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这场赏菊宴到头来竟是长公主为六皇子办的了,这让长公主如何不气?
她对着裴褚沉下了脸,长久以来的居高临下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凌厉,“你已经二十有几,于情于理都该有一个世子妃了。便是不立正妃,房中也该放上两个通房或妾室,裴褚,你不要逼母亲。”
裴褚对着母亲的强势也终于露出了一分痕迹,他神色淡淡地开口,“逼您?母亲,我只是不要步父王的后路罢了。”
说完他什么都不再说,迈着大步走出公主府。
身后,长公主一脸怔忪,明艳华美的脸庞上闪过一抹惶恐,他知道了,知道了他父亲……死因背后的算计。
就这么一句话,长公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心力,红唇翕动,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假面被自己的儿子揭开,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夫君的死亡有自己同胞兄长的算计。而若不是她荣阳长公主太过于相信皇位上的兄长,任由兄长调兵遣将,也不会让她的夫君没有等来援军……
出了长公主府的门,裴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十分冷峻,他挑开母亲若无其事的伪装,心中积压了一股怒火。
母亲为了自己的兄长选择嫁给父王,到头来也为了皇家和兄长选择草草掩饰父王的死因。真的以为每年为亡夫清修吃斋就可以求得自己内心的安稳了吗?
“阮夏安呢?他人在何处?”裴褚心情不悦,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少年那张灿烂的笑脸,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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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小公子, 他今夜宿在了与王府相距不远的宅院里面,应是初进京城那日购的。”玄一能感觉到盘旋在世子眉峰的低气压还有那如同鹰隼一般凌厉的目光,但在提起小公子的时候, 他眼神平和,隐约还能窥见一丝温情。
虽然是个义弟,但对孤身一人住在定王府的世子而言,他身边终于不再是只有下属和奴仆。讨好卖乖亦或者卖弄小心思,少年鲜活的模样总能驱散一分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寂寞。
是以,裴褚对少年才能那样的耐得下性子, 也十分享受对他的管教,即便看出了他不愿住在定王府中也什么都不说。
“去将前岁放于库房的那坛美酒取来,买了一处新宅院,也该温些酒去。”裴褚淡淡地开口, 眉间的阴郁之色稍纵即逝, 他此时并不想回王府去,年幼的时候母亲并不住在长公主府而是和父亲一起住在定王府, 那里承载了他们一家三口人太多的回忆。
如今,她怕想起旧事感伤, 极少会到定王府来, 但从未想过她的儿子也是有记忆的,同样也会想起旧事来, 想起死不瞑目的父亲。
玄一应下, 裴褚便不疾不徐地踏着月光往他说的新宅院而去, 夜色渐浓,再过上大概一个时辰便要宵禁了,士兵开始在街道上巡逻,不允许任何人在外游荡。
此时, 阮夏夏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的四仰八叉,她的睡相一点都不好,一定要怀中抱着东西才能入眠。她沉浸在美梦之中,一点都不知道男主打算着要找她喝酒消愁了。
阮家的管事在得知裴世子上门的时候十分惊讶,虽然吃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裴褚告知了自家公子已经熄灯入睡的事情。
“公子入寝的时候规矩有些多,不喜欢他人打扰。世子可先在此等候,小的立刻去唤公子,只是需要些时间。”管事在扬州的时候就知道公子的一些怪癖,也不敢犯他的忌讳。
裴褚闻言神色并无变化,抬手阻止管事,“既然夏安已经入寝那便罢了,为本世子寻一处房间,今夜便宿在此处。”
他说起话的时候语气理所当然,管事也不觉有何不对,恭敬地将他引至阮夏夏隔壁的房间,“世子,公子吩咐我们在此修建了一处汤池,您若有兴趣可尝试一下。”
闻言,裴褚脸上流露出一分了然,少年是喜爱享受的性子,他在此修建汤池并不奇怪。
“那便试一试吧。”他淡定自若地进去那处小汤池所在的净房,热气熏面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女子身上会有的。
心存疑虑,他不动声色地一双利眸在房间里面扫来扫去,空无一人并未有女子的身影。
“公子方才在这里沐浴过,用具一应都是齐全的,世子若有事可唤小的。因为府中还未买婢女,所以要劳烦世子自己更衣了。”管事也是怕没有婢女服侍,让世子觉得被怠慢。细想之下才带他到这处汤池来,又委婉地说明了府中的情况,只希望世子勿要怪罪。
裴褚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将方才的一点疑虑埋在了心中,府中既然没有一个女子在,那股清淡的香气是从何处而来,微微的甜腻,不该出现在男子的身上。
汤池里面的水还热着,上面竟然还漂浮着几瓣鲜艳的花,裴褚的眉头渐渐拧起,少年沉溺于女色果然不是好事。他沉了脸将身上的衣衫解下抬脚进入汤池里面,手边还放了一壶香醇的美酒。
热气氤氲,他半阖着眼皮脑中思绪万千,一时想起朝中的复杂面露肃杀,一时仿若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为他拨开了前面的云雾,无论是西北那边的秘密发展还是这边与太子的对抗,他几乎都是迎刃而解,未遇到棘手的问题。
似乎一场扬州之行让他的路都顺了许多,尤其是他手里的那封秘信,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扳倒太子最有力的证据。
思及那封密信的来历,他隆起的眉峰一点一点的舒展,神情有些愉悦。靠着汤池的墙壁,他往后仰了一下随手一动捞到了……一块布?
