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无宠却有孕了——枕雨眠
时间:2021-09-27 08:58:06

  她认识他二十多年,对他最为了解,他近日神色有异,明显暗藏心思,他今日绝不是去准备贺礼了。
  宁夫人将林夫人的神色瞧在眼里,便起了别的话题,让大家别再讨论迟迟未至的林相,“听闻贵妃娘娘也回府了,林夫人有福气啊,贵妃娘娘至纯至孝,又得皇上宠爱,七月身孕了还回府为夫人祝寿。”
  身旁的贵女们附和道:“贵妃娘娘貌美无双,又孝顺懂事,林夫人真有福气。”
  “我曾见过贵妃的天人之姿,至今还难以忘怀。”
  “她不喜喧闹,在后院休息。”林夫人嘴角微笑,眼神却很低落,她蓦地站起来,明明府中繁花似锦,欢歌曼舞,她走在平地上,脚下却十分虚浮,有置身风浪中的不平稳之感。
  她揉了揉闷气的胸口,对着宁夫人笑道:“这《群英会》唱得真热闹,你们先看着,我去后院看看贵妃娘娘。前院有什么事,你帮着应付一下。”
  宁夫人应下,摇着团扇悠悠地对着林夫人低叹了一声,“我家相公和析哥儿今日也不知去哪里了。”
  林夫人行至院中,满月如盘,她深吸了两口气,心里的烦闷才有所舒缓。她看到府中的芳林里多了许多巡逻的护卫,相府护卫本就不少,今日竟然多到她每走十几步便会遇到一队巡逻的护卫。
  林夫人招手拦下一队护卫,“我瞧着你们十分面生,是新来的?”
  护卫回禀道:“我等是京郊大营中负责护卫京都的侍卫,今日京都贵族齐聚相府,林相为了护住贵人们的安全,特将我等都调到林府内外守卫。”
  他抬手抱拳时,袖中软甲从玄色的衣袖里露出小半截,林夫人惊讶地询问:“守卫相府,还要穿上杀敌所备的软甲吗?”
  护卫顿了顿,行礼道:“相爷说让我等务必拿出十万分的精神,一切筹备妥当,有备无患。”
  林夫人点头让他们离去,她本只想在院中闻闻花香散散心,此刻疑心更重。她前些日子偷溜进夫君的书房,看到了不少信件,但她不敢细看便匆匆地离开了。
  既然他到现在都不回来,又做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那就别怪她不尊重他了。
  林夫人带着严媪走进黑夜中仅有几盏火光的东跨院,又向昏黑的书房迈去,院里的花树颤颤巍巍,斜刺里飞出来两只受惊的雀鸟。
  书房门口守着两个小厮,看到林夫人之后低头行礼:“夫人,相爷有令,任何人不得他允许,不能私闯书房。”
  林夫人呵斥道:“严媪,你去带人来将他们两个抓走!”
  两个小厮见夫人执意要进,实在不敢阻拦,只好退至两旁。严媪又命人拿东西来将书房门上的铜锁砸了,林夫人推门而入。
  严媪点燃了书房里的烛台,林夫人见之前书桌上那些信件全没了踪影,铜盆里也收拾干净了,她担心那些信已经被他烧了。
  她坐在书桌前,伸手在书桌上下摸索,摸到一个钥匙孔。她又派人在书房里四处搜寻钥匙,前院欢乐的歌声不断传进她的耳中,她只觉得吵闹。她走到书架前,摸到一个暗格,依旧没有钥匙,无法将它打开。
  林夫人招手让严媪将看门的小厮抓进来,她坐在桌前,沉着脸色一掌拍在桌上,“你们知道暗格的钥匙在哪里吗?”
  小厮哆嗦着回答:“钥匙相爷随身携带着。”
  林志琅到底有多少秘密隐瞒我?在我生辰这日,将女儿唤回府中,他人却不见踪影,到底想给我惊喜还是惊吓?林夫人越想越气,对着严媪说:“找不到钥匙,就把书桌拆了!书架也砸了!”
  严媪眉头微蹙,夫人脾气很好,数年难得动怒一次,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转头对侍从们说:“把它们都拆了!”
  小厮哭着求道:“夫人,使不得啊!”相爷回来看到书房一片狼藉,肯定饶不了他们。
  侍从们拿着工具,用蛮力将书桌书架都挖烂了,价值千金的镶金卷草纹红木桌烂在地上,林夫人低头抽出其中的暗格,抖了抖里面的信件,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林志琅没有将它们烧掉,证明它们极其重要,内容甚多,他还需留下细细揣摩。
  林夫人命侍从们都退出东跨院。
  她展开信纸,前两封都是宁氏家主宁平宇寄给他的信,内容很长,她知道宁平宇前些日子一直在南方忙碌生意,近日才回到了京都,她借着摇曳的烛火快速地阅读,额上不禁冒出一层薄汗。
  第一封是宁平宇数月前对他的求援信,宁氏在南方的生意遭到了匪徒袭击,数百家商铺遭到洗劫,南方不少达官贵族与土匪勾结,他向官府求援却无计可施。他想林相向皇上开口,派兵镇压南方的匪徒。
  林夫人很震惊,她隐约听说有南方百姓流窜到距离京都较近的显州、明州各地,她以为是旱灾导致流民甚多,未曾想南方竟然闹了匪祸,而这事她竟然闻所未闻,南方的官员难道未传信回京都吗?还是说知道这些事的达官贵族,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此事?
