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贤妃尴尬地笑起来,细长的双眼不好意思地望向林绿萼,“贵妃何苦呢,去年臣妾排在末尾,也未曾想在这种游戏中作弊啊。”
“是啊。不过是姐妹们年夜玩乐的小活动,贵妃何必这么急功近利呢。”赵充仪眼角眉梢都挂着看热闹的笑容。
德妃拉了拉林绿萼的衣袖,发现她沉着脸色,斜视李充媛,一声不响,德妃只好自己跪在地上,哀求地看向皇上,“贵妃只是求胜心切,不过是玩乐罢了,贵妃虽是行为不端,但也无伤大雅啊。”
淑妃睨了贵妃一眼,蠢事做绝,人赃并获,本宫可不想帮她说话。
“小事罢了。”皇上也不太放在心上,贵妃总归是为了讨好自己而犯了小错,虽是传出去名声不好,那也只是污了她的名声。
皇后宽和地望向林绿萼,端庄公正地说,“年夜的赋诗重在玩乐,剔除贵妃的排名便是。”
内侍收了众人写诗的宣纸,没有收贵妃的。林绿萼再次递上自己写好的诗,内侍低头就走,不敢接过。
殿中胆子大的,直勾勾地望着贵妃笑,胆子小的,也悄悄捂嘴低头。与贵妃相熟的妃子,德妃跪在地上,宁充容低头饮酒,并未说话。
林绿萼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突然站起来,在嘲笑的目光中,一挥衣袖,甩出里面的纸条,“是这个吗?”她捻着小纸条,高声问李充媛:“诬告上位,是什么罪名,你担得起吗?”
李充媛豆眼瞪得老大,林绿萼怎么还敢放肆啊,她不该羞愧难堪、无地自容吗?她挺直了背脊,“臣妾只知娘娘作弊,不解诬告上位是何意。”
林绿萼红唇上扬,发间的金钗随着她得意的笑容在明亮的烛火中熠熠生辉,“你若担得起诬告上位的罪名,本宫就打开纸条让大家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你若担不起罪名,即刻给本宫叩头请罪,本宫就饶过你。”
李充媛感到不对劲,她瞪向德妃,德妃眼眸下垂,面色平和,心中却波动不已。
皇上一下来了兴趣,伸手招贵妃到面前,“给朕看看。”
林绿萼打开纸条恭敬地递给皇上,皇上看后哈哈大笑,纸上记录着贵妃晚宴吃了四块鹿肉、两块鱼肉、三片青笋……如此种种。皇上对着云水扬眉,“你记这些干什么?”
云水跪下回禀,“娘娘总说自己什么都没吃却长胖了。奴婢便帮娘娘记录,她到底吃了些什么。”
林绿萼又把自己写的诗递上,巧笑道:“皇上看看,臣妾今年可有进步?”
