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人就要进来了,现下再躲也来不及了,聂忱急中生智,忙往院门口走了几步,装作刚来又要走的样子。
“姐姐的话属下已带到,还望太子妃准时赴约。”
骤然撞见姜郁,聂忱忙躬身行礼。
姜郁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还未等他回话,秦婉便道:“我让他帮我传个话。”
姜郁的眼神落在了女人的脸上,似乎眉眼间的清冷今日淡了许多,他又看了看聂忱离开的方向,径直进了屋中。
屋中装饰的素雅,有着淡淡的檀香味。
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待到屋子里只剩两人时,他一把就搂住秦婉,正要亲上去的时候,忽的脸上一阵刺痛,登时就多了几道血痕。
秦婉使劲的推开了他。
“太子殿下若是有事只管吩咐,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还要跪经。”
姜郁摸了摸被抓破的脸,狞笑着拖拽着秦婉去了里间。
晚凉在外头听见里面的喊叫声,哭着要往里冲,却被侍卫们给拦住了。
“我告诉你,你嫁给了我,这辈子生死都是我的人。”
“伺候夫君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无趣,跟死尸一样......”
......
姜郁来的快,去的也快。待他走后,晚凉忙冲进了屋中,床上的秦婉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双眼无神的望着帐顶,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嫌脏。
晚凉懂她的心思,“小姐,热水一早就备下了,奴婢扶着您去沐浴。”
女人的身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良久,秦婉又道:“避子药呢?”
晚凉忙将药端了来,秦婉看着褐色的药汁,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仰头喝尽。
......
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姜行舟只笑了笑。
程素清一事本就是小事,他无心在这上头费神。前几日他见聂忱送了些小玩意过去给宝鸢,又见宝鸢得了礼物很是高兴,于是便让府中长史从库房里挑了些东西也送了过去。
长史一听是送给宝鸢的,心里头激动万分。这还是他家王爷头一回给姑娘送东西呢,实在是难得的很,所以挑的格外的仔细。
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西域来的首饰,上好的缎子等等。
得了东西的宝鸢倒是没有喜悦,只觉有几分怪异,也不知姜行舟打的什么算盘,将东西交给夏荷后,便去了王府谢恩。
姜行舟见她来的倒是快,唇角不由高高的扬了起来。
“送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宝鸢规矩的行了礼,又道了谢。正欲说什么却被男人的铁臂勾进了怀中。
姜行舟心中纳闷,这女人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
“为何对本王总是淡淡的?”
她对聂忱,且不说她的忱儿,就是对夏荷、周栋他们,她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在他跟前总是拘谨。
男人的话叫宝鸢一阵疑惑。
那她该如何对他?
“王爷身份尊贵,而奴......”察觉到男人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她忙改了口,“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所以......”
姜行舟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本王不在意这些。”
宝鸢不知如何作答,心跳的厉害,如同擂鼓一般,两人的身体紧贴着,连一丝缝隙都无。
“可是......”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住了。
窗外日光晴好,清风徐徐,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屋中却是如盛暑天一般,热的厉害。
宝鸢红唇微张,双眼迷蒙的倚在男人的怀中,不知为何忽的就委屈了起来,她哽咽着道:“你为何总要欺负我?”
姜行舟也没想到她会哭,一时也没了主意。
女人的眼泪跟珠子似的落在了地上,也砸在了他的心头。
他猛地想起聂忱对着她撒娇时的模样,只覆在女人的耳畔道:“若是本王也叫你一声姐姐,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哭了?”
宝鸢撑着水雾般的眸子看向了男人,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
姜行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宝鸢只觉耳尖烫的厉害,连带着整张脸也滚烫了起来。
“你...你胡乱喊些什么呢?”
声音里哭意少了些,反倒是多了些娇嗔的味道。
姜行舟将人横抱而起,朝着里间走去。
“若是有一日本王不在了,你可会为我掉眼泪?”
