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抿了口咖啡,“你觉得呢。”
虽然今年只有15岁,但这小丫头讨人嫌的本事,已经完美超越了当年的江惺。
梁满月略微提气,语气讽刺,“听你这口气,我还要感激你专程过来给我道谢?”
“那倒不必,你救了我,我谢谢你是应该的,这也是出于我许家人的礼貌,”许耀听不出话里的好赖,回答中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再者,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似乎觉得好笑,梁满月从鼻尖儿里轻笑了声。
心想她嘴上说得那么好听,背地里说不定是被骆峥赶过来的。
察觉到她的讥讽,许耀五官皱在一起,“你笑什么。”
梁满月目光挪到她脸上,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声。
是小护士发来的。
说有病人找她。
工作要紧,梁满月收起手机,对她说,“咖啡给你买了,你的感谢我也收下,现在我要去工作,没有时间送你,您请自便。”
说完,梁满月起身要走。
却被许耀叫住。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来找你讨杯咖啡喝的吧。”
梁满月脚步停下,侧身看她。
“我就是想问你,”许耀毫不避讳地问她,“你跟我骆峥哥进行到哪步了?”
听到这话,一向平静的眼底微微有了起伏。
梁满月用一种防备、锐利,又淡漠的目光注视着许耀。
这种眼神,总会让许耀莫名紧张。
但大瓣儿蒜已经装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开口的第一秒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幼稚又不和谐——
“我就直说了吧,我今天找你,感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提醒你,你跟他是没结果的。”
“他的家庭条件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也应该知道他以后找的对象一定是门当户对的,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这种富二代的婚姻,自主权都不在我们手里。”
“就算他现在对你感兴趣,也只是一时的,”许耀语气稍缓,傲娇意味满满,“而且据我所知,叶阿姨现在已经给他寻觅联姻对象了。”
像是并不意外她会说这些。
梁满月静静看着她,“然后呢。”
许耀眼神茫然一分,像是抓不住考题重点,“什么然后。”
梁满月抻了下眉梢,问得比她还直白,“你喜欢骆峥?”
“……”
许耀哽了一下,眼里的慌张来不及遮掩。
“怪不得,”梁满月笑起来,“不然我还以为你怕我做你嫂子呢。”
这话带着明晃晃的嘲讽。
许耀直接站起来,“谁怕了。”
见她气急败坏的,梁满月反倒不急着走,朝她挪了一步,“不怕吗?”
“……”
许耀往后缩。
梁满月唇瓣翘着讥讽的笑,那张清纯又媚人的脸释放着森冷的挑衅,“真不怕?”
这个“怕”带着另外一种,字面上的含义。
许耀心知肚明。
当即慌了神,说话声都不禁弱了,“你少吓唬我,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吗!”
目光里的温度收敛,梁满月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兀自点了下头,“确实不是小时候,但我要是想弄你……照样分分钟。”
闻言,许耀脸色憋得燥红。
辗转半天,也吐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字眼。
倒是梁满月,意味深长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至于我和你骆峥哥的事,轮不到你开口。”
“你要真的喜欢他,就去提升自己,把自己变漂亮一点,聪明一点,最起码要好好读书,然后再站在这里和我谈这些问题,”说话间,梁满月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神透着一股降维打击的压迫,“不然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会感觉被拉低智商。”
说完这话。
梁满月这一次真的走了。
整个空旷的负一楼就只有许耀气得直跳脚,“梁满月你牛什么牛!!!”
