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人十板子轻飘飘揭过;
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差点被打死在勤政殿外。
这样的对比太惨烈了。
想到原著剧情,姜小圆就忍不住万分庆幸,幸好她的蝴蝶翅膀那一下子扇得够给力,不然少年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要是再被糟蹋的话,恐怕真的就要变成原著里面那个病恹恹的暴君了。
但是这也提醒了姜小圆。
永嘉帝今天的仁慈不过是碍于前朝文官们的口诛笔伐,此人压根对少年没有一星半点的仁慈之心。
少年的处境确实比原著当中好了不少,可仔细说起来,他仍然是永嘉帝和容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现在少年因为在朝堂上有了存在感,永嘉帝和容妃有所顾忌,但是一旦少年重新沉寂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退一步,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姜小圆也是此刻,才能深刻地理解少年为什么以前总是带着一种疯狂的赌徒气息。
因为天地茫茫,举目无亲。
所有的依仗,不过是这一具臭皮囊罢了。
不赌命,他还剩下什么呢?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抱紧了陈秋的手指,试图想要通过自己的体温,让他有些低的温度暖和起来。
*
在皇帝的示意下,容安宫这一次得到的消息慢了一步,容妃还在慢腾腾地问大太监,“那个狗崽子如何了?”
大太监连忙道,“听说比试输了,对了个狗屁不通的对子。”
容妃嗤笑一声,刚刚想要问问皇帝有没有责罚那建章宫的狗崽子,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有人禀报五皇子被皇帝责罚了。
容妃失手打翻了杯子,花容失色,
“你说什么?小五被陛下打了?”
怎么可能?不应该是丢了人的狗崽子么?!
此时哭爹喊娘的五皇子已经被抬进了容安宫,容妃花容失色,看见五皇子被打得都出血了,有些眩晕。
要是搁在平时,容妃恐怕还会去向皇帝求求情,但是今天她迟迟没有得到消息,已经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如今皇帝连她都迁怒了,饶是多年受宠的容妃,也不敢去碰老虎须。
容妃气得牙痒痒,听完事情的始末后,连忙召了宋太医进来。
宋太医一看,果然,五皇子的红鸠复发了。
而且还来势汹汹,勾起了他身体的余毒,比前面几次都要凶猛。
果然,本来睡过去的五皇子呻吟了起来,开始不停地在床上翻滚,疼得冷汗直冒,却仍然沉浸在梦中醒不过来,他额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还痛得嘶喊。
容妃的担心确实成真了。
红鸠的解药吃下去了,余毒也没有那么快清理干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调养生息,慢慢将余毒排出去。
平日里五皇子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红鸠复发,对神志影响极大,吃下去就容易亢奋,今日才把事情闹大了的。
只是容妃现在哪里还能责怪儿子?
宋太医叹息道,“殿下这次复发凶险无比……”
又给五皇子把了脉,宋太医有些艰难道,
“娘娘,您可将五殿下身边的人都排查干净了?”
容妃脸色一变,就听到宋太医道,“为何殿下体内的红鸠之毒……似乎变多了?”
容妃摔了自己手里的茶杯,脑子里面一片嗡嗡作响。
刘奇已经死了,试探过狗崽子没有问题,还有谁?
还能有谁?
大太监送宋太医出门的时候,宋太医突然间问道,
“可否将殿下的药渣给宋某一看?”
大太监面露难色,
“这红鸠实在有些特殊,娘娘怕有心人利用,都是让咱家立时销毁的……若是宋太医想要,咱家下次叫人留着就是了。”
宋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笑了一声,“是我心急了。”
他之所以着急,还不是因为除了刘奇、废太子,只有他宋某手里有这红鸠,容妃娘娘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么。
宋太医有些急于证明自己表忠心,但大太监是容妃身边跟了多年的心腹,他说没有,应该就没有了。
宋太医叹息了一声,跟着大太监离开了容安宫。
只是当宋太医想转身吩咐几句医嘱之时,突然间注意到了大太监的侧脸。
大太监长得倒是很好看,饶是三十好几了,仍然看不出一丝的老态,常年跟在容妃身边,更是四平八稳、顶顶拿得住的人物。
他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陛下还是亲王之时,他有幸见过秦皇后一次,秦皇后无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废太子长相肖似母亲,却比母亲多了一分英气。
就算是时间洗礼去当时的鲜明,当时的惊鸿一瞥,仍然深深烙印宋太医的心头上。
宋太医突然间觉得,这个大太监的侧脸,竟然颇有几分秦皇后的神韵,只是他脸上一道淡淡的疤痕横跨一边的面颊,不注意看或许很难注意到这点相似。
只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秦家人都死光了,二百多人午门斩首,哪里还可能留下有活口?