  能有权势将这么大的匪祸隐瞒下来,不是林志琅,还会是谁?林夫人放下第一封信,继续往后翻。
  第二封是宁平宇上月写给他的,说他已照林相的吩咐,用宁氏的水上船队,将匪徒们分批运到了京都附近的乌镇、阳镇、恒济城……他们已躲藏好了,只待起事。信末,宁平宇写道:“林兄,相交多年,承蒙林兄厚爱,余无以为报,只好听之任之,但吾心有不忍,劝林兄行事慎重!慎重!擅自珍重!”
  林夫人嘴巴张开,半晌合不上,她捏着信站起来,迷茫地望向漆黑的东跨院,由宁平宇这两封信推断,匪祸是夫君培养的人引起的,而在宁平宇向他求助后,他让宁平宇将这些匪徒都运到了京都附近隐藏。
  林夫人一下接收了太多信息,她死死地捏着这些信,怔怔地往前走,她没意识到自己已走出了书房,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游鱼嬉戏的池塘里。
  “噗通”一声水响,将在院外等候的严媪引了进来,她打着灯笼围着池塘吼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夫人落水了!”
  林夫人咳嗽了两声,抓着池塘边缘的石头花纹站了起来,水仅及肩,她淹不死。秋风寒凉,水更是刺骨的冰冷,她哆嗦着被侍从们从池塘里拉了起来,满面寒凉的水珠,她昏沉的头脑一下清醒了许多,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对严媪说:“你去告诉檀欣,让她带人去街上寻找林绿萼!”
  林夫人声嘶力竭地吼道:“务必!务必要将她立刻带回相府!”她推开严媪为她擦拭头发的手,“快去!快去啊!”
  林夫人颤抖着扶着门框回到书房里,还有一封信,是家臣梁氏寄来的,她记得梁氏在京西的康州一带任职州牧,是两年前才上任的。
  现在皇上正往西北方向去,难道林志琅还有别的意图?她的枕边人到底有多少心思?她拿起梁氏寄来的信缓缓打开,只觉置身冰窖,浑身冰凉,惴惴不安。
  她还未来得及看信中的内容,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南边传来,她快步跑到窗边,衣衫上滴落的水渍在地上蜿蜒,她趴在窗边往城南望去,圆月隐进了云中,漆黑的夜幕中,伴随着百姓的尖叫声,又传来一声巨响。
 
 
第111章 偶遇   去翻篱笆吗
  林夫人派人去查看城外的情况, 她回到房中拿起梁集写的信细看。
  梁集是梁婕妤的父亲,曾是跟随林志琅的林府家臣,他年轻时骑马射箭能力出众, 由林家引荐为官,他在前朝抗击匈奴的战争中屡立战功, 后娶了前朝越国公的次女为妻,生了三子二女,梁珍意是他最小的女儿。
  新朝初立,他也随林家降于殷牧昭, 因为为人老实不善巧言令色, 被林相外放到南方滨海的花城做知府,两年前林相又将他调到京西的康州任命州牧一职。
  林夫人的老家白城也在康州的管辖范围内, 她对那边的情况颇有了解,康州曾经历前朝的藩王之乱, 虽不及显、明二州富庶,但胜在民风朴素兵强马壮。
  梁集的这封信很厚, 她拆开才发现虽装在一个信封里, 但根据信纸不同的泛黄程度来说,应是好几年寄来的若干封信聚在一起。
  伴随着前院传来的慌乱人声, 林夫人双手颤抖着, 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信的内容看完。
  信的内容, 都是梁集收到林相命令后做事, 事成后的回禀。
  林夫人由梁集的回复推断出了夫君这些年暗中做了什么事。
  十年前, 前朝亡国之后,林志琅立志要复国,他派梁集去南方培养人马,又将一批值得信赖的人才以各种理由贬官送到花城, 他倚靠宁氏的财力和皇上的赏赐,收集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又将这些物资分批暗中送往南方,让梁集招兵买马。
  南方多丘陵山脉,梁集因担心私下练兵被人发现,便让一个信任的武将莫建元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以流民首的身份吸纳流民,扩充军队。
  而梁集是花城知府,他们官匪勾结,把持南方诸镇已经很长时间了。
  林相得了铁矿的采办权,又暗中做了武器,一批送往西北方支援徐仲,一批借宁氏的船队送向南方。
  而林夫人也明显地发现,夫君的心意在这两年有了转变,他原先的计划是联络徐仲,他们两方人马一起出兵,灭了殷朝,扶持晏隽之为帝。但他在与徐仲取得联系之后,发现徐仲想自立为王。
  这个发现让夫君的忠心产生了动摇,两年前,梁集有两封信都在询问林相,是否要放弃培养将士们对前朝的忠心,而让他们以林相为尊。
  林相将梁集召回京西,让梁集以州牧之职把控康州的兵权,因康州是殷朝屯兵最多的要塞,向东可以攻打京都,向西可以抵抗徐仲的军队。他又让梁集把南方的事交给莫建元全权负责。
  林夫人捏着信闭上双眼,三息之后才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压城的黑云……今日,是莫建元带领匪徒们攻打京都之时,这些人不是匪徒,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所以夫君将女儿唤回相府,是担心她在皇宫中不安全,又派了京都的侍卫来相府中保护她与女儿。而她一无所知,放任女儿到比皇宫更危险的街上去游玩。
