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房间待了半响,还不见谢妄回来,大家心不免一慌,主心骨没了样。
因为除了他,没人不怕。
“妄哥呢——”
“好像还在那个白衣鬼的房间。”
“但一点声音我都没听着。”
“啊啊啊该不会被抓走了吧!”
几人对视了眼,毅然决定捂紧小心脏,冲了过去。
白艺慢了一步,落于末尾,到门口后,不由被这奇观震惊。
谢妄安稳地坐在床沿一角,低头看线索,周围早已没了白衣鬼。
听到门外的动静,男人寻声望去,瞧见五人趴在门框上。他挑眉问:“不害怕了?”
纪九被问的老脸一红,挠头:“这不担心你出来看看嘛。”
“害怕,但没你更害怕。”白艺坐到男人旁边如实说道。
谢妄嗓子里发出点低笑,眉梢舒缓,把手里的卡牌顺手递去:“看看?”
卡牌上写着「梦魇」二字,翻转到背面,是个挽发妇女冷脸对着女孩的图案。
女孩手中拿着平置张卷子,上面因着90。
“90分。”白艺不解:“老婆婆还觉着地吗?”
谢妄平静说:“人的欲望是无限大的。”
所以,欲望大,要求便会高。
会想,别人能,你当然也行。
过于期盼,让孩子生活压抑,有个不快乐童年。
现如今越发明显,有个别家长借着为孩子好的名号,实则是去实现自己儿时的梦。
李承选叹了口气:“好的教育方式太重要了。”
“现在小孩一年四季没休息,常年补课+兴趣班。”祝弥感慨道:“要是我,直接原地爆炸。”
丁预羊岔开话题,问:“你们说,那白衣女真是欢欢吗?”
“假的,是导演为了告诉我们线索,专门放出来的工作人员。”白艺拆台。
大家瞬间出戏,笑倒一片。
导演组:“…………”
bug。
[笑死了,导演组深感无语,提醒你们线索还被吐槽?呵,没爱了。]
[啊啊啊这个主题,好应景。我当好处于这个阶段。现在能玩会手机,是考100换来的,要是没考到……她会一直念,我头好疼。]
[心疼抱抱楼上姐妹,我对此深有体会,太卷了。少数人都在想:报吧,多报一点,就能超过别的孩子了!整就一学习机器。]
[亿万亿万!白艺好会啊啊啊,没有你更害怕。我丢,甜死了。]
[妄神是不是被撩到了,笑容好甜!已截图!亡母表示gkd!]
[最近咋这么多王母转亿万粉,好魔幻!第一次见因为想看爱豆营业而这样的,哇np。]
……
*
“欸?”白艺突然捕捉到信息,想起耳麦里,宋徐礼第一次说的话——得到老婆婆信任,获取线索。
所以,套话是重头戏。
她把想法和分享后,大家都觉着可行。
纪九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是没其他线索了吗!”
“可能还有?”祝弥晃着小腿,猜测道:“说不定老婆婆话套出来之后,便明了了。”
体验者们挪步到一楼,大厅空旷,帘子飞舞,过于瘆人。
老婆婆不知身在何处,白艺拉着谢妄绕了公馆一圈,无影。
半响,白艺懒散地靠着沙发,半眯着眸,差点睡着。
她抻了抻肩颈放松,然,立马又靠了回去。
监控前的宋徐礼:“……”
个个咸鱼瘫,忘记任务了吗?
宋徐礼拿起边上的小话筒,对着麦说了句:“找线索,不然直接淘汰。”
寂静且毫无反应,显然他这番话没掀起多大波澜。
白艺嘴上应了句好:“可是老婆婆根本找不着!”
导演组:“…………”
那这也不是你一直瘫沙发的理由!
宋徐礼啧了声,想:难不成还想我把老婆婆送你面前?做梦!
然下一秒,谢乐芋说:“确实,老婆婆都不知道躲哪去了。”
“公馆又大,铁定难找。”
“……”宋徐礼缓慢偏头,总觉得她在暗喻:“你想干嘛?直说就行。”
“这多不好意思啊。”女人捂脸装羞涩:“一说我不就改你思路了吗?”
没听到回复的谢乐芋放下手,直直注视着男人:“给我把老婆婆召唤出来。”
宋徐礼撂下纸质台本,挑眉:“不是说不改我思路?”
