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完后，看向空盘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嘴角还带着难看的油光。
杜德目光扫过直播间中不复之前热情的氛围，施施然地走到顾言面前。
“顾先生是还没有吃饱吗？飞船上还有很多事物，都是专门为各位准备的，可以尽情享用。”
取之不尽的食物更显克隆人们争抢的动作可笑，即便直播间中的观众没人说什么，潜意识里也有类似的想法。
顾言这才抬起头，“我只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并且想起已经不用再为战斗储存体力，有些遗憾吃的太快，都没有好好品尝。”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的传入现场众人以及直播间中每一个人的耳朵。
杜德立刻感觉到不妙。
狼吞虎咽的克隆人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好似在顾言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名克隆人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习惯了，咱们应该慢点吃。”
所有正在吃饭的克隆人都放缓动作，开始彼此嘲笑彼此难看的模样。
刚刚对食物分毫不让的克隆人转而彼此分享，只是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舍不得。
“你尝尝这个，真好吃，诶诶诶！给我留点！”
“我这个更好，把这个给你。”
“没事，还有呢，不过我也饱了，好后悔没慢慢吃啊。”
低声的讨论间还带着嘻嘻哈哈的语气，直播间中却是截然相反的悲伤氛围。
【居然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这明明是联邦最普通的食物，我们的英雄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啊。】
【我错了，我刚刚居然在心里嘲笑他们粗鲁，现在我只想做好吃的给他们吃，希望能够原谅我的冒犯。】
【你们没听到那句‘不用为战斗储存体力’吗？和平时期哪里需要战斗，联邦到底隐瞒我们多少？】
杜德有苦难言，这些食物看起来是联邦最普通的食物，但也只是看起来，其实在味道上花了很大心思，就为在不暴露小动作的情况下让克隆人在吃饭上出丑。
谁知者却侧面证明克隆人过去生活的艰苦，连普通的食物都能馋成这样。
毕竟真心的赞叹无法伪装，所有人都能看出在克隆人眼中，这些饭菜是世间最美味的存在。
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杜德不光没有成功抹黑克隆人的形象并显出联邦政府对克隆人的关心，反而加深了民众对克隆人曾经受苦的印象。
弹幕中由原本对克隆人的讨论已经渐渐转到对案情的关注上，都纷纷表示务必要监督联邦好好处理。
杜德清清嗓子，连忙开始下一步动作。
“我送各位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旅途都需要在飞船上度过，先确认是否有什么不适。”
顾言在其他克隆人的提醒下拿过纸巾擦嘴，并没有起来。
“不急，我们是去首都星配合公审调查，又不是去旅游，事不宜迟，还是先来讨论案情进度，既然通过直播接受民众监督，总要实时将进度公开出来。”
最后一句让杜德连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他直视顾言，心中有预感恐怕接下来几天，都没办法完成修斯私下交给他抹黑克隆人形象的任务了。
作者有话说：
修斯大声嚷嚷：克隆人可以有人权，顾言必须死！
顾言沉思地蹙眉：嗯？难道真的要推翻联邦政府吗？
总统先生连忙捂住修斯的嘴把他拖走，开玩笑，他这个总统还每当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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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编号1421（17）
“由于不清楚联邦的调查进度, 我们将近些年的经历整理出来……”顾言直接将资料立体投影出来，让杜德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托克隆人良好记忆的福，资料中详细记录克隆人战斗多少场, 对手是虫族的哪个种类，期间受伤有轻伤多少处、重伤多少处。
密密麻麻的长串数据清洗的落入直播间观众的眼中根本看不过来。
顾言继续说道：“这只是我能联系到的，并不包含越狱失败被抓回去的人以及这些年在斗……”
