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尖被乔纵抬起来,沈皙栀微微仰起脸, 乔纵的脸颊便贴了上来, 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略有些依赖的姿势。
沈皙栀慢慢地将手收回来,下意识去摸腿上放着的那个戒指盒子。
盒子还没有关上。
乔纵的动作快她一步, 率先将那枚戒指从盒中拿了出来。他的指尖松开她的下巴, 左手拿着戒指, 右手去拉她的手。
“乔纵。”沈皙栀垂下眼眸, 心绪繁杂。
男人正低着头, 将她的右手执在手心,拇指按在她的无名指上。
当戒指冰冷的触感碰到指尖时,沈皙栀的手指往内缩了缩。
乔纵立刻察觉到,抬起头, 他的眼眸眯起来,唇角勾着一抹弧度,轻声问道:“不愿意?”
“我应该愿意吗?”沈皙栀反问。
乔纵定定看着她。
小姑娘像一只带着刺的玫瑰花,难以接近。
车内的光线很暗,沈皙栀的上半张脸都被阴影遮住,露出下巴和红唇。
此刻那张唇一翕一合,语调似娇似嗔,却透着浓浓地嘲讽:“你反复无常,我还能信任你?乔纵,你是觉得我傻呢,还是觉得你自己魅力很大,我非你不可?”
乔纵没应声,眉头紧紧拧起,固执地用那枚戒指圈住她的指尖,想要往上推。
“够了!”
沈皙栀抽回手,厉声道。
乔纵微愣,抬眸去看她。
初见时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张扬艳丽,相处起来却发觉她性格很软很甜,像是一朵被扒光了刺的玫瑰花。
美丽却又娇弱,叫人怜惜。
然而此刻,乔纵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厌恶。
这个从前总爱粘着他的小姑娘,开始反感他了。
乔纵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开口,嗓音嘶哑得厉害:“皙栀,你听我解释。”
“解释?”沈皙栀冷笑了一声。
“那天我只是因为怕你……”
“我当然知道。”沈皙栀冷静地打断他:“乔纵,我又不是傻子。”
乔纵怔了怔。
沈皙栀抬起手指,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转过脸,弯了弯唇,问:“你要死了是吗?”
乔纵抿着唇,桃花眸很冷很淡,漆黑无光。
“什么时候死?”沈皙栀歪了一下头,脑袋一偏,眨了眨眼,问:“哥哥,要我亲手送你上路吗?”
她说这话时,眼眸单纯懵懂,神情无辜。
连嗓音都是清甜的。
没想过小姑娘还有这样的一面,冷漠又理智,像一把刃泛寒光的刀。
乔纵哑然。
沈皙栀仍歪头望着他,甜腻腻的嗓音,仿佛只是好奇,问:“哥哥想怎么死呢?”
“栀栀。”乔纵的手指捏紧了那枚戒指,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好叫她的名字。
沈皙栀呵笑了一声。
“乔纵,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渣男。”她说:“你从头到尾,都在玩弄我的感情。可你如果要做一个渣男,为什么不干脆渣到底,这时候回头,告诉我你要死了,把选择权交给我,这算什么?”