宝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男人的脸色有着一瞬间的凝重,继而又没了,仿佛是她看错了一般。
她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十六爷。”
第63章 世上之人,当局者迷众多……
冯家。
白氏看着满屋子的聘礼, 只笑的合不拢嘴。那马家原是想早些将人给娶回去的,只碍着先帝的丧期才拖延至今。眼瞅着天气暖和了便想着赶紧把事情给办了。
白氏哪里有不同意的。
况这些日子她一心都扑在冯效的婚事上,哪里还顾得上冯芷仪的。是以马家的人说两人都不是头一次成婚了, 也没必要大操大办, 只通知亲友们, 办上几桌宴席也就算礼成了。
白氏自是乐得省事, 一口就应下了。
于是便定下三月二十八,过门迎娶新娘子。
冯芷仪早已换上了大红嫁衣, 画上了精致的妆容,可唯独面上不见一点笑意, 全然不像是个待嫁的新娘子, 冯致康走进来的时候, 瞧见女儿如此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 原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怎的说变就变了?”
冯芷仪藏于袖间的手,紧了紧。
她得为自己拼一回,若是拼赢了, 她此生无憾。若是输了, 只当是给自己活了这一遭一个交代吧。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她也曾有过一回。那时她满心欢喜,又害羞又期待,总以为会过上圆满的日子,可谁曾想却是一脚踏入了地狱之门。
幸而得了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她才得以活过来。
冯致康不忍心,“你若是不愿意, 只管跟爹说一声,爹即刻就让人退婚去。你要知道,真的同那马庆丰成亲,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冯芷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眸中有了泪意。
“谢谢爹爹,女儿和离让你丢人了,如今这般也好......”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白氏快步走了进来,催促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竟还有空在这说闲话,还不快些装扮了,说话的功夫马家的人就到了。”
......
同福酒馆。
曹旭独自喝着闷酒,他坐在二楼临街的雅间里,窗户开了半扇,一抬眼便能看到街上走过的行人,远远的有一顶花轿走了过来。
既无吹拉弹唱的,也无迎亲之人,很是寒酸。
就连娶个妾也不是这么个排场吧。
他仰头喝下碗中的烈酒,手上的力道一个没控制住,竟生生的将酒碗给捏碎了,细碎的瓷片划伤了手指,他丝毫没有感觉,一双眼睛直直的盯在那顶花轿上。
有风吹过,吹起了轿帘,露出了花轿中新娘子的半边侧脸来。
她原就生的秀美,画了妆容后更是美不胜收,只美人的眼角似乎挂着浅浅的泪痕。
曹旭的心忽的痛了起来,像是被大掌狠狠攥住一般,他皱着眉头,一拳捶在了桌上,震的桌上的茶碗酒器一通乱响。
宝鸢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
“可怜表姐遇人不淑,过了那么些年的苦日子,好容易脱离了苦海,竟又要掉进火坑里了。我们原也想送亲的,可她不肯,宁死也不让我们去。”
曹旭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喝着酒。
宝鸢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入喉,格外的烧心。她轻叹一声,“都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们女人这一生无异于是一场豪赌,赌生在何样的家中,赌嫁给什么样的夫婿,赌有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们的日子从来由不得我们做主。”
“那个马庆丰已有四个孩子,且都到了记事的年纪,可怜姐姐一过去便要给人做后母。只姐姐性子柔和善良,定不会亏待那些孩子们的,可姐姐这一生便就如此了。”
曹旭握着酒壶的手颤了颤,眸中有着挣扎痛苦之色。
宝鸢又道:“我知曹爷并非对我姐姐无情,而姐姐的心意想必你也清楚。我不管你有何苦衷,现在,此时此刻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倘若他们拜了堂成了亲,再相见姐姐便是马家的人了。”
曹旭的脸紧绷着,半晌才道。
“如今京中形势多变,我不能连累她。”
宝鸢轻笑一声。
“周栋尚且都未同夏荷分开,你如何肯定你所谓的连累,于姐姐来说不是甘之如饴呢?我们女人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坚韧。”
她顿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曹旭问。
“我姐姐此生能不能得到幸福,端看你今日如何选择了。”
话音刚落,对面之人已没有了踪影,徒留下一阵风。
夏荷自门后走了出来,与宝鸢一道站在窗口看着追出去的曹旭,“还是姑娘想的周全。”计策是她想好的,可这点睛之笔还是宝鸢的手笔。
宝鸢唇边挂着笑。
世上之人,当局者迷众多,需得有旁人点醒才行。
......
