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露台的玻璃滑门旁,视线一直落在盛夏身上。
在一起三年,盛夏多少清楚,他想做的事,必定倾尽全力。
不想在李明家里和他争执,盛夏礼貌和众人道了别,就往外走,白萧紧随其后。
两人离开后,因为刚才沉闷的气氛,整个客厅依旧陷入沉默,这次是肯定的语气,“夏夏姐和白律师肯定是吵架了。”
江月月仔细回忆两人在厨房的细节,白律师时不时就微微偏头看身侧的人一眼。可盛夏全程,目光没有一次偏移。
李明看向门口,白萧始终跟在盛夏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期初他也以为两人是吵架,可后来转念一想,意识到不对。
白萧这人情绪向来极其稳定,不轻易发脾气,李明有次好奇的问他会和盛夏吵架吗,他当时少见的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要吵架的话,她肯定吵不赢我,所以和她吵架,那不就是在欺负她吗?”
客厅里众人还在忧心忡忡的讨论:“我怎么感觉……像分手了,你们没注意到吗?盛夏对我们都礼貌客气,对老大就是一副很冷淡的态度。更神奇的是,老大观察力那么强一个人,今天像选择性眼瞎一样,一个劲往盛夏身边凑。”
“还有,刚刚夏夏姐报了地址,她那朋友不会是在楼下来接吧?男的女的呀?这么晚还找夏夏姐?”
“白律师去送,不就是直接撞上了!”
“OMG,我怎么觉得有点劲爆!”
第18章 一面之缘
包厢五颜六色的射灯不规律的摇晃, 男女交错,音乐声缭绕回响,扑克散在桌上。
主座上, 男人身着灰色polo衫,领口敞着, 银边眼镜下桃花眼微微上挑, 他视线扫了刚挂电话的姜可一眼, 兴致缺缺地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你们玩。”
“温少今手气这么好,不多玩两把?”出声的男人语气是明显的讨好, 她怀里的女人诧异的看了主座上的男人一眼。
女人被称之为温少的人的身份越发好奇了,男人平日里在星城几乎都是横着走,在这人面前,竟然只有伏低做小,一句温少,地位高下立见。
“有点事。”温历捞起一旁的外套,看向姜可,“不是要去接人,还不走?”
“啊?”姜可本还在琢磨如何说服温大少爷和她一起去接人, 没想到温历竟然主动提及,看了这是赢了牌心情不错?姜可笑嘻嘻起身,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说, 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包厢里男男女女目光全都落在姜可身上,温历甚少带女伴在身边,即便偶尔带女伴也是公开场合的宴会, 这种私人聚会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女伴胆量不小,竟敢这么调侃温历。
温历嗤笑一声,像看智障似的撇了她一眼,捞起车钥匙,长腿一迈,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
姜可撇撇嘴,快步跟上。
两人一走,立刻有人惊讶的问了句:“谁那么大面子,居然温少亲自去接?”
“一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末了,这人又暗地嘀咕了句,“还回来吗?指不定压根不回来了。”
“跟在温少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什么身份呢?”女人靠在男人胸前,也学着男人称呼一句温少,嗲嗲的问,“温少的女朋友?”
