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胤雪: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jpg】
【谈胤雪:可怜的晓,祝你好运。】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黎晓就醒了。
昨晚写检讨写到凌晨一点多,她困得要死,可她害怕再次迟到,所以闹钟设置得格外早。
镜子里的她顶着两团熊猫眼,皮肤白也就这点不好,一旦有了黑眼圈,会特别明显。
洗脸的时候,她用毛巾热敷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缓解了些许。
残月像一枚湿凉的印章,从天幕上渐渐消失。“C大附中”这四个鎏金大字被镀上一层柔光,晨风吹得红旗猎猎作响。
学生们鱼贯而入,校门口照例有执勤老师和纪检委员,黎晓一眼就瞧见了季扶倾的身影——即使大家都穿统一制服,他也是人群中无法忽视的存在。
哪怕黎晓发自内心深处地唾弃季扶倾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在一众男生中鹤立鸡群。
侧面线条流畅且立体,尤其是眉骨到鼻梁那一块,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脖子修长,喉结突出,身为男性的第二性征格外明显。
黎晓背着书包往校门里走,却见季扶倾拦住一个丸子头女生,说:“项链,摘了。”
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依据校规,校内禁止佩戴任何首饰。
丸子头女生违规了。
黎晓眯了眯眼睛,在日光的辅助下勉强瞧见她脖子底下有一道亮银。
季扶倾的眼神怎么那么好使?莫非是属老鹰的吧?
那女生低下头,把链子扯出来,双手捣鼓了一阵,然后对季扶倾说:“那个……我解不开。”
他闻言眉头微蹙,面色稍显不悦。
这种吸引男生注意力的小把戏,根本不够黎晓看的。
不过,鉴于对象是季扶倾,她还是更愿意选择相信丸子头女生只是一时手残。
黎晓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嗨~早上好。”
季扶倾见了她,更没好脸色。她却忽视周遭压抑的空气,主动和丸子头女生搭话:“你的项链是解不开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对方的眼神往季扶倾那儿飘了一下,又看了看黎晓,犹豫着点了头。
黎晓先用手指固定项链,再用指甲扣住搭扣,轻轻松松将项链取了下来。
吊坠是一只镶嵌着水钻的彩色蝴蝶。
“哇,好漂亮哦。”黎晓称赞,“这是在哪儿买的呀?你眼光好好,这个跟你真的特别配。”
对方完全摸不清黎晓的意图,可是被这么一夸,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道:“朋友送的。”
接着,把项链往兜里一揣,走了。
黎晓目送着对方走远,恍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问季扶倾:“为什么你没有扣她的分?”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执勤——好像不太想理她。
黎晓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对待。
别人触犯校规,项链摘了就没事。怎么到她这里,又是写检讨又是请家长的?
她扯着季扶倾的袖子,不依不饶地说:“你把话说清楚嘛。”
恰好有几个学生路过,听到这话,眼神古怪地望着他俩。
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拉拉扯扯,嘴里还嚷着“你把话说清楚”,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季扶倾身为纪检委员,自然受不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黎晓这般纠缠。
他甩开她的手,低声警告:“不要妨碍执勤。”
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的表面下有暗波涌动。
黎晓却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说:“你跟我说清楚就好了呀,是我自己的错,我不会怪你的。我这个人呀,从、不、记、仇。”
最后四个字被刻意拖长了语调。
她笑起来的时候,饱满的卧蚕衬得桃花眼格外漂亮。眼尾勾起,小狐狸似的。
可她偏偏又生了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整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季扶倾说:“立校规是为了正风气,不是刻意为难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黎晓愕然,难以置信。
昨天他那样对她,摆明了就是刻意针对她。
现在却说不是刻意为难谁,逗她玩呢这是???
黎晓决定为自己讨回公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季扶倾冷冷淡淡地瞥着她。
她眨着眼,睫毛忽闪,像一只纯良的小动物。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随后移开,目视前方,不再看她。
“一,迟到。二,打耳洞。三,染发烫发。四,不戴校牌。”季扶倾不紧不慢地罗列她的罪状,“都是既定事实,怎么改?”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觉得你昨天认错的态度很好?”
