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白镜净只回了四个字。
抬头老师正在台上讲课,今天已经是周一了,石柳和安漂亮两人都已经痊愈,黑气逐渐散去,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生机。
她们也听说了那个密室被封了的事情,缠着白镜净问了几遍,没有问出来任何话,也就放弃了。
老师终于讲到了午朝的时期,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讲着讲着就开始扯起了野史,越聊越高兴。
“话说午朝的历史中,有一个神秘的人物,那就是……他的国师。”
白镜净抬头看向老师。
“午朝的历史很短,在龙国漫漫长河中属于昙花一现,但是就是这一段才传承了两代君王的历史,却绽放出了十分盛世的花朵。后来有很多学者研究,觉得这个现象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这个国师。”
“他所提出的许多项制度对于现代社会都有一定的指引作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整个世界的发展。这些我前面上课的时候就讲了,但是最让现代学者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很多史书上都说,他能通天。”
老师的声音压了下来,学生们也打起了精神。
“现代只知道这个国师姓尤,但是名讳全然没有记载,但只要提到了这名尤国师,都有描述说他通天道,上可改国运下可降妖除魔,几乎无所不能,甚至有种超越了当时帝王的样子。”
“但最后午朝不还是覆灭了。”有学生提出疑问。
“没错,所以说一切都只是传说嘛,会有很大程度夸大的部分。”老师耸肩摊手。
“午朝的覆灭并非因为国师,而是因为帝王不再值得信任,午朝是被国师所放弃的。”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响起,众人看去,不少人发出疑问的惊呼。
是尤星铭。
他看起来确实长得俊逸,青春活力,和尤星原相比少了几分成熟,还带着一些青涩。
“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我没见过你啊。”老师翻着学生名单问道。
“不是,只是我对于午朝的历史很感兴趣,所以来旁听,听到刚才的话实在有些忍不住。”
“挺好的,对历史感兴趣是好事,那刚才你所说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老师很认真地看着尤星铭。
“因为我们家就是国师的后代,我们都敬仰且崇拜他。”
尤星铭看起来非常骄傲,他由衷地为他的家族,为尤国师感到自豪。
老师沉吟,这种情况就算他教学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别人都是出瓜吃到自己头上,他这算什么,切瓜的时候发现瓜主人就在现场?
但是秉持着敬业谨慎的原则,他还是缓缓开口道:“这位同学,你所说的这些,在现在完全没有资料记载,可能你们家族有传承,但是在现在的历史圈内是没有证据的。”
“我知道。”尤星铭合上本子,离开座位,看样子是要走了。
但在走之前,他又说了一句:“但是,所有人都将会知道,我的祖先,有多么的伟大。”
他离开之后其他大气都不敢出的学生才开始低声议论,一旁的安漂亮默默吐槽道:“什么鬼,这人好拽啊,但是怎么感觉那么的邪气呢?”
“感觉有点魔怔……”石柳小声悄悄说。
白镜净在本子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她确认,自己可能真的与尤家有关系了。
她要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身世,必须要将尤家彻底摸清楚。
自己的命运,可能在八百年前,就和这个家族连在了一起。
不……不是这个家族。
是国师。
但老师很快就把众人的注意拽了回来,继续上课。
下课之后白镜净收拾好东西,想起来前两天吕菲菲她们寝室的事情,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最近学校有什么怪事吗?”
安漂亮愣了一下,她和石柳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说:“没……吧?”
她们两个这几天一直发烧,打不起精神来,一直都呆在宿舍,消息极其不畅通。
“有!”坐在几人前面的女生转过身趴到了白镜净的桌子上,推了推黑框眼镜,她的双麻花辫看起来有些学术的气息。
白镜净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就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她的话。
“这两天,市里有一个活动,咱学校话剧社报名参加了,一直在加班加点的排练,有时候直接排练到晚上了。最近有人说……咱学校的礼堂……闹鬼。”
“细说?!”石柳和安漂亮往后缩了缩,但是很兴奋地催促道,都是又菜又爱玩。
“据说最后走的同学总能够听到礼堂中有女生在哭的声音,有时候在二楼看台,有时候又在表演台上。但是没有人录下来也没有视频,没人能做证,负责话剧社的老师又不让说,因此没多少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漂亮问道。
“因为——”女生甩了甩辫子,十分骄傲地说:“我是新闻社的!得到消息之后我就想要进行调查,但是一直都没有方向,所以……”她看向白镜净,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白镜净接收到了她的暗示,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知道礼堂以前有过什么故事吗?”