男人看穿她心思,不耐烦的把人往旁边一推,“省点心思,他那样的男人,你这辈子都够不着。”
—
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车灯汇成一条闪烁的灯线。
这个点街边很热闹,吆喝摆摊的小贩用着独特的方言吆喝着,饭后散步的老人步履悠闲。
盛夏站在街边,目光落在不远处互相搀扶着散步的一对老人身上。
她身后,跟了一路的男人顺着她视线看去,他的神色忽的暗淡下来。
他还记得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偶尔两人一起出门,走到街上她的目光偶尔也会不自觉的追随着相互搀扶的老夫妻,那时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微挑的大眼睛盯着他,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声音里带着点藏着秘密的小雀跃,“不告诉你。”
那时不懂的,在这一刻像高清照片不断放大,疼痛也跟着清晰起来。
如失轨的列车,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白头到老,最终成了他一个人的妄想。
“我们分手的事,麻烦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今天这么令人窒息的场景,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盛夏忽的出声,她一开始没有当着众人提及两人分手的事,不过是为了不破坏李明乔迁宴的气氛,可结果依旧事与愿违。
白萧心脏骤然一缩,她的每一个字都针扎似的。
窒息?他已经让她感到窒息了吗?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吗?”男人的声音忽的就哑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盛夏终于回过头看他,眼里再也没有了光,“反正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了。”
空气仿佛静止。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会用一种冷漠到极致的语气来彻底撇清他们两的关系。
她离开那天,她说,她不开心。
他以为她只是暂时不开心了,并不是不喜欢他了。
风中仿佛穿梭了细细密密的针孔,贴在每一寸皮肤上,几近窒息。
男人长脚迈出,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她,盛夏如临大敌,反应很快的往后退,一不小心踩空,脚踝扭了一下。
她面露痛色。
白萧神色微变,伸手就准备去扶她,然而,还未碰到盛夏的手,就被一只腕劲很强的手挡住。
于此同时,一道散漫的嗓音响起:“没看到人家姑娘被你吓到了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
盛夏抬起眼睑,视线范围内是一个宽阔的背影,男人挡在她面前,polo衫黑长裤,骨像挺括,和白萧冷沉寡淡气场不同,这人浑身透着一股散漫又不太正经的气息。
盛夏没想到姜可还真带了个人来。
姜可这会儿哪顾得上温历,她担忧的搀着盛夏的胳膊,恨不得原地变出一幢医院来,“夏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盛夏这才收回视线,她偏头看向姜可,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没事,不严重,就小扭了一下。”
面前的两个男人无声的对峙着。
“夏夏,他来做什么?”明明是在问盛夏,可男人的眼眸黑沉的盯着温历,那眼神,恨不得大变戏法将人变走。
外人不知道温历的身份,可白萧是知道的,早些年,君也还替温氏集团代理过一起商标诉讼案,和温历打过照面。
盛夏没理他,他凭什么管那么多。
注意到盛夏的反应,温历忽的勾唇一笑,男人语气慢悠悠开口,像带着某种特殊含义似的,替盛夏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是—”他说到这,刻意停顿了下,目光在盛夏身上停留了半晌才继续道,“来接夏、夏的。”
缓慢到近乎挑衅的语速里,是被无线放大的亲昵。
明明不是那三个字,他却像魔杖了一般产生了联想。
白萧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投入一段新的感情里。
更何况温历这人,放荡不羁,不是盛夏喜欢的类型。
男人回头若有若无的撇了她那一瞬,盛夏看清了男人的容貌。
桃花眼狭长,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薄唇微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放荡不拘的劲,整个人看起来散漫极了。
盛夏压根没想到姜可带来的人竟然是温历。
而且这人,还居然真肯配合来撑场子…
盛夏想起刚那一句夏夏,头皮一阵发麻,她只想赶紧离开,她偏头对姜可道:“我们走吧。”
“走啦。”姜可伸手大力拍了下温历的肩膀。
“小丫头别动手动脚。”温历看了白萧一眼,在男人黑沉的目光里慢悠悠转身,视线在盛夏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街边,白萧站在原地,看着温历绅士的拉开了副驾的门,盛夏对着温历礼貌的一笑,弯腰进了副驾。
劳斯莱斯的尾灯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白萧站在原地,四肢百骸涌起的一股无望的悲凉感。
她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送她出来的路上,他其实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当朋友都不可以了?