黎晓:“……”
肇事逃逸,态度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问题。
“而且,”季扶倾补充,“除了一和四,别的至今没有改正。”
耳洞还在,染发照旧。
“耳洞打了,也不能缝不起来呀……”黎晓大无语。
“所以只扣你一次分。”呵,还挺通情达理。
“至于头发……”黎晓捋了一下耳侧的发丝,“我想染成黑色,可是我现在没钱。染一次头发好贵好贵的,我得三个月不吃晚饭。”
她一肚子怨气,说起话来也带着阴阳怪气。她抬起眼睛,眸子里似有星光闪动,说:“没钱……没钱不会也触犯校规吧?”
偷换概念。
季扶倾低嗤一声,不冷不热道:“怎么?是指望我给你开个水/滴/筹?”
第6章 Ⅴ 不是一路人。
Chapter Ⅴ
水……滴……筹……
黎晓坐在教室里,每每想起这句话,都气得直跺脚。
季扶倾的态度,与其说是调侃,不如说是轻蔑。那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她活了十六年,真没碰见过能对她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男生。向来引以为傲的美女/优势,在他这儿荡然无存。
不就是在学生会里当个纪检部部长么……官不大,官威还真不小。
“学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黎晓碎碎念着,笔尖狠狠地一用力,数学卷子被戳出一个洞。
同桌薛南枝从外头打水回来,黎晓起身,给她让开一条道。她刚一坐下,就问黎晓:“我们学生会招你惹你了?”
黎晓不慌不忙地抚平卷子上的洞,冲薛南枝使了个眼色,说:“我不是说你,是学生会里有极个别人……”
薛南枝联想到她在学生会遇到的奇葩,不禁感同身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啊,我也早就看不惯了。”
黎晓把数学卷子夹进课本,拿出下节课要用的政治书。她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啊?”
“我从小就学画画学小提琴,文艺部说需要我这样的,所以就报名了。”薛南枝喝了一口水,“不过,文艺部就是学生会里打酱油的部门,负责组织组织艺术节和晚会什么的。除了这个,别的时候基本没事做。”
“这不是给学生会当免费劳动力么?”
“也不算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还能认识不少人。文艺部没什么实权,大家相处起来很融洽。不像某些部门,成天勾心斗角的。”
“比如?”
“比如……秘书处、组织部、纪检部。每年学生会会长都是从这三个核心部门出来的。他们光是内部选个部长,就能斗个你死我活。”
黎晓翻着政治书,小心翼翼地继续打听:“那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也是从这三个部门里选了?”
薛南枝撑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们这一届,应该是从纪检部的季扶倾和组织部的邱柏杨里选。”
黎晓对另一个人并不感兴趣,她现在最痛恨的人就是季扶倾。
她想知道学生会会长的位子有什么天大的魔力,季扶倾为了竞选,居然拿她祭旗,无耻至极。
“当上学生会会长有什么好处吗?”
“以前市级优秀学生干部有高考加分,不过现在取消了。”
“那为什么竞争还这么激烈?”
“锻炼能力呀,结交人脉呀,提前感受职场血雨腥风的氛围呀。”薛南枝说,“现在内卷那么严重,连小学生升学都要美化履历。要是能当上C大附中的学生会会长,多有排面啊。”
排面?黎晓在心里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薛南枝叹了一口气,又说:“像他们这些人,路早就被家长铺得明明白白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比不了。”
能进C大附中这样的名校,要么是真学霸,要么就是家里有钱有势。薛南枝父母都是隔壁C大的教授,说自己是“小老百姓”,颇有凡尔赛之嫌。
但,凡事要分跟谁比。
“就说季扶倾,你知道他吧?”薛南枝神秘兮兮地说,“就昨天英语课来我们班说要找人的。”
黎晓心说,是找我的,谢谢。
她并没有告诉薛南枝她和季扶倾之间发生的鸡飞狗跳之事,太丢人。
“像他这样家庭出来的,一般呢,高中先在学生会锻炼锻炼,然后保送进A大。上大学以后就开始参加……”薛南枝说得头头是道,季扶倾的人生仿佛已经在她设计好的轨道里行驶了。
黎晓听得云里雾里,这是她完全没想过的道路,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在她连考什么大学都没想清楚的时候,季扶倾的人生规划已非常明确。
你以为他在第三层,可他早就站到了第十层——大部分人还在地下室摸索呢。
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什么,在世俗的观念之下,循规蹈矩的人生应该总是好过自由散漫的人生吧?
