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劲装短打、相貌平平的普通修士，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画像，在沿街叫卖。
他周围挤满了人，大部分是中年男修，只有少部分才是年轻男子，他们手里拿着灵石，推推搡搡凑到男子面前，购买画像。
慕四见乔芙感兴趣地冲那边望去，狗腿地指着那叫卖者身后的酒楼问：“圣女，前面就是合家酒楼，咱们先去那边小酌片刻，休息一下？”
“可。”
慕四让乔芙在酒楼外稍等片刻，自己大摇大摆地进去：“小二！你们酒楼我们修罗殿包场了，立刻让那些闲杂人等离开此处！”
店小二苦着脸，他们开酒楼的遇上魔修来吃饭，有名有姓的大魔头，碍于面子倒是会给钱，反倒是那些无名小卒往往更加霸道，吃霸王餐是常有的事，只希望今日来的魔修，也是爱惜自己羽毛的。
合家酒楼位于修罗殿脚下，他们的势力在这一手遮天，用餐的人听到修罗殿的人包场赶人，纷纷跑路，以免被盯上小命不保。
乔芙坐在二楼，斜着身子倚在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慕四剥给她花生。
“圣女，那是婉仪派在嫁弟子，她们全门派都是女修，未婚的弟子抢手的很，她们一嫁了人就会自动脱离门派，修士们不想娶凡人女子，那这婉仪派的女修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慕四手上动作不停，“毕竟除了婉仪派，也没有其他门派会收女修士了。”
“不收女子？本座常年闭关，倒是不了解这是为何。”
慕四愣了一下：“这、这属下也不知，只是咱们自古以来就是这个习惯，咱们魔修还好一些，偶尔也会有像圣女您这样强大的女修士出现，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宗门，对女子规定的更加严格，大部分女子婚前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模样。”
“既如此，那这婉仪派又为何明码标价的卖画像？”
慕四面上带着明显的轻视：“她们婉仪派本就是为了给男修培育妻子或是小妾才出现的，为了让对方挑选，当然要卖画像了，您看她们的画像分为三种等级，不同的等级，质量也是不同的，男修或者他们的长辈看中了哪位，只需交给婉仪派规定的礼金，就可以把人带走了。”
“并不是双方你情我愿地互相挑选，而只是男挑女？”乔芙冷笑一声，“那些女子呢，被像货物一样卖出，也没人反抗吗？”
慕四刚要解释，下面人群一阵混乱，原来是那男子拉过来十个铁铸的笼子，每个里面关着一味眼神或是绝望，或是充满恨意的女子。
“这些女子是违反了门规，被施以拔舌之刑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但修为仍在，好好养着，孕育后代，活她个二三百年绝对没问题，有喜欢桀骜类型但是怕受伤的修士们，只要5块中品灵石就可以把她们娶回家啦！”
“这些就是反抗的了。”慕四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婉仪派年年都有叛乱刺杀门主的弟子，说是要将婉仪的发展拨回正轨，说白了就是不想嫁人，属下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反抗，女子早晚都要嫁人，为人生儿育女，明知道犯上作乱会被施以刑罚后贱嫁出去，还是——”
砰——
乔芙忽然把手中的酒盏摔到地上。
“好大的脸！”
整个二层的魔修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圣女生气，纷纷瑟瑟发抖地埋头下跪。
“怪不得本座看着这卖画像挑女人哪哪都不顺眼！”乔芙站起身来，大步走下二楼，“慕四，本座替你更正一个用词好了，说什么贱嫁，你不觉得贱卖这个词更适合吗！”
“专门建立一个门派，洗脑培养女性修士，到了适婚的年纪直接明码标价的贩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走到楼外劈手夺过那男子手中的画像，一张张看过去。
每张画像旁边写着初级、中级、高级的分类，下面用小字写着性格爱好，修为竟然连提都没提，看来是真觉得修为如何并不重要。
“婉仪派打着婚嫁的幌子，做的确是买卖奴隶的生意！”
乔芙撕碎手中的画像，眼神似刀地盯着这一群不同年龄的男修：“花钱才能买到妻子，你们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她看着众人惋惜地看着被撕碎的画像，却因为她明显贵重的身份，不敢置喙，冷笑了一声:“是我傻了，你们是男人，这样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怎么会觉得不对？”
乔芙眼里闪过寒光：“本座该去问，那同为女子的婉仪掌门。”
“于镜！”
于镜上局任务结束后，敏捷已经升到了SS，他全速移动时，已经肉眼难辨。
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那十个笼子上的锁接二连三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女子四肢无力，但眼睛里纷纷燃起了希望。
