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亲爱的她——闻笙
时间:2021-09-26 08:38:32

  黎晓也曾给他念过《西厢记》里的词, 还开玩笑说他俩是红娘。现在看来,不是红娘,更像是……
  外公喝了酒,又被这旖旎的唱词所感染,说道:“现在的小孩啊,讲究的是男女平等。以后哪个姑娘要是嫁给阿倾,可算是有福气咯。”
  “爸,他还小。”姜沛玲说,“我跟他爸还没为他做过这方面的打算。”
  外公醉意上头,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当年认识你妈的时候,跟他现在一样大。我对你妈,那叫什么来着……一见钟情。”
  外婆似是有些害羞,说:“别听你爸胡说,他喝多了。”
  “爸,我扶你回屋去休息。”
  姜沛玲挽着父亲的胳膊,正要出餐厅,他又嚷嚷着:“阿倾,学校里有没有相中的姑娘?到时候等毕了业,让你爸上门提亲去。”
  季扶倾:“……”
  看来外公是真喝多了。
  姜沛玲及时阻止了父亲的胡言乱语,将他搀扶回了卧室。
  外婆念叨了一句“老不正经”,又招呼大家吃菜。回头见外孙面赤,又问:“阿倾,是不是嫌屋里热呀?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季扶倾怔忪片刻,极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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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已是深夜十一点。
  季扶倾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他滴酒未沾,却还是染了一身酒气。
  他取出干净衣物,正要去浴室洗澡,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书架。
  忽地发现,小黄人不翼而飞。
  他走到书架边四下仔细查看——的确不见了。
  他冲门外喊了一声:“妈,我东西哪儿去了?”
  姜沛玲刚把长发挽好,准备卸妆护肤。听见叫唤,匆匆走过来:“什么东西?”
  季扶倾指着书架上空出的一块:“我搁在这上边的东西。”
  “哦,那个小玩偶啊?”姜沛玲不甚在意,“你下次别在书架上放这种东西了。我今天从你书架上找书,不小心碰到地上,摔坏了。”
  季扶倾面色骤冷:“摔坏了,东西呢?”
  “垃圾桶里。”
  季扶倾瞥了一眼垃圾桶,姜沛玲见他不太高兴,又说:“妈妈也不是故意的,晚上我想给你说来着,忘了。一个小玩偶,也不值什么钱,再买一个就好了。”
  “再买一个?”
  这东西他保存到现在,不过是留个念想。现在……念想也没了。
  一句轻飘飘的“再买一个”,能解决问题吗?
  “明天正好周末,我带你去商场买。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变形金刚吗?那个不比这个强么?”姜沛玲说。
  “我不要变形金刚,我就要这个,一模一样的。”季扶倾一字一顿道。
  姜沛玲今天心情不错,她笑了一下,说:“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明天你随便挑,行吧?”
  季扶倾没有做声,她全当他是同意了。
  待姜沛玲离开之后,季扶倾蹲下身,去翻垃圾桶,找出小黄人的残骸。
  身子还在,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再也站不起来——死状堪称惨烈。
  季扶倾用白色纸巾将小黄人的残骸包好,放进一个空盒里。
  像是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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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沛玲在C大附中旁边的一家商场里办了美容卡,她平时经常在这儿做了美容,再去学校门口接儿子放学。
  商场三楼有一家专门卖手办玩偶的店,店门口立着一只巨大的人偶塑像,十分醒目,有人特地来打卡合影。
  来这里逛的,年轻女性居多,这是盲盒经济的主要消费人群。
  季扶倾先是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走进去。
  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偶,琳琅满目。盲盒堆成小山的形状,令人目不暇接。
  他对这些没有半点兴趣,直接问店员有没有小黄人,然后找到小黄人盲盒的货堆,拿了一个,去收银台结账。
  他之前在别的地方买过,知道价格,59元一个。
  拆开之后,是一只跳草裙舞的小黄人,不是黎晓送他的那款。
  那是隐藏款,概率较低,他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抽中。
  于是他折回,从货堆里又拿了三个,重复之前的步骤——还是没拆到想要的那款。
  他又去拿了五个,依次拆开。所有款式都集齐了,就是没有隐藏款。
  店员说:“你运气很不错哎,这才九个,已经抽齐六款了。上次有个顾客,一口气买了二十个,都没集齐。”
  季扶倾却并不觉得自己幸运,他折回货架,又拿了十个盲盒,准备去付款。
  这已经超出姜沛玲给他的预算了,但他自己有小金库。长辈格外疼爱他这个孙子,每年过年都给他包厚厚的红包。
  他身旁有一个女孩,见他货篮里已有了一堆,主动提醒他:“你不会是想抽隐藏款吧?听说几率只有百分之一,可遇不可求。还是别抽了,浪费钱。实在想要,去二手平台收或者换一个,比自己抽划算多了。”
  这些小黄人或唱或跳,姿态各异,却都不是黎晓送他的那一个。
  她只送了他那么一个,就让他抽中了隐藏款。
  幸运的到底是她,还是他呢?
