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喝完,秦念和蒋溢还要回新安市,全家人都站起来送他们。
所有人都依依不舍地邀请他们,下次回来要去他们家作客,还说等到上学了就好了,大家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尽管秦念他们一再说不用送了,大家还是把他们送到楼下,秦家乌泱泱一群人下来,这阵仗还真是大。
蒋溢要去发动车子,刘军一听立马上前一步,乖宝宝似的恳求道,
“溢哥?你一会儿还回军区大院儿不?回去的话稍着我呗?”
蒋溢斜眼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骑车来的吗?我这车又载不了自行车,自己骑回去吧!”
“别啊溢哥!”刘军立马贴上去,“那破车就放这放着吧,这大冷天的,我骑回去太遭罪了,你就带我一程呗!”
蒋溢扫了眼快咬碎了牙的秦春荣,看在这小子刚才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跟他扬了下下巴,“上车!”
刘军立马乐得要飞起来似的,屁颠颠的就要跟蒋溢往吉普车上上。
他还没做过溢哥开的吉普呢,这要是坐着溢哥的车回了大院,这可老牛逼了!以后再也没人赶在他面前扎刺了,他就算是溢哥的人了!
秦春荣见刘军要走,立马喊了一声,“刘军,你不送我回家?”那你来是干啥的?
刘军头都没回的摆摆手,“你自己回吧,我哪有时间!”
非让别人送,送啥送,自己没长腿啊?
秦春荣...你到底和谁处对象呢?
秦念和秦景学终于和依依不舍的亲人告别,蒋溢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又给两个人开了车门,秦念和秦景学才上了车。
等挂着军用车牌的大吉普开走了,秦家人才都回过神来,景学一家这是不得了了啊!
唏嘘之中,大家纷纷互相道别,都不约而同的没跟秦春荣说话,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
只有秦家二老对秦二伯说了一句,“老二啊,你的家事我们不管,但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都要经心些,不然败坏的是你的名声,损的是秦家的声名。”
秦二伯脸涨得通红,喏喏的应着。
所有人都散去,只剩下秦春荣和秦二伯站在原地。秦二伯面色阴沉,锐利的眼神盯了秦春荣许久,直盯到秦春荣害怕的不敢和秦二伯对视。
可良久之后,怒气指责要宣之于口的秦二伯最终叹了口气,先一步转身,背对着秦春荣来了一句,
“以后和你妈一起待在家里吧。”
就这一句话,秦春荣如遭雷击,她想过父亲会责骂她,甚至惩罚她,她都能接受,可他现在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管她了,却让她心慌如麻,甚至惊慌的立马扑过去道歉。
“爸,我错了爸!我不该挣尖惹事,不该特意挤兑秦念,不该嫉妒怨恨,我错了!我只是想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啊爸!”
让她跟妈待家里?那就是不让她再来的意思吗?她不想跟妈妈一样不能参加秦家的聚会,不想跟妈妈一样只能和门口的大妈们扯老婆舌。
她这么多年努力学习,就是想拜托妈妈对她的影响。她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女性,不能像她妈一样张家长李家短,天天满哪乱嘚嘚了!
秦二伯一手挥开她,“你和我们家人到底还是不一样,以后就算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春荣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她真的知道错了啊,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乖乖的看着听着,再也不扯那些没用的了,可是还有机会吗?
从继父和妈妈结婚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有个认字有文化的爸爸,每天教她念书,告诉她只要好好学习,就会有出路。
虽然继父和妈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妈妈能干,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她能让继父落下脚来。
她见惯了妈妈像村里大多的妇女一样,在不忙的时候聚在一起眉飞色舞的唠谁家的花花事儿,原来她还总爱听,可从继父到他们家之后,她就不再听了,她要好好学习,成为和她们不一样的人。
后来继父平1反了,他也没像大娘们说的会抛弃他们娘俩,而是带着他们出了农村。
妈妈像原来一样,和厂里职工们的媳妇东唠西唠,把继父的事原来在村里受得苦,遭的罪都说出去了,还说自己是怎么养活继父,养活一家人的。
继父大发雷霆,从那以后再也不跟妈妈说厂里的事,回家之后也很沉默,两人的沟通更少了。
后来继父被调回了京市,她也考上了京市的大学,继父没像职工的媳妇们说的那样,把妈妈扔在小城里,而是带回了京市。
可这次,他也不再带她去见朋友,见家人,每月给她生活费,随她愿意跟谁唠嗑就唠嗑,随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秦春荣不想成为另一个妈妈,好在继父没有放弃她,还带她去他的家,见他的家人。
第一次去他们都很喜欢她,和她一起聊天说话,温和极了。
他们说话不紧不慢,从不嘁嘁嚓嚓,也不交头接耳,而是疏朗大气,举止有度。
她想和他们一样,她天生就该是和他们一样的啊!