更不用说,容妃娘娘怎么可能留一个秦家人在身边?还成了她多年心腹?
定然是自己看错了。
他转身离去,也就没有注意到大太监一直站在原地,平静地目送着他远去。
*
次日,皇帝的圣旨就很快地下来了。
堂堂三皇子,曾经还是大庆的太子,就算是被废了,也应该不会不学无术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
永嘉帝这回都没有等到大臣们齐齐上书劝谏,第二日就先把圣旨给颁布了:等到三皇子将书抄完,就让他去南书房随着其他人一块儿念书。
永嘉帝终于意识到了,江太傅临终之前的举动,就决定了自己恐怕不能关这个废太子一辈子了。
圣旨一下,大臣们纷纷赞扬皇帝圣德仁慈,近日里让皇帝耳朵根子发麻谏臣们都消停了。
其实就连几位德高望重的内阁大学士们都猜不透皇帝为何如此对待三皇子。毕竟三皇子当年年纪尚小,谋反之事与他干系不大,且又断了腿,天然丧失了皇位继承权,也不会妨碍太子继位,这样的一个皇子,皇帝何必如此寡恩呢?
大臣们恐怕谁都想不到,皇帝对这个儿子有多么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要不是念及他的母亲让他尚存一点恻隐之心,又因为秦家血脉断绝,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除掉最后一个嫡系……且,他多少留着这个“儿子”有些用处。
永嘉帝如何能留他到今日?
只是个中缘由,永嘉帝恐怕永远无法与其他人讲。
当年有舜帝之相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永嘉帝有多么喜悦,在得知这个儿子并不是他亲生之后,他就有多么深恶痛绝。
永嘉帝想起昨日那个轮椅上的身影,目光里流露出来了一种深沉的厌恶。
所以当前几日宠幸过的侍婢怀孕之事通传的时候,永嘉帝毫不犹豫道,
“喂药,朕不缺孩子。”
他冷漠地开口,眼中是藏得极深的厌恶,
“卑贱之子,就不配来到这个世界上。”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那个即将要被打掉的孩子,还是另外一个他深恶痛绝、恨之欲其死的的“儿子”。
这一道旨意下来,三皇子去南书房读书的事情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容妃得到了消息,气得头疼当天便病倒了。
她之前千方百计地拦着陈秋去南书房,谁料到五皇子这一出昏招,让她满盘的算盘都给摔了。
既然皇帝都开口了,那么容妃那通生病的说辞也不能用了。毕竟在宴会上废太子投壶还能三支贯耳呢,这样子说他有病谁信?传出去还得让人骂她这个母妃面慈心黑。
皇帝已经对容安宫非常不满了,要是容妃再阻拦,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皇帝自从之前五皇子的流言传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荣安宫了,近一个月都是歇息在宁嫔那儿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五皇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乎要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宋太医开的解药是喝下去了,却只能够对五皇子的状况起到缓解的作用,五皇子别说是罚抄经书修生养性了,几乎是到了床都下不了的地步,每日每日就是在床上哭嚎叫痛。
容妃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了,缠绵病榻半月有余,收拾宁嫔的功夫都抽不出来,倒是暂时再也没有找过建章宫的麻烦。
*
建章宫,少年将密信收了起来,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已经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了么?
那么下一步……
就是日日陷入噩梦中,直到慢慢发疯。
他勾起了嘴角,眼神却是薄凉得吓人。
容妃一直想让他疯掉,想要他成为烂泥一辈子困在建章宫里,想要他永远活在痛苦当中。
这些他当然会在未来一一回敬。
谁让他没本事呢?所以只能够先让她最心疼的儿子,尝尝他母亲的歹毒心肠。容妃想要他如何,她的儿子就会如何,无论是慢慢疯掉、变成烂泥,还是永远活在解脱不了的痛苦当中。
少年这么想着,就听到了小姑娘欣喜的欢呼声:
“啊!又有功德了!秋秋你又善良了一点点!”
其实她说的是完成了【帮助暴君平安度过宴会】这个主线任务。
不仅拿到了原来任务奖励的40积分,还因为避免少年受到诬陷,额外奖励了15点善心值!