“顾先生！”杜德顾不得正在直播，连忙焦急地打断。
联邦的确会公开克隆人的调查进度，但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公开。
当所有黑暗都展现到明面上, 民众会无法再相信光明。
所谓的真相, 也要经过适当裁剪。
至少斗兽场的事情就绝不能公布出来，每次观看斗兽场比赛的观众, 无不是联邦举足轻重的人物。
后续清算中这些人会因各种罪名得到审判，但绝不能牵扯到克隆人的事件之中。
“怎么了, 杜德上将。”顾言对杜德的焦急仿佛满是不解。
彼此对视间，杜德竟然从顾言的目光中看到直播间观众难以发现的威胁。
杜德不禁心中泛冷, 这场对克隆人的直播, 真的如修斯所言是压制克隆人的良好机会吗？
还是……这其实也在眼前这位克隆人的算计之中, 对方早就等着反客为主。
接下来的交谈，杜德言语态度转为恭敬, 随后送克隆人回房休息时，也老实的没有搞任何小动作。
果然顾言接下来也没有在直播间中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让杜德松了口气后开始深思。
休息时间为保护隐私，直播间会进入黑屏，但并不会关闭。
有许多观众通过弹幕聊顾言被杜德打断的话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早早有人重新进入直播间守候，没想到直播已经开启。
起床的克隆人们快速洗漱, 聚到活动室中, 一起通过整面墙大小的屏幕看电视。
一群长相俊美的克隆人排排坐在电视面前, 像乖巧的宝宝，看起来还挺有反差萌的。
顾言这次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依靠在沙发边缘，随手写写画画。
直播镜头推进，观众发现顾言在画人像素描，通过比例完美的五官可以确认顾言画的也是克隆人。
杜德走进活动室，他昨夜思考了一宿，走到顾言身边时，语气十分自然。
“怎么不多睡一会。”
顾言抬头看他一眼，“如果你连续十年每天定点起床观看视频，恐怕也没办法好好睡觉。”
“你们在监狱里还看视频吗？都是什么视频。”杜德顺着顾言的话往下说。
这就是杜德思考了一晚的结果，既然没办法通过抹黑克隆人保护联邦形象，那不如好好配合。
昨天顾言的态度，看似强势，却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很好的视频。”顾言笑着说，转头喊了一名克隆人，让他为杜德介绍监狱中播放的视频。
“好嘞。”那名克隆人爬起来，笑容褪去，笔直站定。
“半人守则第一条，每日回忆自己的杀虐并衷心忏悔。
半人守则第二条……”
带有洗脑性质的内容，克隆人在监狱每天早起跟读，其余时间更是有各种洗脑视频循环播放，连潜意识信息植入也不放过。
直播间中的观众仅仅听了一遍就感觉到不对，所谓的半人守则，无限度的让克隆人贬低自己。
【囚禁在监狱里还不够吗？居然还要折磨克隆人的人格？】
【怪不得克隆人的诉求是人权，因为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奢侈。】
“太过分了，这些我都会记录下来，到首都星立刻上报。”杜德也同直播间的观众一样同仇敌忾。
“辛苦杜德上将了。”顾言站起身，将手上的本子递到杜德的手上，“请问上将是来叫我们去吃早餐的吗？”
“是的，今天为各位准备了更加丰盛的早餐。”杜德自然地垂下拿本子的手。
其余克隆人闻言都起来，一同往餐厅走。
杜德远远坠在后面，离开直播镜头的范围后打开本子，翻看里面的画像。
直至看到熟悉面孔，他不禁瞳孔微缩，记起这是在某位高官家中曾见过的一人，当时他还曾心中惊叹竟然有人能够拥有如此完美的五官。
杜德明白他选对了，昨天的警告也是顾言给他的机会，如果他今天依旧按照原计划，恐怕顾言就会想直播间中的观众介绍这些画像了。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彻底确定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一段旅程，在明面看来相安无事，直播间中的观众眼见克隆人们一点点改变从监狱里带出来各种的生活习惯，越来越像正常人。
来到首都行后，鉴于克隆人的战斗经历，联邦特地为他们安排健康检查。
虫族下手时可不知道轻重，多年累积下来，克隆人的检测报告惨不忍睹。
落入直播间的观众眼中，自然又是一番心疼。
自从克隆人的游/行结束后，星网上的热搜开始常驻克隆人案件的最新进展，#克隆人体检报告#毫无疑问地登上了今天的头条。
始终关注顾言直播间的谭可看到他的体检报告，捏着鼠标的手指尖泛白。
谭可偶然见过顾言身上的伤疤，也曾担心他前段时间忙碌会把身体熬坏，却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这么不好。
在谭可微微出神的时候，谭母走到她的身后，脚步声丝毫未引起她的注意力。
