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早上已经放下的警惕心重新提了起来,莫阳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睛,说:“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老人。”
这也是大家发现的最奇怪的地方。
一般来说这种村子绝对是老人最多,但是在这里三四十岁以上的都少有,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小孩子。
按道理这里并不算太偏远,一般总会有年轻人出去干活不愿意在村里种地为生。但是这里反倒一个老人都没有,这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奇怪。
“还有……那个祠堂到底是什么?”朱子诚拖着下巴说道。
他们应该也被村民说了要去祠堂,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去祠堂干什么,只是默认到了两点就要去。
他们看起来仿佛有什么信仰,所有人拥护着一种规则,在这个村子中运作。
第53章 满月 “咚,咚,咚,咚。”……
“行了, 别疑神疑鬼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咱们一群富家子弟没来过肯定觉得什么都怪呗。”武俊丁摸摸自己的寸头, 大大咧咧地说。
“确实,反正明天我们就走了, 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莫阳点点头。
“哼, 就是, 这群村民我是受不了。”余韵和戴佩雅自回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听到他们的话,冷冷地说了一句。
莫阳一愣, 问道:“怎么了?”
余韵翻个白眼,戴佩雅解释说:“我们中午去的那家,他家小孩子撤盘子竟然把菜汤撒到我们身上了,我们吵了他两句他的家长竟然给我们甩脸色。真是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赚的,什么人嘛!”
众人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你和他们吵起来了?”
“没吵,就说了两句,我们都说了给他们钱他们也不要,真是见识短, 怪不得在这村子里呢,活该穷。”戴佩雅扣着指甲满脸鄙夷。
这是她很久以前在袁岑那里就展现出来的丑陋面孔, 对于家庭比自己差的人的恶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扭曲了起来。
武俊丁眉头皱起来, 有些苦恼, 说:“再怎么说咱们也在人家地盘,你跟他们闹僵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又不是白吃白住他们的,我们是给钱的, 怎么还不能要求他们服务态度好点了?”戴佩雅咄咄逼人,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这么说的话,你能对自己负责就好。”白镜净出声,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的目光在一脸无所谓的余韵以及表情烦躁的戴佩雅身上转了两圈。
在原书中这两个人都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类型,是典型的作死恶毒人设,能够做出这事她并不吃惊。
只是……能够自己承担起后果就行。
过了差不多两三个小时才听到村民们陆续回来,村子重新回到中午的气氛,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到了晚上那个村民又给他们送了一次饭,可能是听说了余韵他们的事,这次脸色有些不好,将饭给他们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白镜净却难得主动叫住了对方,她手里捏着那张照片,直直地盯着村民,问道:“这张照片,是谁?”
村民尽管看起来有些面色沉郁,但还是回答道:“这是我妈妈,前些天刚去世,怎么了?”
白镜净垂眸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村子中心的位置,摇摇头说:“没事,我们在枕头底下看到的,节哀顺变。”
村民走后,其他人看起来肯没有白镜净这样淡定。尽管内心觉得李叔的话存疑,但是都到这地步了,又开始揣摩难道李叔说的是真的?
越想后背越凉,但竟然都不敢问出来,好像宁愿逃避也不想要知道一个结果。
李叔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他回到车上没有。信号还都是空格,倒是刚才出去看了一眼,水已经降了很多,应该明天就能够出去了。
吃完饭所有人简单洗漱过之后就睡下了,手机能玩的都玩的差不多,干什么也没有意思,被村庄静谧的蝈蝈声催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宁暖是被冻醒的。
他们昨天都没有盖被子,夏天又没有空调,人又多,但幸好是农村,挤在一起还算适宜,不冷也不热。
她模模糊糊以为自己还在家,伸手摸了两下只有已经凉透的床边,脑中晕乎乎地想自己的被子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床上只剩下她和燕子喻,另外三个人都不知去向。
“燕子,燕子快醒醒!”宁暖急忙摇动还在呓语的燕子喻。
“唔……怎么了……我困。”燕子喻揉揉眼睛,半梦半醒地坐起来。
“嘘——”突然一声气音从床边的位置传来,两人瞪大眼睛看去,只见白镜净正静静地站在窗边,窗外的月光格外亮,一轮满月挂在天际如同一个银盘,毫不吝啬地挥洒着月光。
白镜净逆着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她好像完全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不露任何气息。
“怎么了?”宁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又犹豫着小声问了一句。
她刚问完,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必须要屏息凝气,聚精会神才能够听到的声音。
是……有人在哭?