于镜停住脚步，现于人前，眼神危险地一步步朝着那卖怪画像的男子走来。
“这位仙子！饶了我吧，您要是想救这十个人，就通通带走，也值不了几个钱，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什么仙子，这是我们修罗殿法力无边的圣女！”慕四一脚踹翻了他。
“小人地位低下，根本没资格见圣女，所以才不认得您，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就当我是个屁，把小人放了吧……”
众多买画像的修士见今天买不成，怕惹事地纷纷离开了，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街道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男人……”乔芙看着这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伏在地上，像是没骨头一般，又看向另一侧，即便被拔掉了舌头，挑断了手筋脚筋，也不能让她们的脊背弯下去的女子，“女人……”
“呵呵……哈哈哈！”乔芙放声大笑起来，“这世界病了！已经病的无可救药了！”
“本座会剜掉这恶臭的伤疤，让世界恢复原样。”
她拿出一把匕首，冲着这十个人里眼神最凶狠的女子走过去，扔到了她的面前。
“不甘心么，想反抗吗！那就拿起来！”
女子毫不犹豫地去抓匕首，一只手绵软无力握不住，那就两只手一起握。
她摆出攻击的姿势，向面前的女孩证明，即使她哑了，再也没有力气了，她也不会放弃反抗。
乔芙定定地看了她很久，而后才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匕首扎向了女子的大腿。
伤口不深，女子也没感到很疼，因为乔芙知道怎样能使疼痛减到最低。
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的对一个魔修产生信任，也许是因为她示意属下劈开了困住了自己的笼子，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黛比，治好她。”
乔芙用同样的方法，在每人腿上都留下了一个伤口，然后让黛比治疗她们。
“谢谢——？”第一个被救的女子惊讶地捂着嘴唇，“我竟然又能说话了！”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她折身就拜，却发觉自己被一根红粉色的法杖拦住了动作。
“女子本该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这个词真好，我们明明都是女子，她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们？”她像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眼眶有些红。
其余的几个女子陆续被黛比治好了，她们的身体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两三个人凑做一堆握着彼此的手，小声商量着什么，半晌后，出来了一人对着乔芙说：“姑娘、圣女，婉仪派自诩名门正派，在我们看来还不如您来的光明磊落，我们姐妹几个不想再做什么婉仪派弟子了，请让我们跟随您吧！”
乔芙不置可否，看向第一个被救的女子。
那女子教养极好，福了福身子：“奴家名叫白小洋，自小在婉仪派长大，当年师父告诉过奴家，婉仪的开山祖师怜惜女子的处境，这才惊世骇俗的，以一个女子之身开山立宗，而老祖宗当年定下的宗门宗旨是女子自强不息，却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在数百年中的演变下，婉仪派变成了弟子们只顾有副好皮相、整日的争奇斗艳，把嫁个好男人作为了人生最终目标。”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师父被迫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婚后郁郁寡欢，不久就去世了，奴家当时在她坟前发过誓，一定要把我们婉仪派带回正轨，让姐妹们不用被人当做货物一样挑来挑去了。”
“奴家要回去。”她看向乔芙，郑重其事道，“感谢圣女的救命之恩，然奴家今生大概无法报答您了，若有来生，必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乔芙静静地听着，而后回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修罗殿方向。
“先不回修罗殿了。”
她迎着慕四诧异的眼神：“改道，去婉仪派。”
第59章 公开测试第二局：魔魂灭世（五）
她们所处的世界, 叫做人间界。
它曾与修真界唇齿相依，安然无恙地共存了数万年。
直到一千年前，万法山上空, 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通往修真界的黑洞，灵气被疯狂地吸入其内, 灌入修真界。