  她百感交集,一时惝恍,她是他的妻子,相识相爱二十余年,她无法做到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对权力的渴望和膨胀的野心。她扶着额头,想到前些日子算出来的卦象: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她只觉头痛得厉害,对着灯火摇晃的院子里喊了一声,“严媪啊,绿萼回来了吗?”声音出口,带着紧张的哭音与颤抖。
  前院的宴席乱成一团,严媪去忙了,无人应答她。
  ……
  一个时辰前,杨静媛在相府的后门与林绿萼作别,她带着寒儿在街上游玩,街上的花灯像是璀璨的星星,照在她充满笑意的面庞上。
  她隔着老远便闻到了美食的香味,见街角有人排队买糕点,她也兴冲冲地排起了队,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才拿到了热腾腾的枣泥酥。
  她与寒儿分吃了酥饼,甜润的滋味荡漾在嘴里,她忍不住叹道:“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我们再去买些,给绿萼、离离、珍意一人带一盒。”
  买了枣泥酥,她又寻了一家热闹的铺子吃月羹,听老板说这月羹是每年中秋节前后才会贩卖的,由桂圆、莲子、藕粉一起熬制而成,是嫦娥奔月前留下的秘方。
  杨静媛兴致勃勃地要了两碗,只吃了一勺便轻轻摇头,这不就是普通的藕粉莲子羹吗?
  她又带着寒儿去酒楼里吃桂花鸭,去茶楼品茗,月上梢头了,她愈发想去偷菜。
  她并不相信偷菜能觅得好郎君,只是压抑了许久的贪玩念头在作祟。她袖袋里揣了几块碎银子,待拔了别人田间的菜后,就将银子放在泥土上,不能让百姓无辜吃亏。
  “城里哪有菜地啊?”城门早关了,想去郊外还得等天亮的时候,她可等不起。
  寒儿道:“听闻京都西南一隅住着不少贫苦百姓,他们院里会种些小菜吧。”
  “对对对。”杨静媛一下想了起来,四年前她跟着林绿萼去的贫民窟便在西南方向的破旧胡同里,“去看看吧,若寻不到种菜的人家,时辰晚了我们就直接回相府。”
  “好嘞。”寒儿提着枣泥酥,难得见昭仪如此兴奋,她也笑着小跑跟上昭仪的步伐。
  她们走进西南方向的巷子里,很快便闻到鸡屎、狗屎的味道,这边与繁华的东、西街市不同,连中秋节也没有热闹的人群在街上行走,零星的行人看到她们也不多张望,匆忙地回家与家人团聚。
  许多人家都早早地熄了灯火,她猜测是为了节约购置烛火的钱。她们走在漆黑的石板路上,她借着灯笼的光看到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着小菜,她刚迈向菜田一步,犬吠声响起,震耳欲聋。
  “罢了罢了。”做贼心虚,她想将袖袋中的银钱散出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们回去吧。”
  杨静媛话音刚落,寒儿指着街尾的一个木篱笆院子,细声细气地说:“那家人没有养狗。”
  杨静媛眼眸微动,更小声地说:“那就他们了,我扯根葱就跑,你帮我看着点。”
  寒儿浅笑:“贵妃娘娘怎么说得来着,偷着葱,嫁好郎?”
  杨静媛嗔怪地剜了她一眼,“玩玩罢了。”她先摸了一块碎银子丢在院里,见院里没有反应,她才撑着木篱笆往里翻,翻进院里后,她又对着外面轻唤,“你灯笼打近点,我看不清。”
  “看不清什么?”
  她耳旁响起一个略微低沉磁性的男音,她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院里榆树下坐着一个男子,他手里拿着书籍,正借着隔壁透过来的微薄烛光温书。
  黑夜中杨静媛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她伸手捂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嘴,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走错了!我家在那边!”她随手一指。
  他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你是袁婆婆的女儿?”
  “嗯……”杨静媛点头,缓缓往木篱笆靠拢,想借力再翻出去。
  男子起身,他身段修长,穿着粗布衣衫,他走到她的面前,寒儿尴尬地在篱笆外打着灯笼替昭仪照路,杨静媛靠着木篱笆,借着灯笼的光看到他头上用一根褐色的木棒束发,神色平静,面容清新俊逸,约莫二十二、三年纪,桃花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袁婆婆的女儿四十有六了。”
  他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银子递到她面前,“姑娘东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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