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并没有下车,但他已经隐约听到了在赛琳娅进门后,房屋内传来的短暂小狗叫声。
——嗯,彻底放心了,家里果然是有小动物的。赛琳娅的小动物形容不是在指蝙蝠崽子。
杰森刚上车,托尼就将平板丢给了他,“赛琳娅的检查结果。”
“你应该看得懂。”
“……”听到对方一反常态的语气,杰森的心脏猛地向下一坠,立刻去读,脸上的表情随着翻页动作迅速褪尽。
“她的肋骨受过三次以上的致命伤,”托尼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还有你能想象的每一块致命弱点,都有过受伤的痕迹。”
那些反复受伤的致命点,最早的几处,大概能逆推到十年之前。
那时候赛琳娅最多也只有七岁。怎么能,怎么有人能——
他甚至不敢想象赛琳娅是怎么撑过那一切,然后终于与他们相遇的。
……有太多美好的事物,都是从内里悄然开始死亡的。
那不能发生,那不可以发生。
杰森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去看那些数据,将每个数字都钉进自己的脑海中。
那些不会再痊愈的伤疤好像又在开始疼痛,空白的茫然混杂在疼痛中,压在他胃里不断翻涌。
有一场不会再停下的倒计时,砸进他的心跳呼吸。
“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托尼看着杰森说,“对吧。”
杰森张张嘴,却挤不出任何回答。
托尼却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也猜到了。”
小姑娘拎着法杖冲进战场的样子,飒得漂亮,她本人也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虚弱或是不适的征兆。
如果不是再三确定仪器不会出现问题,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为什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信息。”
系统很突兀地接收到了这串数据播报。
来自托尼的智能管家。他根据系统前两次出现时留下的短暂频率,经过难以想象的庞大数据流分析,逆向输出,终于找到了能够与系统进行沟通的方式。
系统当然知道这会有多大的计算量,所以他惊讶,“这可是一次很可能没有结果的运算。”
管家先生抱有不同看法:“但这值得。”
系统无法理解。但他还是很友善地给出了自己能给予的最大信息量。
“如果一种生物,强大到不可思议,”系统的声音无比平缓,那是真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那么他们又是为什么,没能直接越过人类,去统治世界呢?”
“……”在平静声音的笼罩下,智能管家的数据流因为这个惊悚的总结,而猛然一波动。
人类所构架的世界根本就不适合言灵师生存。
那是一个个连死亡都无法束缚的自由灵魂,他们在死后都选择随风而散、不留任何痕迹,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受到人类世界的层层束缚。
‘命运’是束缚超级英雄们的枷锁,像一个个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将他们以‘英雄’之名进行一场伟大献祭。
而那其实也是赛琳娅所经历的。
在命运的轨迹运转下,赛琳娅失去家人,失去所有,被带到人类世界精心培养为锋利的武器。
命运将向往太阳的伊卡洛斯,变成了囚于高塔的笼中鸟。还要她啾啾歌唱,展示美丽。
系统绑定宿主的方式,其实不是他在无数个世界里‘挑选中’了赛琳娅,而是赛琳娅的灵魂牢牢吸引了他,让他流向那个世界,并且带走了她。
那是一个耀眼无比的坚强灵魂。她早该碾碎于命运的齿轮,是她自己一次次救下了自己。
最初,是十七年,赛琳娅的家人在死前依旧保护着她,亲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用最后一句言灵术,温柔地告知她:“我们爱你,活下去。”
后来,是十七年中,每次赛琳娅被丢进危险之中面对死亡,她站起来,对自己说,“活下去。”
生命已经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她还有太多没做到的事情,她不能失去这份唯一,那也是她的全部。
那样强大的信念,就是赛琳娅在那个魔法世界里构建出的最强大的言灵术。
她要活下去。
所以赛琳娅也凭借这种信念一次次扛过死亡。
系统第一次接触赛琳娅的时候,对方正在自行包扎伤口,身上都是血污,却没多少表情。大概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安慰,所以连哭泣都懒得哭,不如保存体力。
系统自动扫描,检测宿主体质,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早就处于衰弱濒死状态;是她自己用言灵术拼命地拉回自己,修补身体,让自己活下去。
从那个时候起,系统就意识到:
谁说她是个从未成功过的言灵师,她救了自己。
她是自己的救世主。
“如果你们想为她做些什么,那就什么都别做。将爱和信任交给她。”
在这句话之后,系统立刻切断了与智能管家的联络。
他没在数据海中记录这段对话。
就像他,也从没将赛琳娅的身体状况记录记录下来一样。
赛琳娅的体质从最初就完全、根本不适合成为系统的宿主。
是赛琳娅选择了系统,也是系统选择了赛琳娅。
是赛琳娅拉住这个世界的英雄们脱离命运,也是她被他们牢牢拉住,牵着风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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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在门外站了大概有三分钟,试图停下快要爆开的大脑,才终于打开房门。
屋内的热气裹着牛奶香气一起掠过杰森的发梢。
赛琳娅举着刚热好的牛奶,特别骄傲地转身对杰森宣布:“斯塔克先生说了!根据检测结果,未来我还会继续长高的!”