轿子忽的停下,冯芷仪的身子往前一个踉跄,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轿帘便被人掀开了,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跟我走!”
男人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灼灼的温度,她就任由男人这么拉着她跑。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扬起了她大红的衣裙。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到路面,看不到行人,可心却如此的安定,从未有过的安定。
身后似乎有人追了过来,路旁似乎也有人指指点点。
可她都不在乎,满眼都是男人宽厚的肩背。
两人一口气跑到了睿亲王府。
进府后,曹旭松开了女人的手,面上不觉有些烫。
“我不想你嫁给他,你值得更好的......”
冯芷仪的呼吸有些喘,她垂下眼眸,“那你肯要我吗?如果不要,那就别再管我了。”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为自己争取着。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从前,她打死也不会问出口的。
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似是只眨眼间,又似过了许久。
“我要!”
男人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冯芷仪再也忍不住扑进了男人的怀中痛哭了起来。夏荷同她说这个计策的时候,她一口就应下了,不为旁的,她就想看看她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有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存在感。
幸好。
她赌赢了。
泪止住后,她看了看曹旭,男人的脸很红,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旁的。
“我嫁过人,还不能生孩子,这样的我你也要吗?”
曹旭点了点头。
女人今儿似乎格外的好看,他拉着她的手往书房走去。
“我现在就去求王爷给我们赐婚。至于那个马家的事,我回头再想办法。”
......
姜行舟倒是一点都不诧异。
只说了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命人准备了宴席要给两位新人庆贺。
话毕周栋就捧着一套崭新的喜服进来,直接给曹旭换上了。
这头一切准备好了,宝鸢又将冯致康和冯效骗了来。
冯效见是睿亲王府,眸底神色一暗,“表妹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宝鸢俏皮一笑。
“舅舅和表哥两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我将你们卖了不成,让你们来自然是来喝表姐喜酒的。”
王府的一座小院里,布置一新,红缎子,大红的喜字,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
冯芷仪看到了父亲和哥哥,一个没忍住便又落了泪。
曹旭向来性子冷,见了岳丈和大舅哥也不知喊一声,只点了点头,倒是周栋在一旁撺掇着才喊了人。
冯致康如坠云中,只稀里糊涂的应了。
回头将宝鸢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丫头不是说嫁给姓马家的吗?那马庆丰我是见过的,五短身材,样貌也平平,不似......”
他看了一眼曹旭,虽说木讷了些,可瞧着却是仪表堂堂。
宝鸢挽着他的手臂,笑道:“左右这是表姐自己个中意的人,且曹旭是王爷身边的近身侍卫,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舅舅就不用担心了,只管喝喜酒就是。”
冯致康尚未反应过来,看了看女儿,见她面上有着羞怯的笑,又见曹旭跟门神似护在她身边,心下便也定了。先头说马家这门亲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妥,现下是女儿自己个挑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女儿过的好就行。
曹旭被赶鸭子上架,乐晕了头。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周栋拖到了一旁,“这可是你们一早就计划好的?”否则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喜服是备好的,小院也是布置好的。
周栋忙求饶,笑道:“你打算如何谢我啊?”
夏荷见周栋被欺负,忙拉着冯芷仪过来评理。
“芷仪姐姐,你给评评理,哪里有人这样恩将仇报的,前些日子送去你家的聘礼,那可都是周栋出的。”
曹旭松了手。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今天不出面,她也不会嫁给姓马的?”
周栋理了理衣裳,“那马庆丰官那么小,还有四个孩子,哪里配得上我们这么好的芷仪姐姐,马家的事我一出面他自然不敢说什么,至于后头的事那都是我们演出来的。若是没有这一出,你们这两个有情人何时才能在一块呢?”
这头说闹着,另一边苏诗沁却只躲在角落里喝闷酒。
冯效远远的见了她,想了想还是上前道了谢,毕竟那一次他醉酒可是苏诗沁送他回去的,还照顾了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