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就是只初次见到逗猫棒后深感不知所措的猫。
她能闻到些稍微有点像炸药的硝烟味道,但是却很淡,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外表摸起来又有点粗糙——
燃起的火焰凑近,杰森伸手为她挡着火光的灼热温度。
于是很快——烟花棒在赛琳娅手里亮起。
无数花火在她手里闪过,像是一只窝在掌心中会发光的河,点亮这个寂静的夜晚黑暗。
赛琳娅盯着它,“啊……”明明曾经在书籍中看过那么多表达赞美的话语,但当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却又仿佛丧失了精妙的语言组织能力,只能发出最直白的惊叹声。
甚至几乎忘记了眨眼和呼吸,只能紧紧地盯着这一切,不能转移注意力,担心只要分神半秒,眼睛就来不及装下那喷涌而出的耀眼流光。
“好美……”赛琳娅喃喃低语,嗓子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些表达惊叹的模糊赞美词,像小猫打滚耍赖时会发出的那种。
赛琳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幼稚,却不觉得自己在丢脸。
因为身旁是杰森,是她所信任的队友,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幼稚,理直气壮地无知,对待着两人一起探索某些她从未想象过的神奇事物。
咬着烟的青年安沉静地注视着她,没来得及整理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上,很近的距离,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那双迎着火光的蓝眼睛。很明亮,仿佛沸腾中的海洋。
如果画面可以表达触觉,那么只看杰森陶德一眼,就会让人感觉到又疼又热。
像只困兽,缓慢地收敛起自己的暴躁与焦灼。
一只烟花棒燃烧的时间并不长,在黑暗再次笼罩住小巷之后,赛琳娅转头望向杰森,眼睛好像还残留着火光的印记,在眼底深处闪着光,“好漂亮,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在他离开复仇者大厦之后,在他知道【自己要在赛琳娅不在家的时候,替她照顾好所有盆栽】之后;
杰森陶德看到了那家烟火摊。
虽然纽约那边早就立法禁止燃放烟花,而哥谭——哥谭都几乎都快要平均人手一捆炸弹了,怎么可能还会管谁买不买烟花这种小事情,更何况这还能征税。
杰森立刻就想:‘赛琳娅肯定没有见过,她绝对会喜欢’。她连最基本款魔方都能玩得那么开心,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更有趣的玩具。
……然后他才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也并没什么,杰森还是立刻将烟花棒买了下来,反正她很快就会回来。
就像那半袋糖果一样,都是留给她的。
杰森始终没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他始终都在保持冷静。他非常冷静,从向小丑开枪,到听到赛琳娅的委托,全程都思维清晰,逻辑严谨。——他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跟在他身后的罗伊开口,声音很低地对他说:“小红,你——你知道你的手刚才在抖吗?”
“……”杰森那时没回答罗伊。
杰森从不认为自己有逃避心态,小丑用撬棍敲断了他的骨头,那他现在也要使用撬棍做武器;小丑用炸药结束他的生命,那他也在自己很多随身的武器中加上可以爆炸的功能。
他一直都——把最疼痛的地方打开,让自己去面对。
迪克总说他有自毁倾向,但杰森不那么认为。他只是在面对而已,这样不好吗?
烟火好看吗?
或许吧。
炽热的光亮照亮了小巷,也抚平了这三十多个小时内,他所经历的一切。
在这之前,杰森刚推开棺木的时候,他用嗅觉辨别这个世界,将赛琳娅的气味填到自己的肺部,用以取代那萦绕在他鼻腔中的炸药与死亡气息;
而现在,就连那熟悉的硝烟味道,都不再属于那个仓库,而属于一只烟花棒。
杰森将打火机扔回口袋,缓了下语气才看着赛琳娅开口,“没许愿?”
虽然其实杰森也不太懂,为什么会有这种许愿的流行。之前每年独立日放大型烟花的时候,都总有人拍好照片配上各种奇怪的文案,在ins和推特上刷屏。
“人类好像很喜欢许愿,”赛琳娅的眼睛微微一垂,半低着睫毛,像是在笑,“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这代表人们抱有希望,有可以寄托自己心愿的信念。虽然【许愿】这个行为本身,可能没什么作用,但总会给人一个值得奔赴的信念。
不过至于赛琳娅自己——她先是皱着眉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后,赛琳娅还是摇摇头,“只要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非常好了。”
语气诚恳又乖巧,像是对圣诞老人许愿要一颗棒棒糖的小朋友。
不敢奢望太多,所以很容易满足,得到就很开心,特别好哄。
“……”杰森沉默地将口袋里一大把崭新的烟花棒都塞进了赛琳娅手里。
立刻收获到了赛琳娅轻轻的惊呼声,“哇!!”