上课铃声响之前,薛南枝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看他跟咱们现在都在同一个校园里,其实压根不是一路人。”
>>>
当天下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黎天亮真来学校了。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C大附中,去年黎晓转学,他都是托人全程代办。
说起黎天亮这个人,如果让黎晓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楼市蛀虫”。
黎天亮的发家史,堪称中国房价的飞升史。他书读得不多,但胜在运气好。早年房价还没这么离谱的时候,他手里就有不少写字楼和住宅楼。后来各地房价飙升,他跟着赚得盆满钵满。
他每个月唯一的正事就是天南地北地收租,美其名曰“出差”。其他时候,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闲暇时间,再兼/职炒炒房,不亦乐乎。
黎天亮和黎晓她妈殷丽娜离婚之后,有过一段短暂的二婚,然后又离了。
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他至今没有再踏入婚姻这座坟墓。
对于黎晓这个女儿,黎天亮的态度是:“孩子就该散养、放养,野蛮生长,自由飞翔。”
说得更直白点儿,懒得管,不想管。
黎晓之前一直跟着妈妈在深城居住,去年她妈结了婚,新组成的家庭内发生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黎晓就被送到了北城。
有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亲爸,可想而知黎晓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钱管够,爱没有。
这种情况下,她没长得太歪已经算是一个不朽的奇迹了。
黎天亮这次来学校,着实出乎黎晓的意料。
她不知道倪青会怎么跟黎天亮告状,更不知道黎天亮会怎么看待她违反校纪的事。
……兴许也无所谓吧。
下午五点半,学校准时放学。
大部分学生都是结伴同行,坐地铁、坐公交、骑自行车等等。也有家长或者司机开车来接的,其中不乏有豪车出没。
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片,车水马龙,喧闹嘈杂,堪称小型交通瘫痪现场。
黎晓背着书包等在校外,她爸的大奔就停在马路对面,车牌还是嚣张到飞起的连号。
她低头刷着微博,看看明星八卦打发时间。
“滴滴——”身后有鸣笛声。
黎晓回身一瞧,是一辆黑色国产车,车牌号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组合。车型是好几年前的款式,设计平平无奇,但车保养得不错,跟新的一样。
黎晓意识到自己挡着道了,立刻让路。车子经过时,她不经意往里头瞥了一眼。
驾驶室里坐着的应该是司机,后排是一个坐姿端庄的中年女人。
这车普通人家都买得起,但不会有人配专职司机。看得出来,车主非常低调。
车子停到了校门口,应该是接孩子放学。
黎晓继续看微博。今日热搜风平浪静,几个无聊的新闻刷完,黎天亮还没出来。
她往校门口张望,隔着密密的人群和鼎沸的人声,瞧见季扶倾逆着光走了出来。
他单肩背包,单手插兜,因为腿长,步子挺大。他的肩膀上没有佩戴纪委的红袖章,难得的闲散自若。
夕阳勾勒着他的身形,使他周身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像是一把能切开水流的刀刃,其他同学见了他,立马退避三舍。
还真是冤家路窄,黎晓心想。
今早又在他那儿吃了个瘪,她不想再见到他。
晦气。
季扶倾没瞧见她,径直走到刚刚那辆黑色国产车旁边,打开后车门,把书包放进去。
他站在车门外,同里面的那个女人讲着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暂时不想跟车。
商谈进行了大约两分钟,季扶倾俯身上车,把门关上,车子随后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