……
回到住院处后。
梁满月第一时间去病房看了病人。
好在没什么事。
稍微叮嘱了一下平时的注意事项,梁满月才回到办公室。
路上碰到之前叫她的那个小护士,好奇地问她刚刚找她的是什么人,怎么出手那么大方。
梁满月随口说一个远方亲戚,跟着走到护士站,把那大盒护肤品,面膜还有零食,拎到办公室。
这会儿大家都不忙,看到她大包小包的,不免好奇起来。
对面的同事刚想问又是哪个追求者送的,哪知梁满月直接把东西放到旁边的空桌上,面无表情地扔了句,“东西有限,先到先得。”
说完,她径直回到座位上,按亮电脑。
“什么意思。”办公室年纪最小的姑娘朝这边觑着,忍不住开口问。
“意思就是分给大家。”
梁满月一边敲字一边回答。
话音落下。
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医生瞬间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确认梁满月确实要把这些不便宜的东西给大家分了以后,一个个惊喜连连地围在桌旁。
就连平时那个看梁满月不顺眼的女同事,这会儿也忍不住过来。
梁满月却完全没在意。
敲了几行字后,喝了口蜂蜜水。
也就是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
梁满月心情本没那么多复杂,可就在瞥到他来电的那一刻,心口和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蓄积的微妙小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汇聚成一种名为委屈的河流。
在铃声响起第五次的时候,梁满月到底没忍住,捞起手机,走到窗边。
接听的瞬间,男人磁性动听的嗓音酥酥麻麻地落在耳边,“许耀跟我说,她去了你医院。”
梁满月绷紧一张小脸,低垂着眼帘,盯着窗台上绿色的小多肉,没说话。
骆峥安静了几秒,叫了她一声,“梁满月,在听吗?”
梁满月还是没说话。
但也不挂断。
像在撒着某种倔强的小脾气。
这边,骆峥一根烟燃尽,回手掐灭,靠在驾驶位上,眼底划过细微的黯沉,嗓音强势,“你再不说话,我就去医院找你。”
这话像是一道强有力的指令。
迅速把梁满月拉回神。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对于许耀,甚至对于骆峥,自己竟然比想象中生气。
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在心口蔓延,梁满月咬字间染上一股明显的涩意,“你来医院填什么乱,还嫌我不够忙吗?”
言语明明是犀利的,可发音却是越来越轻。
像是平日里恃宠而骄的小猫咪,突然受了什么委屈,看起来还是张牙舞爪的,但挥过来的却是软绵绵的,不惧任何杀伤力的肉垫儿。
心口某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骆峥敛眉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平和,“那你什么时候不忙,我去找你。”
“……”
梁满月倒没想过他是来真的。
这种不经意被人敲中心门的感觉,像是突然砸下来的雨点般让人猝不及防。
短暂地怔愣后,她轻声开口,“你不是不愿意来医院么。”
她指的是上次打针的时候骆峥说的话。
“是不想去。”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所以有没有除了医院以外,可以见到你的地方?”
言外之意就是。
我要去见你,但并不是只见你。
潜意识里翻译出这句话。
梁满月眼皮子生生一跳,不着边际的话脱口而出,“见我干什么。”
骆峥淡扯着嘴角,盯着远方的茕茕孑立的高楼,声线不自觉压低,“还能干什么。”
“……”
耳尖烧起暧昧的温度。
电话那头荡出一声低笑,男人磁沉的嗓音中透着一抹浅淡勾人的浮浪不经:
“当然是哄哄梁医生。”
第19章 他没说来,却来了
话到这里。
空气猝不及防地安静。
似乎是手机太热, 梁满月清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紧绷感带着火烧火燎的架势卷上心头。
恰巧这时,身后的女同事叫她,“小满, 这个防晒霜用不用给你留一个啦。”
梁满月回过头瞥了眼,只见桌上原本一大堆东西, 此刻已经被分得不剩什么了。
左右也没想用许耀给的东西,她摇头, “不用,你们都拿走吧。”
女同事欢喜应声。
梁满月扭头继续看向窗外,把手机贴得更近了些, 衬得嗓音清透, “我这几天下班后都在工作室。”
“什么工作室。”
“去了就知道。”
“……”
那头安静几秒, 骆峥带着笑腔的嗓音清越动听, “行, 地址发我。”
电话挂断。
梁满月伫立在原地,隔了好几秒,才轻吐一口气, 点开微信, 把工作室的地址发给骆峥。
骆峥收到后没说具体时间。
