财产了,劳烦这位大哥在前面带路,咱们坐驴车去。”
蒋溢安排的头头是道,郑大河看到赶车的小伙子走着拉驴,非要跟他研究研究喂牲口的经验,也跟着在前面走,车上就蒋溢和秦念两个人。
“在哪整的驴车?”
“雇的呗,不雇车都进不来这湾沟村!”
蒋溢回答,脸上的笑和从前一样能晃花人的眼,跟刚才那从容不迫的干部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准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呢!”
“从明明那知道的呗,还能怎么知道的。”
这事就刘中和还有冯婆婆两个知情人,都不可能告诉蒋溢,也就能从明明那套点消息分析出来了...这人真的很聪明。
秦念一副所有事尽在掌握的表情,惊的蒋溢眼睛瞪得滴溜圆。
乖乖!念念咋这么厉害啊,这样以后还有啥事能瞒住她啊!
蒋溢深深地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担忧起来,又走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指着秦念一副惊恐的样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明明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