一周一厘米,四舍五入,她很快就能超过杰森了!
杰森:“……啊。”
未。来。
“对了,这是克拉克先生刚才发来的照片,是他家的农场,”赛琳娅兴致勃勃地将手机伸到杰森面前,“看!这是农场里的小羊!”
“特别!可爱!”非常认真地进行强调。
真的会一跳一跳地走路。
杰森坐在赛琳娅身边,没怎么开口,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是突然伸手,圈住了赛琳娅的手腕。
“嗯?”赛琳娅疑惑地看向杰森,却没任何反抗,继续翻照片分享,“这是克拉克先生发来的兔子!你看,它们都好小一团啊。”
猫爪在上。
猫有很强的狩猎本能,警惕性很强,需要随时逃跑或者进攻,弹跳与奔跑。只有在信任你的时候,才会任由你的手搭在自己的爪子上。
杰森在数赛琳娅的心跳。
每一下都计算得非常仔细,好像每一下都是即将倒塌的仓库房屋,在内心深处发出巨大的震动。
从伤疤处传来的疼痛感还在,仿佛被拉扯到极点的绳子,随手都要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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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托尼将赛琳娅送回哥谭的时候,布鲁斯终于注视着迪克和提姆离开,自己在蝙蝠洞内,长久凝视着那段赛琳娅发来的音频。
他已经确定过了那是什么。
“看样子您有了新的苦恼,”阿尔弗雷德看着布鲁斯说,“但确实并不让您烦躁的苦恼。”
布鲁斯:“……”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在阿尔弗雷德离开蝙蝠洞后,他沉默片刻,在将音频加密进最底端资料库之前,还是再度打开了那段音频。
“因为杰森一直知道我有多爱他。”蝙蝠侠愤怒的低吼声裹挟着痛苦传来。
……通过三个开到最大的音响同时传来。环绕蝙蝠洞一圈。
好吧其实不只一圈,还有回声。
布鲁斯:“……………”
又返回的阿尔弗雷德:“……喔。”
几乎看着蝙蝠家大小鸟们成长的管家先生,在回神后立刻赞叹一声:“这真是让人非常印象深刻的一句话,老爷。”
“我想来告诉您,提姆少爷在离开前,曾经尝试性地打开了蝙蝠洞的三个主音箱。”阿福现在知道,对方刚刚是想要听什么。
“……他们在哪?”
(很不幸的是,)“五分钟前刚离开庄园。”
——阿尔弗雷德感觉这太可惜了。他们真应该来听一听这句话。
“……”布鲁斯沉默地拖动鼠标,旋小音响。
——大概就像托尼教育蜘蛛侠时说的那样,还是作业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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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慰幻视和旺达的时候,赛琳娅曾向他们解释,“就算没有生化人,他们也总会找到其他理由来攻击复仇者联盟。”
这是事实,是真相,也是正在发生的现在。
赛琳娅一早就约好了与华生夫妇还有福尔摩斯先生的见面。
她甚至都已经准备好庆祝了!大概在这次见面之后,她就能迎来自己第一项顺利完成的支线任务了!
不过在坐在餐厅内等待的过程中,赛琳娅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的新闻。
-‘解密奥创事件,人类不需要机械维护!’
-‘谁来制约超级英雄?!’