招呼着燕子喻穿好衣服,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感觉浑身发凉,感觉有什么事情尽管有所感应但还是不尽人意地发生了。
刚走到堂屋就看到男生那边也着急忙慌地出来了,看到白镜净三人俱是一愣。
只见江少熙语气急切地说:“朱子诚和任骁不见了!”
“我被冻醒了,一睁眼就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莫阳搓搓胳膊,很是着急。
“嘘。”白镜净再次将食指放在唇边,众人下意识噤声,跟着她走到室外。
院子中没有了屋顶的遮拦更能够看出月光的明亮,满月又大又圆,天上的星星也都清晰可见,如果是个其他的地方,是一个很适合坐在院子里赏月的天气。
但是显然众人都没有这份雅兴。
到了院子更能够听到隐约的哭声,悲戚绝望,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只能感觉无处不在,经历了最惨痛的事情而发自内心的哭泣。
那并非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许多人,男人,女人,小孩,所有声音混在在一起发出的闻者落泪的哭泣,从每一个毛孔钻进去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院墙是用砖垒的,不甚仔细,特意空出来的有通风口,一个巴掌大小。
白镜净从其中一个凑过去往外看,道路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其余人也各自挑一个凑上去看,没有白镜净的出声他们也不敢询问,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一轻再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哭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还是环绕音,让人觉得背后刺挠。时间久了感觉仿佛就在自己的脑子中响,意识都有些混乱。
街道上没有任何生物,压抑的气氛让人焦躁不安。武俊丁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正想要问问白镜净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一声巨大且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哭声骤然变大。
是唢呐!唢呐声起,拖着长长的调子悠扬婉转,满是悲凉,让人瞬间寒毛竖起,直入人心中,头发都快要炸开了。
伴随着哭声宛如从炼狱之中传来的声音,更加逼近,他连忙重新凑回墙边,将眼睛贴到洞口,紧紧地盯着街角。
圆形的结构不利于观察,在明亮的冷调的月光之下,率先出现在街角的是一片片飞在空中的纸片,是纸钱的形状,黄色的纸上面裁出铜币的样子。
众人屏住呼吸,终于,从角落出现一个人。
慢慢地,伴随着越发刺耳的唢呐声以及哭声,源源不断的人从街角走出来。
他们都是村民,披麻戴孝,白色的孝服在月光下带着蓝色的意味。
前面的人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纸钱,一把一把地扬起,在空中如同蝴蝶一般四散而去。
扔纸钱的人后面是两个吹唢呐的,仰头俯腰伴随着节奏十分用力。
在他们的后面是一个大棺材,木制雕刻简单的形状,漆黑发亮看起来格外不详。棺材的前头贴着一个倒过来的鲜红的福字,被四个大汉抬着,他们认出其中就有给他们送吃的的那个人,宁暖还认出阿军也在其中。
在棺材的后面队伍是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还是小孩都身着孝服,哀嚎着哭泣,那震耳的哭声就是从他们这里传过来的。
“朱子诚!”那边武俊丁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呼。
送葬的人群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但是他已经眼尖地看到余韵,戴佩雅,朱子诚与任骁都在队伍里,他们也都披麻戴孝,表情哀戚地哭着,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李叔也在……”江少熙轻声,他看到明明应该早就回到车上的李叔竟然也在人群之中。
在漆黑的夜里,在明亮的月光之下,一片惨白的世界,凄凉的哭声伴随着飘荡在整个村庄上空的唢呐,将世界变成了虚幻的狂欢。
他们走的很慢,但仍在逐渐靠近,所有人身体僵硬,眼睁睁地看着撒纸钱的人几乎到了自己跟前,隔着一面墙能够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冷,所有人都在哭但是眼中没有一滴泪,像是带着一个哭泣的面具,怪诞且疯狂。
燕子喻在最靠近他们的地方,她已经僵硬地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停止了,她透过墙上不算隐蔽的洞紧紧地盯着那个撒着黄纸的人,突然看到那个人眼睛微抬,好像发现她了。
一双手带着微暖的温度遮住燕子喻的眼睛,将她拉了回来。
