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残疾暴君——吞鱼
时间:2021-09-25 10:12:59

  刘奇冷笑,“等到二殿下回来,咱家去求求殿下就行了,咱家可还有些用处的,倒也不至于就这么栽了。”
  他必然会揪出来这搞鬼之人,将他挫骨扬灰。
  刘奇担心自己徒弟善良软弱,便又将另外一个他的副手叫了过去,好生将自己的计划吩咐了一番,这才被人带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建章宫。
  刘奇是个精明人儿,自然不甘心稀里糊涂地被拉走,这一番也是为了留个后手。
  至于被五皇子罚去倒夜香这事……刘奇只当是五皇子一起气头上,毕竟他是为容妃办事的人,到时候去哭求一番,还是有几分主仆情谊在里面的。
  外面的喧闹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建章宫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其实方才五皇子的话,少年都听见了,只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靠在床边,手里面拿着一卷书,时不时忍不住掩嘴咳嗽几声,俊美的面容残留着病中的苍白。
  他手里是许久之前建章宫里的藏书,因为被藏得很好,暂且还剩下了两本,饶是少年非常爱惜,仍然卷了边,显出来一点儿的破旧。这书倒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一流,而是兵法。
  这两天少年还不能下床,每日清醒的时候无事做,他便靠在床头看书。
  陈源的话少年也都听见了,也不过是翻书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端王回来了,还要建新东宫,新的太子终于要立了,那旧时的废太子,恐怕就更加碍眼了。
  他内心毫无波动,毕竟新太子总是要立的,能拖到现如今,他都觉得万分惊讶。
  只是这并没有引起少年的任何兴趣……他只是在想——那她呢?
  他的视线落在了窗户上。
  那是一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油布,糊得很丑,可见是个动手能力很差的人。
  可是这块很丑的油布,帮他挡了风雪。
  每日准时送过来的草药,少年也都认识,那是建章宫常有的草药,却不好找。每日的饭食不丰盛,有时候是从太监处找来的,有时候则是一种味道甜滋滋的、却从来没有见过的食品……
  从七年前被废、连奶嬷嬷都死了后,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更不用说暖不暖和、饿不饿。就连他自己都不在乎,早就习惯了忍受饥饿、寒冷和痛苦。
  此刻温暖的被窝,不再因为饥饿而发疼的腹部,都像是一场幻境。这些细枝末节像是小蚂蚁,一下下啃噬着少年的心脏,让他控制不住有些发痒的疼。
  少年自嘲一笑。
  可见是被骗的次数还不够,疼得还不够狠。
  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或许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哪有什么侥幸的资格,他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因为仇恨的支撑罢了。
  少年咳了起来,腿上的疼痛让他皱眉,仿佛是因为刚刚用力,扯动了哪根神经。
  快一天没动静了,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该怎么出手了吧?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了地上那有些丑得可爱的字迹上,刚刚想要伸手将字迹抹去,那炭笔突然动了——
  姜小圆非常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都等不到人睡着了就隔空控制着炭笔,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道,“刘奇被调走了,会有人来请太医了!”
  少年微微一愣。
  以少年的聪明,不难从只言片语里猜出事件的始末。
  她并没有按照他暗示的那样做,既没有投靠别人,也没有以此为把柄威胁刘奇……反而真的傻乎乎地刘奇赶走了,她竟然真的只是觉得,要是刘奇走了就有新太监管事过来,就有人给他请太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那雀跃的语气,边上还画了一个跳舞的小人,可以见得这只小动物是多么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这一切。
  可是少年却有一些无措和窘迫。他总是习惯于揣摩人心,却在此刻她纯粹的高兴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
  少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他要如何告诉她——不会的,不管换了是哪个太监总管来,都不会有人去请太医的。就算是没有刘奇,也有张奇、谢奇,只要容妃在一天,他们就不会允许有新太医进来的,容妃就是要看着他慢慢地在这座宫中腐烂掉。
  可是他要怎么和她开口呢?
  告诉她,他其实是一个没有救了的、被所有人放弃了的人?
  那欢呼雀跃的小人,几乎让少年的有种锐利的刺痛感。
  他想,她一定是太笨了所以才没有找到窍门,或许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有着无处安放的爱心……总之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几近恶毒地想着,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世界上活这么久呢?