裴褚掀开了眼皮,认真地端详手中柔软细嫩的布料,小小的一片,素白色的,没有怎么用力一扯就裂了。
许是用来擦拭身体的布巾,他面无表情地想着,起身随意擦拭了一番,然后饮了些温好的酒,进了少年隔壁的房间,一夜无梦。
阮夏夏一觉睡的极好,日光大亮的时候她伸了伸懒腰,起身穿衣的时候才发现昨日沐浴的时候竟然将束胸的绢布丢在了汤池那边。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些贴身的物什都在碧荷那里保管着,最初宅子因为是刚住进来,还没有归置贴身的衣服。
换句话说,她要跑到汤池那里拿回束胸的小衣,真是麻烦。阮夏夏撇了撇嘴巴,在心里骂了一句男主,哼,如果不是害怕和他产生纠葛,她至于女扮男装那么辛苦吗?总之,一切的源头都在他身上,不骂他骂谁。
然而,一打开门,阮夏夏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倏然瞪得圆溜溜的。这莫不是她还未睡醒,头昏脑乱的看错了人,男主为何会在她的宅子里面。
“兄…兄长?”阮夏夏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看眼前面容冷峻的男子呼吸微微快了一点,额上也有些汗水在,像是刚练完武回来。
“看来夏安昨日很是疲惫,竟然到此时才起身。”裴褚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在他不敢继续的目光中进了东北角的那处小汤池。
“汤池建的不错。”他跨步进去明显是要沐浴。
见此,阮夏夏咽了口水,她的小衣可还在里面……
焦急地等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男子换了一身宽大的衣袍,从里面缓缓而出。
“夏安也十分喜欢这处汤池。”阮夏夏讪笑一声,飞快地闪了进去,眼神立刻寻找自己的小衣,然而无功而返,她什么都没找到。
喉咙发紧,她也学着男主一般故意将衣服弄的松松散散,慢吞吞地从汤池里面出来。
“听闻你昨日买了一处东街的铺面?”裴褚站在外面似是在等他一同用早膳,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眉询问。
“是的,兄长,夏安打算在京城开一家成衣铺子。其实,不只是棉花,西北的羊毛也可以纺成线当作布料,人穿在身上十分保暖。”阮夏夏有些害怕,他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急忙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羊毛,鸭绒,鹅绒,这些在后世广泛利用的材料,在这里还只是一堆“废物”。
“哦?仔细说来。”裴褚果然起了兴致,灼灼的目光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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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阮夏夏从知道男主将她弄来了太学之后, 心中就有了打算,既然她的脑袋里面有后世的知识,那就利用知识来不断地壮大自己。再者, 这虽然是个架空的朝代,但她所感受到的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动一动手就能让身边人的生活好一些,那么为何不做呢?
“爹说西北风沙大,多草地,那里的人养了许多牛羊。兄长, 羊身上的毛如果纺成线,织成衣服卖出去,您可以用羊毛和夏安换田庄产的谷稻。” 她偏着头对男主说着自己的计划。
“当真可以?”裴褚微微皱眉,羊毛多是做成毡垫, 到从未见过有人将它纺成线, 制成衣服穿在身上。
“当然!我可从来不说空话!”阮夏夏早前在扬州的时候因为冬日湿冷忍受不住,就有了将羊毛纺成线织成羊毛衫的打算。
晋朝有将麻纺成线的纺麻机, 阮夏夏试着将一些羊毛当作麻放进里面,倒也是能纺出线来, 只是羊毛线的韧性不够好, 很容易就断掉。
因此她便专门让几个工匠去研究如何将羊毛线的韧性给提高,劳动者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她离开扬州之前, 工匠就改善出了一种新的纺线机。
用这种纺线机纺出来的羊毛线不仅结实, 而且十分的细腻。她准备再将东城的那处铺子装修好之后,就让扬州阮家的那几名工匠过来。
羊毛经过挑拣,漂洗之后纺成线再和麻一般织成羊毛衫,到了冬日刚好放在铺子里面卖出去。如今京城这边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 她相信羊毛衫不愁销路。
还有鸭绒,漂洗晒干之后用一个个小格子缝起来放进衣服或被子里面,既轻便又温暖。
她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计划和裴褚一一说明,“兄长,您若是信得过夏安,这家成衣铺子的收益你我五五分成如何,您提供羊毛和人手,我这边提供技术和铺面,我们一同做大做强!”
