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刚刚被乔纵亲过。
她胡乱地想。
那,乔纵会不会知道,她的理想,就是他?
讲台上的主持人念到一等奖,沈皙栀。
最后一个奖项念完,馆场内的灯光煞时亮起。
沈皙栀站起来,观众的实现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她沿着走廊走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杯。
像是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模样很乖,眉眼却艳丽。黑色的半身裙只到膝盖下方一点点,露出瘦削白皙的小腿。
她拿着话筒,笑意盈盈的望着讲台下面,视线却落在乔纵的那个方向。
隔得稍稍有些远,她看不清男人的眉眼,只觉得气质清雅,仿佛与世隔绝。
沈皙栀清了清嗓子,随便说了几句获奖感言,便微微鞠了个躬,道:“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她将话筒还给主持人,拿着奖杯下台。
沈际临毫不意外,从她手中接过奖杯,扭头对乔纵道:“栀栀可厉害了,画画特别有天赋。”
乔纵莞尔。
-
领完奖,三人出了文化宫。
乔纵昨天说好要请他们吃饭,地点定在文化宫附近的一家餐厅。
沈际临一路上和乔纵说个不停,男人偶尔应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淡淡笑。
等到了餐厅,沈际临已经把乔纵当成亲哥,亲亲热热的招呼道:“哥,等下咱俩坐一块儿。”
侍者引着沈际临进去。
沈皙栀跟在沈际临身后,还没进包间,她的腰就被人搂住,带进怀里。
乔纵的鼻尖贴着她耳朵,呼吸声清浅,带着一股莫名的低沉喑哑。
“不给哥哥解释一下,你的理想?”
第19章 ……
沈皙栀怔了一下, 被他鼻尖碰到的地方,像是酥了一小块。她的心跳,似乎也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她眼角余光里, 看见乔纵站在自己的身边。而他的手臂,无比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体温也像是隔着一层布料, 缓缓地渗透过来。
她稍稍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半仰起脸看着他,问:“什么?”
小姑娘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
“你刚才, ”乔纵的手臂离开她的腰侧, 身体也退开一些,他站直, 也偏过头,垂眸看着她, 眼睫一扬,漆黑的瞳仁里染上三分笑意:“画的那个‘理想’, 不给哥哥解释一下?”
当时看见“理想”这个主题的时候, 沈皙栀脑海里竟然空白了一瞬。
或许是从小的生活太过顺遂,她一向得过且过, 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短暂的茫然之后, 她想起了乔纵。
她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心绪几乎全随着他的言行而招摇, 一看见他心里便生出一种茫然无措却又欢喜的情绪来。
这个男人, 是她十八年的人生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她想要独占这个人。
不想被的女人看见他。
可这个想法,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乔纵会不会觉得,她很不讲道理?
她低下头, 偷偷拿眼睛瞥他,半晌才小声说:“我当时想起了一首诗,随便画的。”
“铜雀春深锁二乔?”乔纵轻笑,拖长了语调问。
“……啊。”沈皙栀愣愣的抬头,少女的神情有些惊讶,软乎乎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包间里的沈际临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喊了句:“哥,栀栀,你们在磨叽什么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话音刚落,沈际临已经站到了门口。
见两人干站着,好奇地问:“你们这是——”
“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什么。”沈皙栀打断他。
沈际临闻言,面色古怪的扫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们能有什么?”
仿佛,她和乔纵之间有了什么,是一件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面对他质疑的眼神,沈皙栀无端有些恼怒。她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乔纵缓声道:“际临,进去吧。”
“好。”沈际临也没再问,扯着沈皙栀的胳膊把她拉了进去。
包间中间是一个大圆桌,沈际临挑了一个座位,而后按着沈皙栀的肩,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乔纵后一步进来,见两人姿态亲密,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眉眼间染上一丝郁气。
“乔纵,”沈皙栀伸手,主动拉开旁边的椅子,抬起头,弯了弯眼睛:“这里。”
因着她的那句话,乔纵的眉眼略微舒展开,他笑了笑,温声道:“好。”
他走到小姑娘身边,坐下去。
沈皙栀正偏头和沈际临互怼。
乔纵抿了一下唇,他伸出手,食指悄悄地勾了一下她在桌下的小拇指。
沈皙栀的动作僵了一下。
像是有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你怎么了?”沈际临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事。”沈皙栀将手挪开,双手.交叠着放到腿上。却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小指。
乔纵往椅背上靠,眼角往下弯了弯。
落座后,三人点了菜。
沈际临瞥到酒品,眼睛一亮,他偏头,低声和沈皙栀商量:“球,你别告诉我爸妈,行不?”
他第一个字就惹怒了沈皙栀。
她冷笑:“你要干什么?”
沈际临把菜单往她眼皮子底下怼,挤眉弄眼。
他讨好道:“回家三哥给你买洋娃娃。”
沈皙栀审视般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
沈际临嘻嘻笑了一下,以为有望,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沈皙栀转过头,很礼貌的喊:“乔纵哥。”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乔纵扬眉,好笑问:“怎么?”
沈际临心头一紧。
“我三哥酒精过敏,我们别点酒了。”沈皙栀的表情关切至极。
沈际临:“?”
乔纵眼睫垂下去,遮住瞳仁,眉眼淡淡,声音平静:“那就不点。”
“不是,”沈际临顿感糟心,解释:“乔纵哥,我……”
“我也不喝酒的。”乔纵温和一笑,道:“酒精伤身,际临,你既然过敏,那我们就不点。”
侍者拿着菜单下去了。
沈皙栀手背支着下巴,歪了歪头,很新奇的问:“你不喝酒呀?”