  这世上,有太多可遇不可求的人或事。一旦错过,兴许真的就错过了。
  原来,遇见某些人,就已经抽中人生的上上签了。
  “电影还没开场,先来逛逛。”
  “黎晓,等等。我陪你一起。”
  季扶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循声望去,只见黎晓和鲍晖走进店内。
  他知道她今天约了鲍晖看电影,只是没想到,她选的电影院刚好就在这家商场里。
  黎晓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长发飘飘,裙袂翩翩。
  她的指尖撩过发梢,眼睫微抬,就这么隔着货架,同季扶倾四目相对——谁都没料到他们竟会在这种地方碰面。
  空气里莫名多了一丝诡异的暧昧。
  鲍晖见了季扶倾,十分惊讶。他说:“季委,你怎么也来逛这种地方?”
  放眼望去,店里基本都是女生。如果有男生,大多也是陪女朋友来的。季扶倾一人出现在这儿,着实突兀。
  季扶倾愣怔半秒,挪开视线,然后说:“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如果不是瞧见他购物篮里有一堆小黄人盲盒,黎晓兴许真的信了。
  呃,是挺随便的。一买买那么多,她都没他这么能买。
  他不是不喜欢小黄人吗?为什么要来买这个呢?
  鲍晖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季委,童心未泯啊。居然喜欢小黄人……”
  季扶倾冷冽的眼风扫过去,他却刹不住嘴:“嗐,谁私底下还没点儿小爱好呢?喜欢小黄人怎么了?黎晓也喜欢。”
  像是被戳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季扶倾把篮子里的一堆小黄人全倒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店员跟在后面喊道:“哎,帅哥,付过钱的东西,你不要了吗?”
  鲍晖诧异地看着季扶倾远去的背影,问黎晓:“我说错话了吗?季委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黎晓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堆小黄人,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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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电影,刚好是饭点,鲍晖邀请黎晓共进晚餐。
  黎晓:“你答应跟我AA,我就答应你。”
  鲍晖:“好。”
  两人去了一家江浙菜馆,店里点着香薰、放着情歌,氛围刚刚好。
  江浙菜口味清淡,鲍晖主动替黎晓剥着盐水虾,尽职尽责。
  “谢谢,”黎晓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剥的。”
  “黎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
  鲍晖酝酿着情绪,深情款款道:“余生很长,找一个愿意为你剥虾的人。”
  黎晓差点儿被虾给噎着,她赶忙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她说:“我没听过。”
  “这句话的意思是,女生一定要找一个任劳任怨、对自己——”
  “鲍同学,”黎晓打断了他的话,笑吟吟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不要舞文弄墨,她好尴尬。
  鲍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郑重地说:“黎晓,当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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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最后一节课,照常是体育课。
  下午三四点,日头正猛烈。天空幽蓝,蝉鸣聒噪。田径场的塑胶跑道被晒得滚热,一脚踏上去暑气沸腾。
  一班方阵在体委的带领下绕着椭圆形跑道跑步,白杨树叶恹恹地耷拉着,跑步的学生们也无精打采。
  跑完两圈,钟老师宣布原地解散,自由活动。女生们找荫凉地儿躲太阳,男生们兴致回涨,张罗着去打球。
  六班方阵正在和老师学习打太极拳,堪称群魔乱舞。
  鲍晖远远便看见了黎晓,她的身影在一堆同学里若隐若现。
  钱明旭抱着篮球走过来:“鲍晖,打篮球啊。”
  鲍晖却说:“没心情。”
  钱明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是在看黎晓。他说:“我说哥们儿,你伤心又有什么用?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鲍晖却故作深沉地道:“你不懂。”
  钱明旭鄙夷地打量着鲍晖。
  不就是表白被拒么?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钱明旭扭头去找别人,刚好撞见季扶倾和费子阳。
  钱明旭:“季委,打篮球,去不?”