乔纵答不上来,眼眸哀伤的看着她,呓语般地说:“不是的。”
沈皙栀抬手解开了安全带,她将左腿翘起来,搭在右膝盖上,身子往后仰,整个人都躺在椅背上。
“刚才我同学问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沈皙栀摸着下巴,语气很轻:“我说我以前爱过一个人渣,以后不会了。”
乔纵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皱起眉,嘴巴张开又闭上。
难得有了这种,完全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
沈皙栀的指尖按着按钮,把车窗降了下来。
少女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听起来哀伤又悲凉。
她说:“乔纵,从小到大,我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上最好的学校,穿最好的裙子,吃最好的食物,坐最好的车,生日得到的礼物也是最好的。”
乔纵沉默地合上了眼,他的眼睫颤抖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沈明轩的掌上明珠,从小得到的当然是最好的。
“我拥有的、得到的,全都是最好的。所以,我对爱情的要求也是,我要最好的。”沈皙栀道:“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栀栀,我会努力给……”
乔纵的话再一次被她打断。
少女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指甲在脸上轻轻地点着,偶尔压出一个小小的窝。她平静道:“我想要的爱情,是奋不顾身,一腔孤勇,那个人,可以为了我,背弃全世界。而不是,像你这么懦弱。”
她说着,视线扫了眼乔纵。
小姑娘的鼻尖溢出了一声轻哼,仿佛觉得荒诞好笑。
她问:“你这么轻易就放弃我,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我会愿意嫁给你?我沈皙栀缺人娶,还是缺人爱?我年少不知事,识人不清,喜欢上你,然后你告我,你不能喜欢我。你给我上了一课,我恨你也感激你。”
听到恨这个字,乔纵的瞳孔骤然剧烈收缩了一下。
小姑娘纤长的指尖缠着一缕头发,低垂着眼眸,懒洋洋道:“你的后悔,你的感情,我已经不稀罕了。”
乔纵一僵,手中的戒指从掌心滑落下去。
戒指太小,掉下去也没什么声音。乔纵甚至没看清那戒指掉到哪里去了。
沈皙栀却准确无误地,从座椅上捏起了那枚小小的铂金戒指。
戒指很漂亮,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钻石依旧闪烁。沈皙栀竟有闲心想,这样的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必定是赏心悦目。
乔纵人很渣,眼光却不错。
沈皙栀微微一笑,在乔纵怔愣的目光中,将那枚戒指拿在眼前,打量了一小会儿。
她笑容甜甜的夸了一句:“还挺漂亮的,谢谢哥哥给我挑的戒指。”
乔纵闻言,抿紧的唇线松了松:“你喜欢就——”
却在下一刻,见到少女以一个相当随意的姿态,将那枚戒指扔出了车窗。
他的嘴巴就那么张开,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女空了的手指。
沈皙栀撩了一下长发,转过脸来,轻佻的视线在乔纵身上转了一圈。
她伸出手,唇角带笑,掌心在乔纵脸上拍了一下,她说:“你看,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就像那枚戒指,什么都不值。”
她的手掌拍到男人脸上时没什么声音,乔纵在她的话音中,咬紧了牙。
沈皙栀的眼睛转了转,轻蔑道:“什么叫不能喜欢我,潜台词不就是不够喜欢我吗?你要死了,怕我难过是吗?既然如此,一开始何必来招惹我。”
乔纵额前的青筋跳了跳,他隐忍地目光胶着在少女一张一合的红唇上。
而后听到少女问:“你招惹了我,就得对我负责到底。你中途放弃我,伤透了我的心,却又想要我回头,陪在一个随时都快要死的人的身边吗?”
在少女强势的态度之下,乔纵脊背僵硬,似乎连愤怒都变得无力。
“我今年才十八岁,你都二十八了,我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浪费在你的身上?”沈皙栀想了一下,思索着道:“你这种渣男吧,不值得我花心思,之前对你的喜欢,我就当是喂了狗吧。”
乔纵捏紧了拳,他的齿关在打颤,眸色阴森森的:“沈皙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沈皙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温柔道:“不过,我觉得我刚才说错了。哥哥,我觉得吧,被狗咬了一口,都比喜欢你,来的要好。你对我不够坚定,不够真诚,不够勇敢,这几样就足够我不要你了。”
乔纵空咽了一下喉咙,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喘不过来气。他的头皮紧绷,呼吸声也很重,死死地压抑着心中的那把火。
“你以后别来找我。”沈皙栀拍了拍他的头,眉眼弯弯:“哥哥,我呢,对感情很认真,我不玩儿的。如果下次你再来烦我,我会告诉我爸爸,让我爸整死你,知道吗?”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乔纵钳住。
男人的手掌掐着她纤细的腕,五指用力,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拧断。
沈皙栀眼睫微颤,抬眸去看他。
男人眼中阴戾,眼角眉梢都仿佛淬了冰,他的神色满是愠意。
沈皙栀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下一瞬。
乔纵倾身压了上来,他的唇有些焦躁的去吻她,咬着她的下唇。
沈皙栀恶心的不行,她没被钳住的那只手腕动了动。
“啪”的一声脆响。
一巴掌打在了乔纵的脸上。
乔纵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些,久久没能回过来神。
第39章 ……
这一巴掌扇得极为用力, 乔纵的脸直接被打偏到一侧,而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根红色的手指印。
沈皙栀的手掌被震得发麻, 指腹发痛。
她抬眼去看乔纵,因为第一次这样尖锐的对待这个人, 心头浮现出一丝慌乱。她压下这些情绪,从扶手上的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将嘴唇一点点擦干净。
乔纵抬起手,食指弓起来, 第二个指节蹭了一下唇上的水渍。
从前看乔纵做这个动作, 沈皙栀觉得格外撩人,此时却只觉得色.气。
“把车门打开, 我要走了。”沈皙栀面无表情地挺直脊背,手搭在把手上。
小姑娘一副随时都要离开的姿态。
乔纵唇角弯起来, 笑了:“沈皙栀,你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是吧?”