小猫软糖‘啪嗒’一下打破那层乖孩子的外壳,欢呼尖叫着流了出来,“谢谢!!”
——很乖,太懂事,所以什么奖励都不要,但他仍然坚定地想给她。
“……”当然杰森的本意,绝对不是让赛琳娅拿着满手烟花棒彻底玩嗨。
如果不是因为还记得家里有小动物在独自看家,赛琳娅大概会彻夜不眠一根根地在这里点烟花棒。
额角狂跳的杰森,一把将赛琳娅拎到机车上,“……”草!后悔!他为什么不选择一根一根地按天给她!
比起安全屋里那些被罗伊无意识地浇成‘水仙’的盆栽们,家里的植物们只被杰森自己照顾过,绝对更加正常——起码不会直接沦为水生生物。
赛琳娅刚推开门,红色的小知更鸟就扑棱棱冲出来,落在赛琳娅肩上,很轻很轻地‘啾’了一声。
有点怯生生的,好像是委屈又懂事地在说‘下次不要再丢下我了哦’。
知更鸟其实是家里唯一一只没有魔法能力的普通小动物。但它很乖,也特别聪明,嘤嘤地用羽毛蹭在赛琳娅的锁骨处。
“……”赛琳娅瞬间感觉对方简直是啄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完全被戳中内心,手指忍不住去抚摸知更鸟身上柔软的羽毛,“好乖好乖。”
杰森一边锁门一边注视着这一幕,“?”
怎么总感觉这个画面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很快,杰森就没有心情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赛琳娅在抚摸知更鸟的同时,立刻说:“我刚才看到夜翼了。”
杰森:“……”那他差不多已经猜到,赛琳娅在离开安全屋之后,大概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很担心你——”赛琳娅的声音停顿很久,“他们都是。”
“你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就像迪克在收到花的第一反应那样,【向陌生人送花】是布鲁斯韦恩常做的,而不是蝙蝠侠——通过这次的阿斯加德行程,赛琳娅已经推断出了蝙蝠侠身份下的那个人。
根据系统图鉴上,阿斯加德诸位神明的站位可以分析出:‘有亲属关系’的图鉴目标位置会聚集在一起。
那么根据红头罩与杰森的位置站位进行推理——红头罩的周围站着蝙蝠侠和罗宾夜翼,而蝙蝠侠是他的养父;杰森的附近是布鲁斯韦恩以及他的两位养子……
再联系杰森曾经对布鲁斯韦恩有过的激烈反应——
于是一切对于赛琳娅来说,简直不再是个谜题,而是摆在眼前一目了然的结果。
送花给他们的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杰森的养父;送过小蛋糕给他们的迪克先生就是夜翼,杰森的哥哥;默默教给她如何使用筷子的提姆先生就是红罗宾,杰森的弟弟。
“……”杰森没回答这句话,只随手敲了下赛琳娅的额头,“还不累?”
连续进行三次空间跃迁,就算有彩虹桥的帮助,那也会对精神体产生极大的压力——这是至尊法师在出发前就提前预警过的信息。
赛琳娅活动四肢试探了下,特别自信地回答:“我很好啊!不累的!”
对魔法生物来说,【疲倦】就约等于死亡,所以在训练与生活过程中,他们都会有意识地忽略与习惯这种感觉。让自己没有疲惫感,以此增加生存率。
杰森完全忽视了赛琳娅的自信回答,依旧按头要对方去睡。
赛琳娅的床上仍然有非常非常多的枕头,它们像是包装盒内的减震球,挤挤挨挨又严密地将赛琳娅保护在里面,像在保护最昂贵的艺术品。
不过在休息之前,赛琳娅对杰森无比郑重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测了下身高。
“我长高了一厘米唉!!”看着身高尺上的数字,赛琳娅的眼睛被迅速点燃,“比起上周测量的那次,我长高了一厘米!!”