其他的诗还堆在一旁,皇上先读了一遍贵妃的诗,赞美道:“将梅比为雪,雪喻为梅,甚好。”皇后发现李充媛上当了,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收敛了对贵妃讥笑的神色,平和地附和道:“古朴自然,甚好。”
林绿萼指向身后的李充媛,对着皇上不满地嘟嘴,“那她诬告臣妾,臣妾委屈。”
“由你处置吧。”皇上挥了挥手,不太想管这事。他也想看看贵妃会如何处理。
林绿萼忽的转头,冷厉地瞪向李充媛,狠狠地说:“诬告上位,理应拔舌。本宫过往就屡次听到李充媛对本宫的不敬之语,但本宫并未放在心上,指望她能够忏悔己过。”
林绿萼顿了顿,瞥向方才其他出言嘲讽了她的人,“有些人,读书不读正史,只读演义,心中充满了勾心斗角和算计,所以说话难听。不似本宫磊落自然,又肯努力。”她声音洪亮,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那些轻视她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李充媛听到拔舌,叩头如捣蒜,接连给贵妃道歉。
林绿萼不想扫了晚宴的兴致,若真拔下这舌头,她在京中的恶名会更甚,眼瞧着李充媛声泪俱下,她心里也舒爽了。她淡淡一笑,柳眉上挑,“皇后说得对,年夜重在玩乐,又岂能做这种血腥的事。本宫……”她顿了一会儿,引得李充媛痛哭失声,又轻声说,“饶过你了。”她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杯,淡然饮茶。
李充媛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回到椅子上,却再也不敢看贵妃。去年最得意的活动,今年却变得如此的狼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皇上赞美德妃诗句含蓄优美,用词生动,是为今年的魁首。
李充媛咬牙切齿地抬头,阴恻恻地盯向德妃,便是她派人给她带消息,说贵妃会在诗会时作弊。她见贵妃感激地对着德妃欢笑,更是明白了,这两人早有预谋,就是要让她难堪。德妃……她记下了。
燕语然心中也充满不解,前些日子婷儿在偏殿偷听到云水提议帮贵妃写诗,贵妃满口答应。婷儿又发现,宫女私下里休息的时候,云水在看诗集,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婷儿偷拿了云水写的诗给德妃看,德妃又拿给李充媛看,她们二人都认为云水文采斐然,更笃定了贵妃要让云水帮她作弊。谁知事情竟然是这样……此刻林绿萼频频侧头,欢笑着答谢方才燕语然出言为她周旋,燕语然也只好笑着回应,心里却感到不安。
作弊这事,本就是燕语然临时起意打算污林绿萼的名声,除了李充媛以外并未与别的人商量。而今夜那些与皇后贤妃布置的周密的陷害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林绿萼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在演戏,还是恰巧今夜没有作弊的打算?
燕语然瞥了一眼李充媛愤恨的眼神,废物,瞪我做什么。
林绿萼偷偷地拉了拉云水的衣袖,谢谢你。云水回以一笑,“要奖励。”
前些日子,云水发现了婷儿老是偷听贵妃说话,于是将计就计,布了作弊这个局。他知道姐姐因背后被李充媛讥讽而心中有气,那他就帮姐姐出了这口恶气。再小的委屈,也不能让姐姐平白遭受。
“回去再说。”林绿萼脸色微红,捏了捏他的手臂。
在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中,皇上评选出了今年的排名,因皇后不参与这个活动,余下的人,德妃第一、李充媛第二、淑妃第三、贵妃第四、杨昭仪第五、赵充仪第六、宁充容第七、贤妃第八。
林绿萼笑得花枝乱颤,看了几个月的诗集,算是捡回了一些年少时的学问,她心里得意,可惜只得了第四,也怪皇上有眼无珠,赏不来她这么好的诗。
大家玩笑了一会儿,婢女又端上各色糕点,台上开始唱戏,是林绿萼听腻了的曲子,她显得有些无趣,又开始四处打量。恰巧温雪回来了,躬身在旁问:“冰鞋放在了殿外,娘娘现在去吗?”