  费子阳:“去呗,我给你加油。”
  季扶倾:“谁要你给我加油。”
  费子阳:“……”
  眼见人快凑齐了,钱明旭又去找鲍晖:“季委也来,你来不来啊?就差你一个了。”
  鲍晖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黎晓,不情不愿地走上球场。
  季扶倾正在练习,他抬手轻轻一扔,篮球被抛上篮网,撞到球框上,然后沿着球框绕了一圈,最终向内落入篮网。
  球掉下来,砸上地面,又高高弹起。反复跳跃,最终滚到了鲍晖脚下。
  “鲍晖,球。”季扶倾叫他,提醒他捡球。
  鲍晖把拾起篮球,扔给季扶倾。
  回头看见六班方阵解散了,他的心也跟着散了。
  六班有几个男生在踢足球,黎晓往足球场的方向走,看都没看篮球场一眼。
  鲍晖想到,之前的篮球比赛,黎晓当时还来看他打球。现在……他郁闷极了,彻底没了打球的兴致。
  他说:“你们找别人吧,我不打了。”
  说罢,往篮球架底下一坐,忧郁的背影像一只孤独的流浪狗。
  几个男生正在热身,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鲍晖怎么了?”
  “失恋了呗。”
  “失恋?他跟谁啊?”
  “没跟谁,表白失败了。”
  “哦,是不是六班的黎晓啊?他追她很久了吧。”
  “黎晓这种女的一看就是跟他玩玩,他居然还当真了?”
  “我也这么劝他,他听不进去。”
  ……
  这时,一个篮球歘地从天上砸过来,“当心——”
  众人被吓了一跳,四下闪躲,聚集的人群被冲散。
  季扶倾将篮球捞回来,往钱明旭怀里一推,说:“你们先玩。”
  钱明旭不明所以地看着季扶倾,他往鲍晖那边去了。
  难不成季扶倾是去安慰鲍晖?平时也没见他那么热心啊。
  鲍晖坐在烫人的篮球架上,眼神舍不得离开黎晓半分。旁边来了人,他抬眼一看,竟是季扶倾。
  季扶倾单手插兜,倚在篮球架上,眼神自上而下地瞥过来,问:“怎么不打球?”
  他实话实说:“今天没心情。”
  鲍晖知道,季扶倾了解他追黎晓的事,大家周六还在商场里碰过面。
  他没有多加隐瞒,悠悠地叹出一口气,说:“我早该明白的,黎晓怎么会喜欢我呢?”
  看样子,被伤得不轻。
  鲍晖胸中郁结,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其他人听说他表白失败,劝他想开的理由都是:“黎晓只是跟你玩玩,别当真。”
  在那些人眼里,黎晓仿佛十恶不赦。
  可鲍晖不那么认为,也不愿听到这些话——那些人根本不认识黎晓,也不了解她。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季扶倾既认识黎晓又从未说过她的坏话。
  和纪检委员谈论这种事情看似很荒唐,可鲍晖知道,季扶倾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至少在这个话题上,他比那些不认识黎晓的男生更有发言权。
  鲍晖说:“他们说,她接近我是有所企图,可是我接近她就没企图了吗?”
  图她长得漂亮,追到她显得倍儿有面子。既然都有所企图,谁又比谁高贵呢?
  喜欢里面掺杂了一丝虚荣,这种喜欢难道就不值一提了吗?
  “季委,你认识她,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鲍晖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同,“你觉得呢?”
  季扶倾的目光掠过绿茵场,黎晓纤细的身影落入他眼底。他淡淡地道:“没有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鲍晖说:“至少跟她一起吃饭看电影,我还是很开心的。如果她真有那么坏,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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