  或许是她演技太好,也懂得徐徐图之的道理,可是他控制不住地,像是有颗种子想要破土发芽,用力地顶着心脏地某处。
  他从小就学习着充满博弈的帝王之术,只知道世间尔虞我诈,因为受了太多教训,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是少年在此刻却再也没有办法和以前那样,平静地告诉她真相。
  他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沙哑着嗓音开口,声音却仿佛下了某种承诺,几近温柔道,“好。”
  他心想,如果要装,就伪装得好一些才行啊,别让他太快后悔才好啊。
  ……
  姜小圆并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兴冲冲地将此事告诉少年之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丢进来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五皇子送来的那一麻袋非常大,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有办法把那袋东西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丢出去。
  想了想,她还是远远地隔空将麻袋打开了一条缝——竟然是整整一袋的老鼠!
  五皇子送这满满一袋的老鼠进来,可谓是用心歹毒。
  姜小圆被弄得头皮发麻,赶紧挪开袋子,朝离偏殿最远的宫墙飘去,找了个有狗洞让将老鼠放走。
  只是扔到最后,却看到了几只肥肥胖胖的熟悉动物,她突然间眼前一亮——咦?那不是竹鼠么?
  五皇子下的命令实在是非常无理取闹的,宫里的太监一时半会哪里能找整齐一麻袋的老鼠?迫不得已,只好把后厨里面的竹鼠也塞了几只进去凑数。
  这东西汴京没有,要是主子想吃了那便有些难搞,御厨们就养了几笼子备用,各个被喂得肥肥胖胖的。
  她看过很多竹鼠的美食视频,却还没有吃过竹鼠,在认出来它们之后,好久没有吃肉的她眼睛都亮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拎着一袋子吱吱吱乱叫的竹鼠屁颠屁颠地去找少年了。
  少年见到竹鼠时却并不意外。
  五皇子不过是想用老鼠来嘲讽他——陈端要成为真正的太子了,而他,则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五皇子的用心不得不说是歹毒,但是少年对于有利用价值、能够为他试药的跳梁小丑总是要宽容得多,并不生气。
  只是少年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小家伙似乎并不是想要拿老鼠给他看看五皇子送了什么。她一直在舞动着胖胖的竹鼠,把竹鼠颠得差点晕厥过去,见他不能意会,着急得很,还在边上写了个大大的“吃”字。
  少年这才注意到,这几只老鼠的与众不同之处。
 
 
第11章 窥探
  他方才心不在焉,并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再看却发现那几只鼠个头很大,肥肥胖胖的一只,却不是随处可见的老鼠,而是那种专门喂养的来吃的竹鼠。
  他虽然没有吃过,但是到底当了几年太子,在宫宴上是见过的。
  她想吃这个,让他给她做么?
  少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差点儿欢呼出声。
  少年的身体因为常年的磋磨亏空地厉害,从姜小圆见到他开始,少年都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饶是姜小圆天天帮他带些粥和馒头,也不过是勉强饱腹,就算是这样,对少年来说也已经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偏偏少年在病中,姜小圆还盘算着给少年从商城买些东西来补一补,只是头疼自己没有积分,好巧不巧,恰好五皇子就把竹鼠送上了门。
  姜小圆心想,要是五皇子不配台词,能安安静静地送老鼠的话,她是不介意让五皇子天天上门的。
  于是姜小圆非常欢快地在点起了火堆,又烧好了热水、将一只竹鼠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她把盐和糖这两种调料放在一边上,眼巴巴地隔空戳了戳少年的袖子。
  姜小圆虽然很能吃,但是在烹饪上手艺奇差,甚至可以说是制毒大家,为了不让少年死在她手上,她只好委屈病号了。
  少年被她戳的一愣,从善如流地接替了剩下的工作。
  姜小圆在飘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少年,就怕他又拉扯到伤口。
  比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姜小圆,在冷宫长大的少年显然手艺很好,只是因为身后的伤口,动作有些慢。
  他熟练地处理了竹鼠肉,将一半儿片了几道,串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翻烤,另外一部分留了一边。
  炭火的高温很快就将这只肥的流油的竹鼠烤得油脂爆香,肉片很快就变成了诱人的色泽。
  香喷喷的肉香传来,姜小圆饿得肚子咕咕叫,趴在房梁上都忍不住滋溜了一下口水。
  虽然变小后很难饿着自己,但是并不妨碍她馋啊。
  少年用匕首切下了一块烤好的肉,吃得非常斯文,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宜进食太油腻的东西,所以不吃外面又香又脆的酥皮,只吃里面没有被烤到的部分,细嚼慢咽,动作十分优雅。
  他又将肉质最好的部分剔成小块,放在了一边的小碗当中。
  小团子望眼欲穿了半天,少年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分享给她的意思。
  她眼巴巴地等啊等啊,暗示性地戳了戳,却发现少年好像真的没注意到她,小小的一只小团子忍不住吸吸鼻子,在房梁上背过了身,团成了一只自闭的圆子。
  她吸吸鼻子,催眠自己不馋、不馋、真的不馋……
  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等到更浓郁的香味升腾起来后,她的催眠以失败告终,垂头丧气地在一边的地上慢吞吞地画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神仙也要吃东西么?”他的声音很好听,因为第一次带上了笑意,有种说不出来的低哑性感。
  小团子刚刚写字的时候很理直气壮地想,她都救了他,吃他点东西都不行嘛?她就一点点大,吃一小口就够了。
  但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刚刚冒出来的气焰瞬间矮下去了一半——毕竟话是自己放出去的,她确实就是这么忽悠少年的。
  她绞尽脑汁了半天,终于理不直气不壮地写到:上供。
  必须上供!不然神仙罢工了!