可现在...
秦春荣只觉得自己站不住,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吗?
第112章 婚礼 秦念任职厂长期间,做的最后……
秦念任职厂长期间, 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自己和蒋溢开结婚介绍信。
和几十年后的直接拿身份证户口本就能去领证不同,现在要结婚还要单位开具介绍信。
秦念开介绍信的时候还想着呢,这要是再过几年, 她和蒋溢可能都结不了婚。
等第 二部《婚姻法》实施以后,别的东西变没变她不知道, 反正这结婚年龄肯定有变化, 到时候估计她还得再等两年才能扯证呢。
把两个人的相关信息刷刷都填好, 再盖上大红章,蒋溢捧着印泥还没干的介绍信心花怒放,就差管这薄溜溜的纸叫心肝宝贝了。
“怎么样?是不是不舍得离开这儿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蒋溢边把宝贝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 边和秦念开玩笑。
这是秦念最后一天当厂长,环顾着周围的景象难免感慨万千,可听到蒋溢这话还是笑了出来。
“是舍不得,但不后悔。”她说。
她一手创立了这家工厂,和蒋溢从一个废弃仓库开始,一直把它干到今天的规模,拥有了数百工人,多间厂房,产品远销各地, 活跃了外汇市场,为国家吸引了大量外币...
从无到有, 这算是她亲手打下的江山,说能轻易舍下, 那根本不可能。
可她的人生目标不是一直当一个厂长, 这只是她的短暂停靠,她还有更多事情想要去完成。
秦念再环顾一眼这奋斗过的地方,然后和蒋溢走出厂长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 迎面吹来寒冬的冷风,把秦念吹的面颊一凉,她哂笑一下,这萧瑟的冷风和她离别的心境还真挺配,大抵要离开的时候都是萧瑟寒凉吧。
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制造厂新建的厂房大院,一男一女从办公大楼往外走,来时两人,去时亦两人。
可渐渐的,秦念仿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踩在积雪的地面上咯吱作响。
一个人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几百人的脚步声...
秦念最开始是没想往后看,现在是不敢往后看。
如果一两个人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那现在几百号人出现在她身后...
蒋溢一手揽着她,用手磨挲着秦念有些僵硬的胳膊,
“转过去看看吧,他们都是来送你的。”
秦念所有的情绪都往上涌,身体控制不住的有些发热颤抖,她随着蒋溢的手劲慢慢转身,看到了正灼灼看着她的几百号人的身影。
每一个人都是她亲自招来的,每一张脸都是她熟悉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指导过的,每一双眼里都盈满了不舍...
“秦厂长,他们都想来送送你。不管你以后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你都是秦厂长。不管你将来到哪儿,什么时候回来,这儿都是你家。”
暂行厂长职责的调度员对秦念说。
她是秦念一手带起来的,从普通的一个高中生入厂,到现在管百人大厂的生产计划实施,在这里只要肯干的人,秦念都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厂长,上大学以后也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等毕业了就再回来吧,没你大家没有主心骨!”
“你安心去读书,我们好好守着厂子,等你回来,一定把一个更好的厂子交给你!”
听着这些朴实的话,秦念的眼眶微微红了。她们可能没有什么文化,也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却在用自己的努力为这个国家做着贡献。
秦念深深鞠躬,“谢谢,谢谢大家!”
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回来继续当这个厂长,但她也会像她们一样,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贡献力量。
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信任和认可,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许久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提出的一个想法,能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
把她们从家里带到工厂里,把她们的身份从家庭主妇或是待业青年变为国家工人,把她们原本依附别人的人生变得自立自强...