谢乐芙噢了声,委屈:“……那好吧”
旁边的编导,副导及一众工作人员,正努力缩小存在,深怕打断二人的世界,思忖:根据先前判断,宋导必然答应。
宋徐礼嗓子发出哼笑:“行。”
“啊啊?”
“暂且采纳你意见。”
……
第31章 亿万 而我,是她的苦难
偌大公馆, 某间房。
老婆婆听着耳麦里的声音,半响无言。宋导怎么还改台本呢!
——
白艺正悠哉地瘫在沙发软椅上,小脑袋离谢妄宽肩不过一厘之隔。从远处看, 像是亲昵的情侣。
半响, 左侧传来瓷器碰地的清脆声响, 伴着老婆婆高声呼喊, 打破了表面的平静祥和。
几人对视一眼,相互投了个眼神, 便明白对方此刻的言喻,默契相当。
寻声源走去, 停在门前, 谢妄先敲了三声门, 随后推开。
入眼的是,瓷白器皿裂出几条缝, 尖锐的散在各地, 手头泛着点红衣,顺着留下。
老婆婆斜躺在床头柜边上,目光涣散, 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气势, 脆弱不堪。
白艺眉心一跳,不好预感随之而来。这, 该不会是血吧?
绕过稀碎瓷白器皿,白艺走到老婆婆身前。扶她起来,小心拉过她的手,细细检查,发现无伤口,心才放了下去。
室内浑然安静, 老婆婆迟缓地移开定在墙壁的眸子,语气平和:“我好像……看见欢欢了。”
没有哽咽,没有开心,只有平静。
等一个人太久,久到某天再次相见,甚至不知该如何控制心里的情绪。
“欢欢……”白艺长睫垂下,柔软的脸颊轻轻鼓起,她试探问道:“她怎么样?”
“白裙很好看。”
几人对视,觉着话题可深究,丁预羊委婉问:“欢欢30年前是不是承受了蛮大打击?”
老婆婆:“打击?”
“比如她难受,不开心发脾气这种。”
“啊,有好几次。她都哭着跟我说不想学习——”老婆婆陷入回忆,口中呢喃:“但我是为她好,为了她的以后而铺路嗷。”
众人沉默,有时候让亲情出现隔阂的,就是这一句:为了你好。
白艺咽了咽嗓子,捅破那层窗户纸:“你是为了欢欢好,可她开心吗?”
“不开心吗?怎样算开心?”老婆婆反问:“除去幼儿时期,我监督了欢欢十二年学习,虽然笑容是少了些,但……一直以来都好好的。”
“后来高三,于欢欢,于我都最重要的那年。呵,她被一个转校生吸引了,后来开始和我唱反调,偶然甚至夜不归宿。”
“我时常在想,怎么会呢?”老婆婆绕进了胡同里,苍老的面容透着伤感,喃喃:“明明,在他出现之前,欢欢都好好的。”
沉默须臾,气氛沉重。
若是先前,没听到这席话时,白艺只能感受到眼前人不简单,但说不上来。
但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不无道理。
站在母亲角度,她只是偏执了些,身上有着和其他父母相同的毛病——过于寄予厚望。
白艺轻声说:“可能,是压抑太久了?”
老婆婆一怔:“什么?”
“长期以来的挤压,绷到一定程度。恰好身边出现如她来说是光的人……”白艺喉咙微痒:“然后回到家,婆婆您依旧没变样,不知疲倦地催她,所以——”
变成如今水火不容的样子,大抵能猜出背后的故事。
谢妄靠在门沿边,慢吞吞道:“不止吧。”
闻言,众人目光径直移向男人,等着下文。老婆婆冷脸:“你什么意思?”
“你干过的事,不单只这件吧。”谢妄唇角翘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老婆婆。”
白艺抬眸,两人直接对上眼。挪开那瞬她懂了对方想法,他想炸话。
于是,白艺温嗓接话:“老婆婆,爆发点是因为家暴,对吗?”
此时大荧幕上方的弹幕疯狂刷起。
[我错过了啥?咋突然就跳到家暴这一幕了?我不懂。]
[肯定是剪辑师的锅,快给我放出这条线索来啊啊啊!]