他不敢,他害怕听到答案。
5楼的小露台上,目睹了全过程的一群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男人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仿佛一尊雕塑般立在原地。李明跟在白萧身边最久,也是一群人中最了解白萧的人,他这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擦,还真是个男的呀,盛夏还和他走了。”
“那男的看起来好像还挺帅的,而且我感觉很不妙,盛夏上了副驾……”
“没看清那男人长什么样。我靠,李明你家怎么不准备个望远镜呀。”
本来还在忧心忡忡的李明:……
望远镜望你妹呀。
10分钟后,白萧回来了,一行人早就围着桌子佯装若无其事的烫着火锅。
李明知道白萧不吃辣,递给他一个没有辣椒的油碟。
桌上摆着辣椒盒供众人自取。白萧拿起,不要命的往里倒,盛着油碟的碗红得扎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他面无表情的烫了一块肉,狠狠沾了全是辣椒的油碟,平静地往嘴里塞。
李明有些担心的提醒:“老大,这个辣椒很辣,你悠着点。”
“辣点挺好的。”男人扯着嘴角,眼神里没有半分笑意。
温雪说盛夏无辣不欢。他确实不知道她喜欢吃辣,以前她跟在自己身后跑时,每次她点菜都点得很清淡,他那时下意识就认为她口味和他一样。
原来,不过是因为喜欢,在迁就他。
“老大——”众人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其实你们应该都已经看出来了。”房间里忽的响起男人自嘲的声音,像是刻意避开那个词,“她把我——。”他顿了一下,垂下眼睑,声音近乎嘶哑,“划出了她的领地范围。”
不是“我们分手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被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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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出现在包间的时候,整个包间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
正红色衬衫有些扎眼,这颜色太挑人,稍有不慎就容易翻车,可套在她身上,仿佛量身定做一般,张扬中带着一股明媚的气质。
精致的五官,月牙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眸清澈得宛若人间初恋。
屋内的灯光闪烁着,像漂移似的打在女人脸上,耳边是闹哄哄的音乐,盛夏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被姜可像一个病号一样搀着搀到沙发上。
她这一坐,几个女人瞪大双眼,目光看向随后入座的温历,男人勾着笑,对身侧多了人仿佛没有任何不适,他一出声,场面又重新热闹起来,“接着玩。”
盛夏被姜可推出来:“夏夏姐,你帮我玩,我今天手气可差了,一次都没有赢过。”
扑克盛夏会玩,但玩得不多,她平日里生活简单单调,娱乐活动不多,她很坦诚,“我虽然会玩,但估计和新手差不多……”
“没事,要的就是你这种新手,傻傻赢大钱。”
盛夏:……
赢大钱就算了,为什么要傻傻赢大钱……
盛夏也没扭捏,牌局重新热络起来,像是应了新手运气不错这话,一连好几把下来,盛夏还真“傻傻赢大钱。”
又拿下一局,屋内的摇曳的灯光有些晃眼,盛夏撂下牌后,抬眼环顾了下头顶的灯光。
这时,忽的有人出声。
“温少,我发现美人来了后,你的好运气好像都被美人给抢走了。”温历对面的男人目光落在盛夏身上,嬉笑着开口。
他一口一个美人,并不是什么真心的称赞,那揶揄调笑的语气,仿佛不过一件物品。
温历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啪一声,男人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摞,交叠的双腿踢了下他右下方的一个男人,“你,去把这射来射去的灯给我关了。”
那人闻言有些诧异的快步去关了闪烁的射灯。
刚开口的那男人闻言,视线落在盛夏身上,自以为好笑的继续开着颜色玩笑:“温少,在美人面前射来射去的可不太好,要一直射才行。”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男人怀里的那个女人也是一脸娇嗔的锤了锤男人的胸膛,“你们这群臭男人,好讨厌呀。”
盛夏脸色很平静,好像压根没有因为她们的轻视而生气,可姜可就坐不住了。
她嗖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难看的很,正准备开口教训那男人,温历已经先一步出声。
男人仍闲闲的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火光蹭的一下下点亮,桃花眼里映着火光。
他嘴角噙着笑,那男人和火光一起映在他眼底,他仍是那副懒懒的姿态,让人辨不出喜怒:“你刚刚——说的什么?”
明明是随口一问,却因为他刻意放缓的语速,演变成带着强大压迫力的质问。
男人瞬间冷汗淋漓,今天这句是他做的东,他觉得自己和温历算朋友,可不知道在温历眼里,他当不当的上一个朋友之称。
温少的朋友,这名头说出去价值千金。
这局约了一个月,温历才得了空,还出人意料的带了个小姑娘来,其间温历兴致并不高,他们插科打诨之际,也偶尔带点有色玩笑。
一群爷们,平日里开点有色玩笑也无伤大雅,再正常不过,温历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我…我…嘴贱……”意识被恐惧侵袭,男人结结巴巴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么一闹,包厢里气氛完全变了味。姜可见温历已经为盛夏出了气,也没再说多什么,只是不高兴的看着温历,“不玩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