“檀欣,你去问问,焰火表演还有多久?”檀欣问了,还有一个时辰,林绿萼点头,“那本宫去玩玩吧。”她借说醉酒,去殿外醒酒,片刻就归。
皇后对德妃使眼色,跟上她。德妃领命,也缓缓离开座位,她走到殿门,正要开口喊贵妃,宁充容也笑着跑出来,“贵妃、德妃,你们去哪里玩?带上臣妾吧。皇上淑妃一边听戏一边回忆青春呢,一时也顾不上其他人。”
林绿萼听到离离的声音,转身招手道:“听说你又要晋位了,是什么时候?”宁充容挽上贵妃的手臂,“大概元宵之后吧。”
她们见德妃没有跟上,转头轻呼:“德妃,快来呀。”
燕语然皱眉,事情有变,她得把宁充容支开才行。她笑着迎上,“来了。”
第44章 看戏 去冰嬉吗
出了摘星阁往北走, 经过一小片竹林,便到了冰湖边。这湖名为清水湖,湖畔有一个观水阁, 往年的围湖花会、今年皇上的寿辰晚宴,都是在湖边举行的。观水阁的一楼是杂物间, 供舞姬和伶人休息和装扮。二楼是戏台,宽阔开敞。观水阁几月未用,门窗紧闭,飞檐上堆满积雪。
三人说说笑笑, 行至湖边, 德妃捏着贵妃的手,“绿绿, 你这翡翠戒指真好看。”
“方才你就说过了,你很喜欢吗?”林绿萼看着德妃, 见她移不开眼了,“送给你吧。”她一向慷慨, 两人在闺中的时候也常互赠首饰。
林绿萼摘下戒指递给德妃, 又举着自己的左手说,“你看, 这是一对, 戒指的环都是连枝纹的。”
燕语然笑着收下, 却没有戴在手上, 而是放在了袖袋里, “今天这衣服不搭,改日再戴。”
小雪初霁,明月被暗云遮掩,露出微弱的昏黄光晕。林绿萼穿上冰鞋, 兴冲冲地先一步在湖上走冰,温雪和云水在湖旁举着灯笼,劝贵妃不要走远。林绿萼对着德妃、宁充容招手,“怎么,你们就看着我玩吗?”
燕语然正在想办法怎么把宁离离支开,她啧啧道:“绿绿,你好像没有在闺中的时候玩得好了。”
林绿萼不服,“你等着,我热热身就给你表演一个转圈。”
天寒地冻,在冰上驰骋颇有趣味,宁充容羡慕地跺脚,“真好玩,我也回去拿冰鞋!你等我啊!”她说着挽上德妃的手,“不能让她一个人得意,过了小竹林,再走一条长街,就到披香殿和凝香居了,走,我们回去拿鞋。”
燕语然点头,随宁离离往竹林走去,笑道:“她过往在闺中时,冰嬉还是我教的呢。”她又回头看向贵妃的婢女们,得把多余的人支走,“檀欣,皇上皇后正在听戏,你去摘星阁候着吧,若有情况,便来通知贵妃回去。”
林绿萼对檀欣挥手,“对,你去摘星阁守着,免得本宫在这儿玩,皇后寻不到本宫,又抓本宫错处。”
燕语然又说:“云水,你……”
云水打断道:“奴婢在这儿陪娘娘。”
“走啦!”宁充容拉着德妃往前,不耐地说,“再耽搁一会儿,就玩不了了。”德妃只好笑着跟上。
林绿萼在湖上滑了一会儿,便发现冰鞋有问题,滑着总有些磕磕绊绊,冰面又不太平滑,总有小石子和杂物咯着她的鞋,她为了向德妃证明自己冰嬉更甚闺中之时,滑得有些快了,待她们走后,她想停下来看看鞋有何问题,结果绊到石头,“啪”地一下摔在冰湖上。
“娘娘!”温雪和云水同时冲过来扶她。
林绿萼推开她们的手,眼里含着一点泪水,“缓一缓,膝盖痛,起不来了。”
云水着急地说:“让奴婢看看伤得重不重。”
林绿萼拍开他放在自己膝上的手,“这么冷,本宫脱了裤子让你看吗?”
温雪说话声音较大,即使在竹林中的人,也能听个清楚,“娘娘,奴婢带了药膏,不如去阁楼里擦药止痛吧。”
林绿萼坐在地上瞥向她,“你怎么会带药膏?”