只说了句“去之前联系你”。
梁满月也没问。
两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默契,虽然没有具体约定,但彼此双方都知道, 谁都不会爽约。
……
晚上七点,暮霭沉沉。
整个城市落在晚霞余波的笼罩中。
骆峥从市局里开完临时会议, 回了趟刑警大队。
江丹邮的东西到了,都放在门卫,让骆峥过去取,到了那儿才知道, 江丹到底弄了多少东西过来。
不大不小的保安室几乎要被她的手笔堆满。
无奈之下,骆峥只能将梁满月的那份先放到队里,他的那份,则是该分的分。
折腾到最后,只剩下小部分东西,被他塞到车上。
骆峥回到驾驶位上坐好,撇了眼时间,整整过了半个小时。
时间不早不晚。
骆峥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梁满月打个电话,却不想一旁的副驾驶车门忽然被拉开,以为是手下的警员过来蹭车回家,刚要说“今天不行”,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许耀坐在副驾驶上。
骆峥拧着眉,“怎么是你。”
生硬的吐字间透着一丝不虞。
“当然是过来找你啊。”
许耀还是那身惹眼的c家套装,委屈扒拉得跟个胶皮娃娃似的,“你都两天没回家了……而且我看到航空公司的短信了,你给我买了后天的机票。”
骆峥没说话。
许耀噘着嘴,“我都跟她道谢了,你怎么还不满意。”
不说这个还好。
提起这个骆峥就想发火。
原本他想着找个机会三个人吃一次饭,却不想这丫头自作主张冲到人家医院去,不出意外,应该还说了些不着调的话。
搀着烈火的情绪淌过心间。
骆峥胸膛微微起伏,刚要开训,却在莫名的一瞬,想到城市的另一边的梁满月。
几欲喷薄的火苗在这一瞬偃旗息鼓,骆峥面色沉下来,不动声色地发动引擎,音质透着浓重的威慑,“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下车。”
“……”
许耀咬了咬唇,态度服软,“骆峥哥,我错了。”
骆峥一声冷嗤,“晚了。”
这个时候,许耀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出耍赖的本事,摇头晃脑地扎安全带,“反正我不管,你今天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
本以为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死皮赖脸地达成目的,却不想男人不知何时变得冰冷无情,在她刚系上安全带的一秒,直接按下开关,把安全带弹了出去。
许耀傻了。
男人目视前方,嗓音沉郁,棱角分明的侧脸冷硬果决,“我再说一遍。”
“……”
“下车。”
撒娇被钢筋水泥般的冷嗤砸得烟消云散。
静默须臾。
许耀一脸挫败,耷拉着嘴角,不情不愿地推开车门下去。
骆峥不急不缓地摸出根烟,咬在嘴里点燃,许耀就这么三步两回头地看了几次,确定对方真没有留她的意思后,气急败坏地穿过马路拦了辆出租。
也就是这会儿。
骆峥拿出手机,给那个熟稔的号码打了过去,但打了几次,对方都没接。
索性不打了。
骆峥把烟捻灭,操着方向盘,油门儿一踩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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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梁满月所说的工作室时,已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眼下。
夜色浓稠,月光皎洁。
骆峥把车行驶到巷子深处,一眼就看到一对深灰色的漆雕大门。
视线顺着敞开的空间往里看,是个古色古香的小别院,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容纳了一套白色小二楼,楼外扎着一棵参天大树,离大树不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口天然水井,看起来不华丽,但处在这闹市中,极有韵味。
只是没有门牌号。
也没有通明的灯火。
这个时间,梁满月很可能不在了。
骆峥本该掉头离去,却莫名停下动作,想下来看看。
于是,就这么随意地把车停在院外,却不想,在他进去的一瞬间,忽然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光亮。
再往前一步。
小洋楼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个身形单薄纤瘦的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