所有人如梦初醒,从洞中将视线拽回来,看向白镜净。
他们觉得自己牙齿都有点打战,好像在做梦一样。
隔着一堵墙能够感觉到他们已经过来了,所有人暗暗祈祷他们过去,不要发现。但就当唢呐声已经到了大门的时候,心脏都提到了最顶端,突然一个刹那,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
世界重归于安静,刚才震耳欲聋的唢呐以及哭声消失在村庄中,除了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惧,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泡沫幻影,骤然破碎了一般。
莫阳推了推眼镜,他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瞳孔止不住地颤动。刚想开口,却见到白镜净向前一步站到了他们的前面,轻轻将食指贴着嘴唇。
“咚,咚,咚,咚。”
第54章 祭祀(二更) “上祭品——”……
铁质的大门是蓝色的, 只有一层铁皮,被门栓关着,中间的缝隙都有一个指头粗。
突兀地被敲响, 宁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在胸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她头脑恐惧到极点已经开始发晕, 手心紧紧地攥着白镜净给自己的那枚珠子, 凭借那一股清凉让自己勉强能够清醒。
燕子喻的情况也不太好,她的眼角已经含着泪水,身体颤抖。
江少熙他们看起来也十分恐惧, 但勉强还能撑一会。
“咚,咚,咚,咚。”
又是四声敲门声,宁暖记得,在自己看过的恐怖片里说,人敲门三声一停,鬼敲门四声一停。
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了人的心口,每一下都带动里面的人一个颤抖。
“干什么。”白镜净没有开门, 往前站了一步,距离大门两步远, 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情感,甚至连疑问句都不甚明显, 好像只是走一个形式。
“请您赴宴。”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依旧是当地的口音,语调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带了一点调子, 唱戏一般听起来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什么宴。”白镜净问道。
“祭祀宴。”
“祭谁?”
“祭祖先。”
对方倒是有问必答,但是就一直停在门口,除了两人的一问一答之外没有了任何动静,就连蝈蝈都停止了声音,风都不带痕迹。
“你们要几个人?”白镜净垂眸,好像对门外的人已经没有了兴趣。
“所有人都要参加。”
“我一个人就行。”
“吃了贺家村的饭,就是贺家村的人,都要参加祭祀宴。”
一听此话宁暖他们都觉得一阵作呕,要知道他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他们的饭。
白镜净勾起一抹冷笑,她的眼睛从空洞变得映照出天上的月亮,语句坚定:“我一个人,再多,没有。”
门被轰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黄纸钱,所有穿着白色孝服的人都转头紧紧盯着他们,他们的身体还是向前的,但是眼睛中满是无神的黑色,紧紧地盯着门口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嘴角绷直,好像只是一个躯壳,只是一群纸人。
而在最前面的两个拎着篮子的人,从墙上看去的时候还是人类的样子,此时却就是两个纸扎人!
惨白的皮肤上面涂着两坨鲜红的腮红,嘴唇更是仿佛要流血了一般。他手里提着篮子,挂着僵硬死板的微笑,一左一右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从刚才开始就与白镜净只有薄薄的一片铁皮之隔。
宁暖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一步,如坠冰窟。
纸扎人没有说话,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没有说话,那一个漆黑的棺材与它身上赤红的福字亦然没有任何动静。
白镜净独自一人,身形挺立地站在门口,她并没有放出自己的鬼气,而是将鬼力在自己的体内运作,形成一种充沛的感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鲜嫩多汁。
只要不释放出体内,在这样一具人类的肉\\体中,鬼力与灵力根据她的观察没有任何区别。
显然,他们上当了。
僵持了将近又一分钟,两个纸扎人同步点了点头,往后撤了一步。白镜净向前,反手将门合上,门栓自动挂起。
“不是——我们要——”武俊丁着急地向前一步,被燕子喻和宁暖紧紧地拽住。
“闭嘴你要什么你要送死吗?!”宁暖低声骂道。
门外的唢呐声以及哭声骤起,逐渐远离了院子,向村子的中心走去,越来越远,只能从墙头看到撒起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