受到诬陷这个事件,在原著中无疑成为了少年黑化的一个催化剂。
现在姜小圆帮助他顺利度过这个结点,并没有发生原著中的惨剧,于是系统判定她成功挽回,奖励也是空前的大方。
姜小圆当然是被这个意外之喜砸蒙了,高兴坏了。
少年听见她的欢呼,那双狭长的凤眸中鲜少有的困惑一闪而过。
嗯?
少年偏了偏头。
这只小神明的功德获得,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这样真的很善良么?
第25章 吃掉圆圆
联系上心腹不过最近一两个月的事, 目前的境况下,他能够做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他将回信放进匣子,重新摊开了桌子上的白纸上, 用毛笔一笔一划, 仔细地描绘起来。
刚刚才写下了杀气腾腾的计谋的那支笔,此时却用着无比柔软的笔触,但仔仔细细地勾绘出几条漂亮小裙子的样式。
仔细一看, 就会发现这几张图纸上, 比正常的裙子要小了许多。虽然不是现在汴京最流行的款式,却也精致漂亮、毫不逊色。
陈秋的丹青非常好,偶尔会看看那只正在对着空气点点点的小汤圆几眼,一直到画了第五条裙子, 这才停下了笔。
他垂下了眼眸,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他要开始计划着带她离开这里了。
这里只有建章宫破败的宫墙、无穷无尽的试探和猜疑, 连给她准备几条好看的裙子都分外艰难……
但是离开这里, 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姜小圆正在为逐步增长的善心值而开心, 正在翻来覆去地数着自己的积分, 浑然没有发现陈秋抄书的时候, 注视着她的目光。
面板上,姜小圆目前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 新的也暂时没有刷新出来,剩下的任务也只有那个漫长的储粮计划和健康值增长计划。
大概是陈秋15点的健康值提醒了姜小圆,她才想起来今天的红鸠解药,陈秋还没有喝,便和陈秋说了一声, 就飞出去给他熬药去了。
姜小圆前脚飞走, 后脚胡太医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建章宫。
废太子的事迹最近传遍了汴京。汴京现如今谁人不知道废太子投壶能够三支贯耳, 却是个不识文墨的当代“伤仲永”,就连那天和金世子比试的场面,都被好事的汴京人编成了本子,各大茶楼里都在传唱。
可谓是,文盲的美名传遍了朝野上下、大江南北。
也算是一种别出心裁的扬名了。
胡太医其他的倒是不关心,就是听说陈秋“三支贯耳”的英勇事迹之后吓了一跳,他是大夫,哪里不知道陈秋的伤势?他怕三皇子逞强把手弄废了,今天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建章宫。
果然,胡太医一来,就看到了刚刚收起来了图纸的陈秋。
胡太医给他检查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倒是纳闷了,“殿下果真是天生奇才,竟然没有伤着?”
陈秋收回了手,没有解释。
胡太医自从成为了陈秋刷“日行一善”的工具人之后,对建章宫的好感度爆棚,三天两头没事干就往这儿跑,一副将陈秋引以为知己的架势。
他今日过来,也是有事要来和陈秋交代的。
如今这圣旨一下来,胡太医的师父便吩咐他不必来建章宫了,毕竟皇帝说了让陈秋去南书房,那么他大概就是要“病好了”。
胡太医以后恐怕就不能总是往建章宫跑了。
当然了,容妃要人盯着陈秋的身体状况,胡太医还是能找到机会来建章宫的,只是不能来得那么勤快了。
他还有点儿遗憾,不过也知道这事儿对陈秋来说是件大好事,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几本自己收藏的医书,还贴心地送来了一整套笔墨纸砚,用作庆祝陈秋进入南书房的贺礼。
其实皇帝罚抄的命令一下,内务府就送来了足够的文房四宝,只是质量都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库存货色。
胡太医送来的这一套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这礼物确实送得非常合适,陈秋道了谢。
想到陈秋要抄足足五十遍,他忍不住感叹道,
“五十遍四书五经抄完,恐怕这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
他的话音落下,仿佛听见了有人附和他“是啊是啊”,但是声音太小了,胡太医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陈秋偏头,果不其然就看见了趴在门口的一只小脑袋,见他看过来,小脑袋一缩,马上扑棱棱飞走熬药去了。
陈秋一边岔开了话题引开了胡太医的注意力,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默默地从书的夹层抽出来了一张药方,递给了胡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