  少年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将自己特意留出来那碗碟片好的肉放得远远地,还礼貌地转过了身,留给她拿走的时间。
  碗碟里那竹鼠肉烤得香香脆脆的,还奢侈地撒上了糖,和少年吃的甚至没加什么调味料的部分很是不同。
  或许是猜测她是猫或者兔子变的,少年考虑到了她的咬合能力,用匕首将肉切得得很细。
  房梁上的小圆子贼溜溜地探头,发现他转过了身松了一口气,卷了碗碟就跑。
  少年背着身,却仿佛猜到了她在做什么。
  只是他却渐渐收了笑意,有些仲怔地盯着眼前的火堆。
  他许久没有笑了,却在刚刚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他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半碗竹鼠肉,漂亮的五官在灯火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想起自己刚刚被关进建章宫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小少年不过八岁,过年的时候趴在宫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
  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对食物的渴望,更不用说已经饿了快半个月,每天就靠着吃剩下的馒头度日的小孩子了。在那样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小少年对其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他只是盯着别人手上的热腾腾的年糕看。
  早就懂得什么是尊严的小少年不会开口,只是一遍一遍地幻想着年糕的香甜味道。
  后来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太监,好心地给了小少年一块热腾腾的年糕,小少年吃得很小心翼翼,只觉得当时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就是年糕了。小少年许久没有笑了,那一次非常高兴,就朝着小太监笑了笑,小太监也腼腆地笑了。
  可是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小太监,他宫里唯一剩下的奶娘让他吐出来,少年不肯,奶娘就抱着他哭。
  小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奶娘会哭得那么厉害。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在高高的宫墙上看见小太监被拖了出来,被打得满身是血,领头的太监正是刘奇,看见他的时候还朝他笑了笑,仿佛是在挑衅一般。
  从此之后,少年再也没有吃过别人给的东西。但是年糕的味道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少年的脑海里。
  他很少有笑的时候,仇恨和噩梦折磨着他,然而一旦有值得笑的事,他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如同即将要失去什么一般的感觉。
  他已经不是那个忍受不了饥饿的小少年了,一旦人的阈值被拉到极限,是会发现自己的忍耐力会慢慢增强的。他不会因为吃到些难得的好吃的就开心,他只是发现,那只小动物带给他的感觉,像是他记忆里甜丝丝的年糕。
  或许因为这是那种像是年糕一样的感觉,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在笑。
  这真是个危险的征兆啊。
  少年清理着自己的手指。
  他不会告诉那个小家伙,刘奇怎么可能只是会被发配去倒夜香那么简单呢,他在宫中倒卖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人眼馋他的门路?要不是容妃只信任他,他怎么会在建章宫顺风顺水呢。
  可惜被那个小家伙歪打正着,用个笨办法,让五皇子亲自调走了那个畜生。
  只是,小家伙满心以为自己把人赶走了就能换来一个新的太监,就能给他叫太医了。
  他有些迟疑地想着,她是想要太医来看他的病?
  是为了让他不断腿吗?
  少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双腿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是想到了那委屈至极的哭声,他迟疑了一瞬。
  仿佛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一般,少年叹了一口气,长发遮住了那有些阴郁的面容。
  明日陈端回宫,必定会来见他。
  他一向喜欢衡量得失,很少会做亏本的买卖,但是这一次,就当是让她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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