[可能是我关注点稀奇,第一反应是:亿万真默契,一个眼神他俩就懂了!?]
[臭情侣无疑了,坐等公布,狗仔努点力,头条不就是你的了吗?]
[我不管,李白yyds,两人打趣多么自然啊,爱了。]
[每天都再说,白艺离妄神远些,说烦了艹,绑定炒作算什么本事?真无语。]
……
追溯到先前二楼屋子。
他们拿到「梦魇」那张卡牌不久,准备离开这间屋子到楼下时。另侧的尽头,攸地忽闪了起来。
灯灭下,房梁门口悬挂了为白衣鬼,张牙舞爪地蠕动着,面色青紫,唇色苍白,经络顺延而下,伴着惨叫。
笼罩出一股骇人的氛围。
人被吓到极致,嗓子里是根本发不出声的。
白艺睁大杏眸,直直望着前方,冲击如破晓。眼前一黑,温热的手掌冷不丁地覆在女人眼上,耳边飘来温润无奈的音感:“看这么仔细不怕做梦?”
女人小手搭在男人掌上,没扯,只保持这个动作。
等到耳廓惨叫渐无,覆在眼旁的温热感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过道亮堂,刚房梁门口的白衣鬼,再次消散。
众人决定改步去那间屋子找找线索。里头无亮源,天花板干净无灯嵌在上方,只得摸黑寻找。
翻箱倒柜,终在一个盒子里,找着一张卡牌,上面写着「恶魔」二字。翻转,是挽发妇女手拿教鞭挥至空中,而女孩趴在写字桌上的场景。
李承选凑近看,倒吸一口凉气,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后退。
众人心中骇人,故事线已明了,这是学不成就挨打的节奏啊。
……
思绪拉回到现场。
老婆婆怔了好一会,才说:“我是为了她好。”
纵使知道面前这位已古稀之年,但这不算道德绑架?什么时候,家暴也成了为你好的代名词。
李承选没忍住,呛了一声:“老婆婆,您觉得为打人是好吗?”
“不听话教训一下怎么了,她是我生的。”老婆婆态度强硬。
“没怎么。”白艺嗓音冷漠:“只不过她离开了你而已。”
“对于欢欢来说,这个决定是——逃离苦海。”
尾音四字加重。一下一下敲进了老婆婆的心。
在刚才,耳麦里再次透来声响,宋徐礼懒声:“支线任务:让老婆婆忏悔,成功即逃离。失败则留下。”
“逃离苦海?”老婆婆重复。
“您不觉着吗?您想的重来只有自己,逼学习,真的只是想让欢欢不后悔?还是为了孩子成绩好,心里有面,出去可以随时炫耀?”
当然不是说说而已,是有事实依据,刚他们和老婆婆谈话时,白艺顺道翻了下柜子等等。找到老婆婆存放的,欢欢日记本。
上面写着——
「今天考了好成绩,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场还有吃好没事放松!我好开心啊,妈妈终于不只陪我写作业了。但,出门遇见了好多邻居和同学家长,妈妈一直在炫耀成绩,让别的孩子被骂。等妈妈聊完,天都暗了……游乐场没去成。」
「妈妈的炫耀癖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她好像在此找到了成就感。我好怕,好怕万一那次成绩没考好,妈妈会生气TAT。」
「妈妈今天生了好大的气,差点拿起桌上的教鞭打我,只因为我考了90分,没考满分。电视剧里不是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没体会过……」
「果然,妈妈一点也不爱我,她爱的只是我的成绩,一直都是。」
翻到最后,字数越来越少,单一句,没有尊称,一个“她”。
「她的教鞭打下来了,不止一次。」
白艺喉咙微涩,代入感太强,她已经抑郁了。
90分而已,并不是不及格啊?至于,这么严苛吗?
“你什么意思?”老婆婆凌厉扫她。
“我说的还不明显吗?”白艺一字一顿:“如今这局面,是您一手造成的。”
“不是的不是的……”
“老婆婆。”白艺声音缓下,说:“您还能想起,欢欢是从何时起不再笑了?”
“何时?”
此刻的她,俨然一个复读机,大脑宕机,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重复反问。
“婆婆,那得问您自己啊。”祝弥抢答,拳头早已看硬:“您还能记起欢欢最后一次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