“嗯。”乔纵轻声应。
“为什么呀?是不喜欢吗?”沈皙栀更好奇了,杏眼眨巴着,“可是我爸和齐拈他们都很喜欢喝酒,我朋友也喝。”
相比之下,乔纵像个异类。
乔纵简洁道:“伤身体。”
“哦。”沈皙栀的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听明白了,却又像是不懂。
“栀栀,”乔纵抬手,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壶柄,给她倒了一杯茶,垂着眼眸,平淡说:“我身体不太好。”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平静陈述一个事实。沈皙栀却听得心脏闷闷的,有一股很淡的疼痛。
乔纵的手臂越过她,去拿沈际临的杯子。
沈际临见状,忙将杯子递过去,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乔纵哥,哪儿能让你给我倒茶。”
乔纵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唇角微弯,茶水倒进杯中,水声哗哗,杯面上浮起一阵雾气。苦涩茶香袅袅。
他温润的嗓音说:“没事儿。”
说着,将那杯茶推过去,动作斯文又儒雅。
沈皙栀却注意到,他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小块很淡的青紫色。
那只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沈皙栀小时候学过钢琴,知道这种手弹起钢琴来,必定赏心悦目。
于是,那一小块淡青色,越发的显眼。
那一块皮肤中间,还有一个很小的痂,看着像是针孔。
联想到乔纵的那句‘身体不好’。
她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胀胀的,说不清是哪里难受。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下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沈际临没和乔纵客气,点了满满一桌菜。
他大快朵颐,边吃边挑剔沈皙栀。
乔纵却很安静,只是偶尔,会给她夹一筷子菜。
“你怎么回事儿啊球球。”沈际临说:“跟人乔纵哥说话,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我用的着您教我礼貌?”沈皙栀讥诮。
“我可是你三哥哎。”沈际临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沈皙栀面无表情。
沈际临的视线挪到乔纵身上,冲她扬了扬眉。
沈皙栀嫌弃地别开眼,哼道:“你懂什么。”
沈际临没完没了:“难道我猜错了?你下午的时候……”
他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
沈皙栀起身,从中间的汤里挑出了一块苦瓜,夹给他,不善道:“吃你的。”
身侧的乔纵却好似不经意的开口,含笑道:“你们感情真好。”
“那可不,我比她亲哥还像亲哥。”沈际临大大咧咧的回忆:“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她、还有齐拈、尤凌白他们,就一块儿玩到大的。”
“你卿译哥不会吃味?”乔纵缓声问。
“啊……”沈际临干笑两声,却也不好意思,当着乔纵的面,说沈卿译的坏话:“也不会,卿译哥,人还挺好。”
“他才不会吃味。”沈皙栀撇嘴,侧过头,皱起眉,抱怨道:“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乔纵抬了下眼睫,眼尾稍稍扬起。
“他脾气很不好,连玩笑也开不得。”沈皙栀鼓了鼓脸颊,问:“乔纵,你怎么会跟我哥那种人玩的好呀?”
“我和大学时候的同学,关系都还不错。”乔纵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说。
沈皙栀也没再问,吃了饭,三人出了餐厅。
城市华灯初上,夜色朦胧。
沈际临话很多,不断地缠着乔纵说话。
沈皙栀听得烦,趁他们聊天的一个间隙,她开口:“我们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
“啊,对。”沈际临说:“乔纵哥,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下次来京市,或者你去沥市,咱们再聚呀。”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来。
街头嘈杂,在这一片喧嚣中,沈皙栀忽然低落。
她和乔纵,才刚刚在一起,就又要分开了。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她愁眉苦脸地腹诽。
“那我送下你们。”乔纵的声音里并没有分离的伤感,一如平时那般的温雅。
沈皙栀抬了抬眼。
“好啊。”沈际临又迟疑:“乔纵哥,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明天可是周一。”
沈皙栀的唇角又垂了下去。
“不会。”乔纵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语调放的平缓:“我下周也有点事情要去沥市。”
像是坐过山车,她的心情随着乔纵而起伏。
她偷偷地翘了一下唇角,抿出一个很浅的笑。
又听到乔纵语气懒懒的说:“不过,我对沥市不是很熟,到时候还得拜托一下小……”他停顿了一下,别有意味的瞥了眼沈皙栀,又道:“——栀栀多多照顾。”
沈皙栀:“……?”
小、栀栀?
她怎么感觉,乔纵好像是想说“小朋友”?
到了酒店楼下。
沈际临和乔纵道了别,“乔纵哥,我们上去了?”
气温比起下午时,似乎降了许多。风裹挟着凉意拂过来,乔纵抬起手,以手掩唇,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好。”他颔首,温声应道。
沈皙栀的眉头皱了起来。
乔纵只穿了一件衬衣,下午有阳光,并不会觉得冷,可晚上却降了温。
她的视线落到沈际临身上的那件外套上,她清清嗓子,甜甜的喊了声:“三哥。”
沈际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像是受到了惊吓:“啊?!”
沈皙栀无辜又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纯真道:“我觉得,等一下肯定会下雨,所以——”
沈际临:“?”
乔纵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沈际临语气很不好:“——所以?”
沈皙栀说:“你把外套给乔纵哥。”
“然后?”
“他就可以用你的外套躲雨。”沈皙栀平静的说。
“……”
沈际临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抬手,指指天,冷漠道:“沈球球,天气预报,未来三天,大晴天。”
沈皙栀噎了一下。
她皱了皱脸,看了眼乔纵,指甲掐了一下手心。
“行了。”沈际临扯了她一把:“上去吧。”
沈皙栀还想说什么。
乔纵的眼睛稍稍垂下,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温柔:“栀栀,明天见。”
她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沈际临,一步一步的上台阶,走进酒店大厅。
可是胸腔里的那股不舍和疼惜,却满的快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