人间界的高修为修士们纷纷避去了修真界, 留下的修为最高的也只有几位元婴修士了。
但是也有一个例外, 当时的万法山掌门是一个叫越承的法修，他身为大乘期修士, 为了保护门下的弟子, 留在了这此界。
他眼看着人间界即将失去所有的灵气，所有的修真者都会退化为凡人，为了解决这个危机, 他杀妻证道, 一举飞升成仙后, 立刻舍身融合了天道, 补上了那黑洞，同时彻底隔开了两界。
至此, 人间界才停下了灵气的逸散。
“杀妻证道？”乔芙不可思议，“当他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于镜摊手：“那些魔修是这么告诉我的，说那越承为了人间界的未来，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因为修炼的是无情道, 因此修为止步在大乘期多年不得寸进，没了办法才忍痛做了决定。”
“我倒是觉得未必有多痛。”乔芙想到白小洋等人的遭遇，知道这世界对女子的不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形成的, 必是常年累月的偏见。
于镜：“魔魂大概是数百年前开始出现的，没人知道它们的来源，只知道他们无智慧，却对人类有很大敌意，凭本能行动，当时刚出现时差不多一年一次，到如今一年几十上百次，与此同时，修真者们心魔丛生，或主动、或被动地转为了魔修，变成了现在这般魔修强大，正道修士式微的状态。”
乔芙：“这任务世界古怪至极，女子地位如此低下，竟可随意被人买卖，但越是这样，那些男子就越不敢让女子好好修炼，物极必反，修真者强者为尊，一旦让他们看不起的女人掌握了力量，殊不知二者的地位会不会颠倒过来。”
*
两天的舟车劳顿之后，修罗殿终于到了位于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中的婉仪派门外。
“去叫门。”
婉仪派大门紧闭，门口竟一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着实有些古怪。
“开门，修罗殿圣女驾临，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
“慕副，这里面没人应声啊。”手下没喊开门，屁颠屁颠跑回来说。
慕四看了一眼圣女所在的马车方向，略一思考后道：“来人，破门！”
前方陆续依次排开了近二十名筑基期魔修，他后退了五步，望着他们齐齐运功，将各式法术攻向门派的大门。
一片飞扬的尘土中，乔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她见慕四抻着脖子冲着已经破碎的大门张望了半天，又让两个属下进去试了试，没发现任何攻击的迹象，才带着不解回来报告。
“圣女，她们的大门已被破坏，但不知为何，这婉仪派连防御阵法都没启动，着实有些奇怪啊，咱们要进去吗？”
白小洋从后面赶上前来：“圣女，婉仪的大门外平时会有四名弟子在看守，而要想强闯的话，我们的防御阵法也能抵挡住金丹期修为的以下的修士攻击，根本不可能被筑基期的修士打碎的，除非——”
“除非这阵法坏了。”乔芙下了马车，款款向里面走去，“里面出事了，动作快的话，也许还能看个热闹。”
——难道又有师姐和师妹们反抗了？可这时间离得实在太近了啊，往年一年才会有一次，这次才过了不到十天。
“师姐，别愣神了，我们快跟上圣女吧。”一个师妹提醒她。
白小洋点了点头：“好。”
乔芙进入门派内部之后，才发觉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
“去看看人在哪里。”乔芙对着身后的魔修说。
“是。”
众魔修领命，四散查看，不一会一个人跑回来禀报：“圣女，厢房外围有个金色的阵法，我们进不去，就在外面喊了一阵，里面没动静，不知是什么情况，其他地方暂未发现人影。”
“来了个阵法高手，特意保护女修，难道说是婉仪派内乱？”乔芙若有所思，“白小洋，你们婉仪派有没有什么精通阵法的修士？”
白小洋想了想回答：“有这么一人，是前掌门的独女，我听师父偶尔提过，她在阵法一道极有天赋，但不知是否精通，当年前掌门忽然去世，她被现掌门收养后，就很少出现于人前了，算起来，我也有七年未见过她了。”
“圣女，您是怀疑破去这阵法的人，是黎师妹？”白小洋明白了乔芙隐藏的含义。
“你也知道这世上的男子多是怎样的人，本座是不相信有外人能够冒着被群起而攻之的风险，杠上为男人培养奴隶的婉仪派。”乔芙边向正殿走偏说。
“镜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乔芙抬手示意属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后询问于镜。
“……声音在后殿的方向，里面的人好像打起来了。”于镜凝神听了半晌回答。
乔芙挑了挑眉毛，步伐快了些。
一炷香之前。
后殿里，一个穿着双排扣海军蓝羊毛大衣的年轻女孩，被四名胸肌壮硕的男人拱卫在中央，用鼻孔“看”着对面受伤的四个女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