在成就别人的同时,她也真正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国家更快发展,让更多的人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秦念用视线仔细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把她们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管自己以后还能再遇到多少人,这些人永远是她的初印象。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转身,坚定的向前走,好像有些孤单,但索性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是彼此的支持和陪伴。
秦念走的这一天,全制造厂的员工都来送她,她走一路,所有人就送一路,就好像她只是短暂的放了个假,而他们刚好送她到车站。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别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但她们会在不同的地方认真努力,就像是同一天幕上的星星,虽然离得很远,但能交相辉映就很好。
**
在双方家长的许可下,秦念和蒋溢打算在入学之前办完婚礼。
蒋溢强烈要求要在新安市办仪式,为此还挨了蒋司令一脚,
“你这个臭小子,你不在京市大办迎娶秦丫头,非跑新安市去,你这样也不怕怠慢了人家闺女!”
秦念连忙过去帮着蒋溢揉他被踢中的后腰,连声说道,
“爷爷,我愿意,我愿意的。”
她一边美滋滋的想还是蒋溢最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一切记忆都在新安市,在那里办婚礼对她来说才最有意义,在京市办得再隆重也是给别人看的,有什么意思?
一边又埋怨这老爷子这么大岁数脚法还挺利落,一脚踢这么高直中腰窝,这可太危险了,万一一个不好,她后半生的幸福都要大打折扣。
蒋溢也怕这个,连做了好几个动作来测试自己的腰力情况,在发现没大碍之后才大松一口气,威胁蒋司令以后对自己动手前先思量一下,别像从前似的没轻没重,再影响蒋家传后。
气得蒋司令对他上演了全武行,这回不止腰了,简直是全方位击打,连秦念都不帮他了,谁让他臭贫来着!
蒋司令听秦念说她愿意去新安市结婚才放下了心,既然孩子有主见,他就大撒手,把这事全全交给两个年轻人张罗了。
秦景学对秦念这个想法自然不反对,他了解秦念,她看起来对人热情,实际上却不是个轻易交心的人。
京市对她来说感情太浅,即便是那些亲人,也不过是刚认识的人罢了,女儿对新安市的感情要比对京市多的多。
于是,新安市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新房设在机械厂小楼区的一号楼,那里是蒋司令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一直给蒋家留着的小楼。
秦念还说呢,怎么空了这么多年,原来是给蒋爷爷留的啊。
因为要帮忙的人太多了,导致屋里都下不去脚,无奈蒋溢只能请出去一播人,自己带着几个专业能干的人布置新房。
秦念什么都不用管,只用跟冯婆婆一起完成她的新婚礼服就好了。
结婚那天,天公作美,竟然是冬日里少见的大好天气。天空蓝得像海面,太阳暖洋洋的挂在上面,给人的感觉像是到了春天一样。
一大早,全城的人都热闹起来了,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秦厂长和蒋部长结婚的日子,都想来看看新娘子,沾沾喜气,全都涌进了机械厂大院。
由于新厂长还没来,所以秦家依然住在小楼区里,从秦家到新房也就几步的距离,但蒋溢说接亲的仪式不能少,得正儿八经的把新娘接到家。
于是机械厂大院的大门再次打开,十几辆京牌吉普挂着大红绸花,整齐地排成一队,开进机械厂大院,一直开到新娘家。
新郎官蒋溢下了车,在众人的簇拥下闯到秦家门前,叫门要迎新娘。
已经是新社会了,自然不流行原来的迎娶方式,可屋里的一屋姑娘偏偏想好好为难下新郎,要不然实在是不舍得把这么好的新娘让他接走。
于是新任大学生楚海燕、加上教师玉璐瑶,还有厂里的小姐妹们,先是来文,再是来“武”,誓要好好考考新郎。
语数物化这些“文”知识自然是难不倒高考状元蒋溢,几下就把两个人特意找的难题给破解了,给楚海燕气得够呛。
到厂里的小姐妹了,她们倒十分有把握,问了好几个做旗袍的桑蚕丝的面料问题,原本以为这问题蒋溢绝对答不出来,却不想蒋溢一点嗑绊都没打,直接回答出了正确答案。
“不算不算,这你都知道?我们当中是不是有你的内应啊!”楚海燕不相信道,拼命拦着蒋溢。
“哪能啊!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服装上的事,却不知道每次念念去收蚕丝、搞面料都是我陪着去的,所有问题都是我陪着解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佩服了,能把时时刻刻的帮助和陪伴做到这份上的不容易。
连楚海燕都服了,主动让出门来,“算你过关了,以后可要对我们念念好,要不然我们姐妹不能放过你!”
“是是,放心吧,跟她在一起时,我连自己都忘了,只有她,又怎么会对她不好呢?”
这话一出,全场哄笑,大家都打趣他,让屋里等着的秦念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