温雪道:“娘娘过往冰嬉的时候也常摔倒……方才奴婢回去拿冰鞋,便顺便捎上了药膏。”
林绿萼缓过痛劲了,脱下冰鞋对着灯笼看了看,冰刀竟然是歪的,怪不得玩得这么费劲儿,这些东西一向是温雪保管的,她大声责怪了温雪几句,她的斥责之声随着晚风飘进了竹林里。她扶着云水站起来,“痛死了,走吧,去擦药。”
她们走到观水阁前,云水伸手一推,发现阁门竟然没锁,便扶着姐姐走了进去。房中有股奇怪的香味,闻着有些甜腻。温雪用火石点燃了烛台,阁里堆放着不少杂物,但也有一张软塌可供休息。
林绿萼坐在塌上,云水端了一个圆凳坐在软塌前,伸手让温雪把药膏给他。
温雪嘟了嘟嘴,没有争取到给娘娘擦药的机会,“那奴婢去阁外候着吧,以防有人闯进来。”温雪走出去,关上了阁门,然后她对着竹林那边招了招手,示意成功了。
竹林里的漫漫和皇后派来监视的婢女看到温雪招手,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大半,连忙回去向德妃、皇后复命。
云水卷起林绿萼的裤腿,温暖的手抚在她的小腿上,往上摸到了膝盖,引得林绿萼小腿痒痒的,腿上一阵颤栗,她拍他的手,轻呼道:“干嘛啊。”
云水两只手放在她的腿上,眼睛瞥了一眼一旁的药膏,“帮娘娘擦药啊。”
林绿萼指着膝盖上的软绵绵的布条,止住他还欲往上的手,“擦药不用药膏只用手吗!别摸了,这么厚的护膝,我根本没有受伤。”前些日子,她得知德妃托温雪把她的冰鞋弄坏之后,便做了护膝、护腰和护腕,今日都戴在身上。方才也是故意跪在地上,自己把握着摔倒的力道,根本没有摔痛。
“房中的迷香呢,不用管吗?”林绿萼腿上痒痒的,她用手在脸上挥,试图扇去脸上的燥热。
“迷香不会这么快起效的。”他学着姐姐那日那样努了努嘴,“要奖励。”
林绿萼假装没看到,近日他越发猖狂了,明明说好了她想亲那可以亲,他想亲不可以……她放下卷至大腿的绸裤,站起来,“可我觉得好晕,我们还是出去吧。”
“晕吗?”他关切地望着她,眼神清澈似山间明月。林绿萼发现自己又被美色迷惑了,勉强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红痕。云水摸着脸上滑腻的口脂,抿嘴淡笑。
两人相对而站,林绿萼仰头望着他,他低头看着她,安静的什么也没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唇若即若离浅浅嬉戏。
温雪推门进来,发现贵妃和云水站得很近,两人脸庞绯红,一人头往左,一人头往右。温雪感觉阁中的氛围怪怪的,似乎有些暧昧的甜味?大概是阁中的迷香之故吧。她略显疑惑地说,“她们走了,娘娘不走吗?”
温雪想了想,她推门的一刹那,仿佛看到娘娘和云水是相拥着的。她疑惑了片刻就释然了,过往她差事做得好的时候,娘娘也会亲昵地拍拍她的肩,摸摸她的头,娘娘大约是在和云水嬉闹吧。娘娘都好久没有和我玩闹了,我失宠了……
云水拿定了主意,下次要把温雪锁在耳房,再寻姐姐要奖励。
……
宁离离兴致颇高,走得很快,不时便到了凝香居,她让萍儿去库房寻冰鞋,她在正殿里喝了一杯热茶,热水驱走了身上的寒意,她感到暖洋洋的。待萍儿拿了冰鞋出来后,她赶忙往披香殿赶去。
皇上听戏的时候不喜人聒噪,所以堂中缺几个妃嫔也不打紧。一个时辰后,临近子时,摘星阁外便会开始焰火表演,那时不能缺席。宁离离算了算时辰,这时候赶回冰湖,约莫还能玩小半个时辰。
披香殿离湖泊比凝香居近,德妃先一步回去,肯定已经在等她了。待宁离离走到披香殿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德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