“一个周一厘米!”
有着‘在成年后我说不定能长得与龙一样高’梦想的女孩,语气坚定地宣告:“四舍五入,我就已经和你一样,都是一米八了!”
杰森&系统:“……”
你这个四舍五入,多少有点过分了吧。166入到180?
望着心情愉快去喝睡前牛奶的赛琳娅,杰森收好身高尺沉默片刻,还是没开口戳破真相:‘……你这次,是穿着鞋测量的啊!’
猛男无语.jpg
虽然赛琳娅特别自信地宣称自己‘完全不累’。但实际上,那只是她长期以来在死亡边缘徘徊留下的本能,在逼迫她忽视疲惫感。频繁空间跃迁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睡眠时间直线飙升,昏睡了整十二个小时。
等她醒来的时候,时间甚至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彻底睡懵的赛琳娅,茫然地看看系统时间,神情恍惚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分别收获了:飞到肩上的知更鸟,扑到怀里的三头犬,跟在身后的雪狼,以及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的杰森。
赛琳娅拖着满身的小动物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才想起来在沙发缝里来回摸索手机。
“……”杰森很无语地把已经响了好几次的手机推给她。
大概是猜到赛琳娅在休息,所以复仇者们并没有发多少消息过来打扰她,只是在十几分钟前,邀请女孩在恢复好后,去大厦内做身体检查——以防止频繁空间跃迁留下暗伤。
还有几条消息来自雪莉尔。在中餐厅打工的女孩,盛情向赛琳娅分享餐厅内的新品,并邀请她当场来品尝。
……完全能通过这一次次的实际行动,看出对方的坚定信念: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救命之恩,当把你喂胖。
大脑还在困顿状态下的赛琳娅,手指一顿一顿地打字,忍着哈欠模模糊糊地问杰森:“杰伊,你想吃中餐吗——”
杰森:“……你从哪学的这个称呼。”
“罗伊还是迪克先生吧,”赛琳娅将脸埋进三头犬里打了个哈欠,“我不太懂这里的习俗,我不能这么叫吗?”
杰森:“……”那我倒也没这么说。
无论是为了检查,还是为了报平安,赛琳娅都应该去大厦一次。
而鉴于昨天斯塔克先生对两人住在一起的激烈反应,赛琳娅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邀请杰森与自己一起去。
小动物的直觉,感觉不太对劲。
不过,赛琳娅刚出门,就遇到了另外的熟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披着长风衣的男人挑眉看向赛琳娅,慢吞吞地将手插回口袋,“大概我们会顺路?”
这个意思就是要和赛琳娅谈谈了。
“我要去一家中餐厅,”赛琳娅整理着杰森强制扔给她的围巾,“然后要去纽约。”
“那家中餐厅的味道非常好,您可以带给大家一起尝尝。”
夏洛克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很久,“可以考虑。”
——赛琳娅的美食品位太有保证了,她带着夏洛克刚踏进中餐厅,还没来得及点单,就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以及系统的提示声。
……走进来的人是布鲁斯韦恩。
“韦恩先生!”餐厅老板一跃而起,“欢迎光临!!”
布鲁斯的目光掠向角落里的赛琳娅,挂着很布鲁斯的表情对老板点了点头。
在他试图寻找机会接近赛琳娅的时候,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了。
“嘿!上午好!”特地经过这里的迪克抬手对赛琳娅打招呼,却在抬头的时候又看到了布鲁斯“……”
迪克:“…呃…嗨,好巧。”
——所以当提姆也推开门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了。
提姆有些惊讶地看看赛琳娅身边的福尔摩斯,在还没分析出结果的时候,就听到了迪克对自己打招呼的声音。
迪克:“……哈哈,好巧。”
蝙蝠侠和蝙蝠崽们面面相觑。
《世界名画》
望着这一幕,夏洛克突然转身看向玻璃门,目光悠闲而热切地望向门口。
赛琳娅:“?”很茫然地抛过去疑惑的眼神。
“我在等,”侦探先生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期待,“什么时候会再推开门,走进第四个人。”
迪克:“……”那还是别了吧,虽然他们都很想念杰森。但如果杰森也参加到现在这一幕的话,那场面就更尴尬了。
——而且他怕杰森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