谭母眼见谭可又在关注那个脸上带纹身的克隆人，悠悠地叹了口气。
“小可离家还不到一年，有小秘密就不告诉妈妈了。”
谭可微微一抖，撒娇道：“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咳咳，转移话题太生硬了，一点都不如你爸亲。”谭母清清嗓子，并不放过谭可。
谭父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后，他便重新出现在母子俩的话题之中。
不过提到谭父，谭可明显低落许多。
“妈，你是不是知道爸爸一直还活着？”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忽然越狱，本以为等克隆人的事情过去，她就可以悄悄找母亲隐姓埋名的生活，谁知……父亲竟然死而复生。
不是不高兴，只是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想父亲的小女孩了，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更多的是不真实感。
而父亲不光活着，她在监狱的那半年，两个人居然就在一栋楼里。
恍然间她有种幼时阴谋论歪打误撞接触真相的感觉，父亲的‘死’的确与克隆人有关，并且父亲还是克隆人的制造者。
所以顾言不光是救她离开监狱，也拯救了她的家庭。
谭母坐到旁边牵起谭可的手。
“我不知道，只是隐约有所猜测，你爸这人最细心，怎么可能实验室出现事故将他烧的面目全非，当年我察觉到有人不愿让我查，就干脆装糊涂，小可别怪妈妈瞒着你。”
谭可回忆当年，只记得父亲‘去世’，她的天好似塌下来了，母女俩都竭力隐藏悲伤避免让另一个人难过，她根本没发现母亲的猜测。
“我当年还是个孩子，告诉我也没用。”谭可理解道。
由于谭博士等人需要协助调查，并没能见到妻子和女儿。
谭可都不知道如今的父亲变成什么样了。
谭母叹了口气，“不说他了，和妈说说你看的这个人吧。”
谭可顺着谭母的视线看向光屏，播放的直播间中顾言刚吃过早饭，正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用阅读器看书。
飞船中温暖的仿生光照在他的脸上，没有纹身的侧脸竟带着一丝温润。
“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他救我出监狱，然后……”谭可脸颊泛红地向母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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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克隆人的直播在庭审前一天关闭。
随后首都星开庭的审判全程在星网上直播，为了平息民愤，接受千亿人的监督。
原告是以顾言为首所代表的克隆人，被告则是激进派的艾诺及其心腹等人。
而从监狱星球带出来的谭博士等科研人员，坐在证人席上。
庭审漫长而又充满折磨，虽然事先所有人都知道结果，但必要的证据还是需要一一出示。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一步，顾言私底下达成协议，所展露出来的证据已经尽量保护联邦政府仅存的形象。
即便如此，庭审的直播仍让观看星网的无数民众哗然不已。
克隆人的制造，投入战场，战争结束的销毁，十年来在监狱里的生活。
原来这么多年来，幸福的生活下，一直有人在暗中承受痛苦。
庭审的最终，所有人站起来。
审判长对艾诺等人宣布罪名，最后说出了陪审团对克隆人的决定。
“……停止并禁止一切人体基因改造技术。
已存在的克隆人与人类享有同等权利。”
最后一句话，建立在沉重的代价之上。
是那些战场中还未被人知晓就已然牺牲的无数生命。
是过去的十年里斗兽场上为了自由而发出的全力挣扎。
更是这半年来，冲到阳光下的最后呐喊。
而顾言站在被告席中，听到脑海中出现任务完成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支线任务：获得自由，实现克隆人与人类平等。完成度100%。——
所谓平等，何其困难，顾言刚一接到任务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文字游戏。
联邦亿万民众，但凡有一个人不认可克隆人，歧视克隆人，难道任务就要失败了吗？
顾言想时空管理局一定有限制，即便主神针对也不能设置必死的任务。
于是他从一开始就表明要为克隆人争取人权，并且在私底下的协商中，要求必须将这句话加到审判词中。
无论每个人心中的标准如何，至少明面上，口头上，大家都要说平等。
顾言猜对了，他恍然地望向观众席中的谭可，与其他克隆人的喜极而泣不同，他露出无比轻松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