嘿嘿,有了男主加盟,若干年后这家成衣铺子在京城的同行里面可以横着走。
“你可有用羊毛纺成的线和布?”她将前景和筹划述说的很令人心动,裴褚挑了一下眉,不可置否对她所说的产生了好奇。
只是他骨子里一向是个谨慎务实的人,只有看到实物才会真正的点头。
“待工匠到了京城,夏安再拿给您看。”
阮夏夏笑眯眯的应下,下意识收拢了一下宽松的衣襟。
“铺子是从安庆伯府的手上买过来的?”他眼睛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并未往她那里看,步子迈的很大。
“不错,安庆伯府的大公子只知道我是兄长的义弟,并不知道我母亲也出身谢家。”
阮夏夏小跑跟上去,绘声绘色地与他说了自己是如何诚心诚意地去到安庆伯府拜访,结果到了门口安庆伯府的夫人以为她是来攀附权贵不愿见她,门房也来羞辱她。
接着,她去买铺子,却遇到了安庆伯府的大公子。安庆伯府的大公子一听到她是定王世子的义弟,态度极其的讨好。
“兄长,当真是前一秒一副嘴脸,下一秒又换了一副嘴脸。这还是夏安第一次见到变脸这么快的人家,不禁目瞪口呆。哼,今日他们谢家对我爱答不理,今日的下一秒我阮大公子就让他谢家高攀不起”
她絮絮叨叨地说的兴奋起来,一双圆若杏核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潋滟生光,圆润挺翘的鼻尖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极为的鲜活。
明明是一件不算罕见的小事,但在少年的嘴中却变得那样的有趣生动和舒爽,裴褚一点都不觉得她一路说下来聒噪。
“虽算是你的外祖族人,但如此行事终究是落了下乘,以后远着他们便是了。”他的衣袖同样宽大,衣襟同样宽松,但看起来就是要比少年多了一分熨贴,一分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
“夏安听兄长的。对了,昨夜兄长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事商谈?”阮夏夏眼中带着羡慕地瞥了一眼男主高大颀长的身影,手臂若有若无地挡在了胸前。
“无事,只是想起你买了新宅子,按理该饮几口酒罢了。”他的腿长,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用膳的地方,淡淡的目光随意一扫,果然就如同管事所言这里还没顾得上买些婢子回来,入眼所见全部都是男子。
“原来是兄长想要找我饮酒,是不是赏菊宴见了太多的美人看花眼了?”阮夏夏狭促地眨了一下眼睛,话中带着调侃。
“昨日你未练武,今日回王府之后就补上吧。”裴褚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净了手之后动了筷子。
阮夏夏刚要反驳说自己练习了马术,却看男主已经用起早膳来,才闷闷不乐地将话给咽回去。
食不言寝不语,男主的规矩可大了。她还想说一说昨日在长公主府遇到的奇怪婢女和粉衣女子,这下也只好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用早膳。
用完早膳之后玄一突然过来言宫里来人传世子进宫面圣,阮夏夏半低着头瞥见男主的脸上像是闪过一抹阴冷,手上的动作悄咪咪地停了下来。
“若是铺子的人手不够,回到王府自己和管家说。”他简短地交待了一句,然后理了理衣冠,阔步走了出去。
进宫面圣会是什么事呢?她看着男主的背影远去,手下捏着勺子慢慢回忆原书中的剧情。
书里面是从原身的视角而写,现在应该是原身到了京城后不愿入王府为妾,又因为赏菊宴长公主派人来“教导”她规矩而暗自神伤的时候。
男主他在做什么?是了,男主他一年要分别在西北和京城待一段日子,西北若有战事他便要回去,战事若平他就要留在京城。留在京城的时候他很受皇位上的人看重,皇帝将秋狩的护卫重责交给了他,甚至还允许让他在帝王之后射出第一箭,引起了皇太子和一干皇子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