沈皙栀侧过头, 语调很轻地反问:“不是吗?”
乔纵的喜欢说得随便,对她永远若即若离。
才刚谈起未来, 下一刻便说配不上她。
这难道, 还算不上是玩弄吗?
乔纵抬起手, 将本就被扯开的衬衣领口纽扣又扯了扯。
他领口的扣子直接崩开, 露出锁骨与小半片的胸膛。沈皙栀倏忽想起很久之前, 她当着乔纵的面,告诉他不要把衬衣扣子解开。
那时候她多喜欢乔纵啊。
她将他当做自己心中的美人。
她愿意为了这个美人,倾覆自己的江山。因为乔纵的一句话,不顾一切地跑去京市找他。为了乔纵, 敢和自己的父母对着干。
她为了爱情,那样勇敢,却又那样愚蠢。
然后,这个美人,如史书上记载的无数祸国妖姬一般,偷了君王的心,也让君王失了城池。
她摔得头破血流,吃了好大一记亏。
乔纵垂睫,笑得温柔而又诡异:“我怎么会对你不认真。沈皙栀,你都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要是我死了,我也要拉着你,跟我一起去死。”
沈皙栀闻言,心底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觉。
她迟疑地瞥了眼乔纵,却发觉男人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地妖冶。
“我爱你啊。”乔纵轻轻地说,他眯了眯眼眸,眼梢微微挑起来,他没去管脸上的巴掌印,而是去拉沈皙栀的手,嗓音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沈皙栀,我爱你。”
听到“爱”这个字,沈皙栀的眼睛稍稍睁大。
乔纵拉住了她的左手,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分开她的指缝,将指尖从她指根的缝隙插.进去。
两只手,十指相扣。
乔纵的手指用力,按在沈皙栀的手背上。
沈皙栀的手被他钳的发痛,她蹙了蹙眉,刚想说话。
下一瞬,乔纵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往驾驶座的方向带。
沈皙栀猝不及防的,整个人都被拉过去。乔纵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扶手的距离,紧紧相拥。
他的手臂绕过沈皙栀的后背,按在她的肩上,下巴搁在沈皙栀的颈间。
乔纵的呼吸起伏,全都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沈皙栀觉得脖颈处的肌肤,像是有火燎原,灼烧出痛感来。
男人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牙齿用力,叼着她的一块软肉,用力捻磨,齿尖深深地陷进肉里。
沈皙栀“嘶”了一声,想去推乔纵,却又猝然听见了男人压抑的喘气声。她的手顿住,乔纵哑着声说:“我巴不得你亲手杀了我。”
沈皙栀一愣,乔纵的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脑袋抬起来,唇上沾着亮晶晶的水渍,那双桃花眼同她对视,“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
在他冷沉的目光下,沈皙栀手指蜷了蜷,别开了眼。
她不敢对上男人这样的视线。
他这样的目光,极具有侵略性,像是要把她抽皮扒筋。
“可是,沈皙栀,你那么喜欢我,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乔纵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我想要你幸福,快乐。”
男人的额头有些发烫。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没吭声。
“栀栀,”乔纵说:“我知道你从小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不好,我是个贪得无厌的混账。我爱你,我想得到你,可是我不能,我要死的。如果你嫁给我,我死了,你会当寡妇的。”
沈皙栀的眼睫颤了一下。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紧紧缠绕,快要被勒成许多细小的碎块。
她听出男人语气中的珍视与怜惜,还有极力隐忍着的欲.望。
这个人想要得到她,却又不想伤害她。
沈皙栀顿觉悲哀却又无奈,她道:“可是乔纵,我真的分不清楚,我分不清,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又在骗我。”
乔纵骤然抬眸,他唇瓣嗫嚅,未能说出一句话。
“我不想再被你骗了,”沈皙栀将手指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开,脑袋往后仰了点儿,她舌尖舔了一下唇,委屈道:“我也不想再哭了。乔纵,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我也不想知道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