这不是一篇报道,是一声对准英雄的枪响。
太多人都长着一张不甘寂寞的嘴,通过无数个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哒哒作响的键盘,鬣狗般冲进来嚼肉食骨。
赛琳娅根本都不需要滑动手机,就能看到新闻下方对复仇者们的大量评论。
在这个瞬间,赛琳娅差点以为时代没有过去,她还活在魔法世界。
“事儿真多,”坐在前台看店的雪莉尔翻了个白眼,特别不客气地大声逼逼,“他们掏钱给钢铁侠修装备了,还是给蝙蝠侠发工资了?”
赛琳娅没回应,只专注于向斯塔克先生发送短信。
“我觉得,”雪莉尔越说越激动,索性做到了赛琳娅对面,“这些人就是人菜瘾大,自己不行还要乱说话——”
她的激烈输出,中断于突然冻结的气氛,那是一种就连普通人都能感知到突如其来的真空感。
整个空间毫无预兆的扭曲紧缩,深不见底的黑洞在空中出现,湮灭一切,迅速扩大,好像要泯灭每一寸世界。
【叮——】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伴随着系统的警报声,同时在赛琳娅脑海中爆开。
她条件反射地看向系统图鉴,【行星吞噬者】的名字正爆发着诡异而尖锐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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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星吞噬者不是独自来的,”奇异博士最先感知到一切,也尽可能地收集到对方的信息,“他带来了非常庞大的宇宙飞船与行星毁灭机器。”
行星吞噬者是极其强大的世界毁灭之神,实力远超过一般天神。
而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以吞噬行星为食物。
“有多庞大?”
“……就算能调动所有钢铁侠战衣扑上去炸那艘飞船,成功几率也很低。”奇异博士说,“而且要在一瞬间发动攻击,否则就会被他吞噬。一瞬间,能调动那么大量的炸药吗?”
“我能。”
赛琳娅划开传送门,抢先回答。
系统背包内,【轮船(含炸弹,倒计时:十秒)】的图标依旧亮着。
第69章
“只有一瞬间的时间发动进攻, 去炸毁行星吞噬者带来的宇宙飞船。”
——【一瞬间】
这个词语所涵盖的含义非常丰富。
当面对的敌人是超人的时候,一瞬间,指的是: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 对方披风高高扬起的那千万分之一秒。
当面对的敌人是行星吞噬者的时候,一瞬间,指的是:在对方的能源虹吸器启动之前, 在那艘庞大到仿佛一颗卫星般的宇宙飞船开启攻击模式之前,在被吞星控制洗脑成为使者之前——
成功率极低、极低的微弱瞬间。??
那样的成功率,大概可以类比孤身一人进入虫洞,然后在毫无支援地情况下去炸敌人的巢穴。
没有同伴, 没有一切,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是所能感知到的唯一。
斯特兰奇对赛琳娅点点头, 比起疑惑追问,他先表达了信任:“好。”
托尼:“……”
托尼的第一反应是回想起那大量身体数据结果, 回忆那些数字的过程仿佛从心脏中抽离一根血管, 他咬咬牙反问, “你要怎么做?可以将武器移交给他人吗?”
——要给她爱。
以及信任。
“我随身携带着一个倒计时十秒便会爆炸的武器,”赛琳娅飞快地扫视背包物品详情, “可以瞬间释放。”
赛琳娅最近在跟着杰森学习拆弹知识,所以她已经能够准确辨别出,物品详情上所写的‘c4’和‘TNT’等名字会具有多大的威力。
托尼还是在皱眉,明明他自己是可以毫不犹豫闯虫洞的人,但现在却露出了特别不符合外界对‘斯塔克’认知的表情。
那些至今都无比盛行——甚至十几分钟前都还在热门话题上的‘反钢铁侠论’和‘反超级英雄论’,好像是一条条重若千斤的绳索,不断拉扯着所有人, 好像一定要将曾经大笑着飞过天空的男人拉至地面坠落, 才肯心满意足地收手。
最后还要说一句‘真可惜, 但这不是我们的错,是他飞得太高了’以示惋惜。
“大概有多少分量?”三人跨过传送门,到达紧急基地,托尼继续追问。
“满满一整艘轮船的炸药。”
数量和重量很难进行直观判断,但总归,不会少于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