女生神秘地眯起了眼睛,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回手拿起自己的本子,翻开上面写着娟秀的字。
“据说在几十年前的战争时期,首都大学刚刚成立的时候,A市受到了外敌的侵略,许多学生退守在首都大学之中。但显然学生面对军火手无缚鸡之力,很快便被攻占。而其中一对情侣被敌军抓获,在礼堂中被活生生烧死了……”女生讲的很认真,这个故事并不可怕,反而让人肃然起敬。
这个世界无处不存在着死亡的痕迹,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空气,都曾有湮灭的灵魂。但是所有灵魂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有她自己的人生与故事,有她独特的传奇的历史。
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有鬼无缘无故随意害人,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消息。”白镜净点点头,将装着书和文具的背包随手扔给安漂亮,空手走了出去。
尽管彭小刚那里应当已经开始了行动,但是白镜净有自己的思路,她心中关于邪修的的天秤已经完全倾斜往了尤家的位置,但是自己的仇敌真的就是现存的这个尤家吗?那个陌生的男人又是谁?
玄卜和尤家看起来是完全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存在,但是白镜净觉得这一切都没有这样简单。
白镜净什么都不在乎,她只想要找到真相。
而她有预感,这所学校中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最近的变动,很有可能这个目标并不遥远了。
礼堂已经没有人了,发生了那种事情,尽管老师嘴上说着相信科学,但还是默默将所有学生的练习时间提前结束,实在没办法宁愿在室外进行排练。
相比起比赛还是命和学生们的精神健康更重要。
白镜净进入礼堂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与吕菲菲的宿舍几乎同样的气息,缠绕的鬼气以及复杂的味道,不单单是一个鬼魂所萦绕的,像是一夜之间产生,将所有鬼气从空气中抽离出来,聚集在一起。
没有身影,在烈日之下一切邪祟都隐匿了起来,白镜净随意找了一个位置。
这并非她第一次来礼堂,之前开学的时候来这里开会。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表演台,下方是层层叠进的阶梯座位。上面还有二层,装修地十分气派,典雅端庄。
此刻诺大的空间没有一个人,只有在一楼的座位上坐着的白镜净。
白镜净眼睛合着,像是睡着了,呼吸也愈加悠长。
关于她的所有气息都缩到了最小,与其说像是一具尸体,不如说现在的白镜净更像是一滴水,一只飞虫。
外面的天色暗沉下来,日复一日。只是今天的天际线格外的红,像是被太阳烧灼而焚烧起了大火一般,整个天空都是橙红色的。云朵卷起又展开,在空中绽放出花朵与飞鸟鱼虫,妖艳诡异。
好像只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黑暗了下来,太阳终于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将一切颜色都带走,月亮展现出她应有的光辉,却在眨眼间被云朵所覆盖,徒留一片黑压压的天空,还有那漫天数百万年前的星光。
礼堂外的树叶已经泛黄,在枝头被风吹得摇晃,终于没有支撑住,如一只蝴蝶展开翅膀,飘忽悠然飞下。与此同时哭声渐起,在整个礼堂中回荡着若隐若现的响声,终于在树叶落到地面溅起灰尘的时候,能够被人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
白镜净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灯,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但是白镜净早已习惯。
她就是黑暗中的生物,隐匿在空气中,听着哭声。
礼堂的舞台上,一个身影坐在那里,双手撑着地面,头也低着看不清面容,只能够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啜泣。
她身上有着鬼气,但是没有怨气,她不怨任何人,只为自己的死而痛心。
但显然现在她并非是为自己而哭。
“你哭什么?”白镜净不用大声,这个空间已经安静到呓语也能够听到。
“哭……我哭什么……?”对方的甚至显然也有些不清晰,就和之前那个宿舍的一样,哭声停下反问道。
白镜净垂眸想了一下,问道:“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对,对我男朋友呢?鹏哥,鹏哥呢?!”她的身影忽现,突然出现在了白镜净的面前,毕竟是几十年的鬼,鬼力都比之前的那些要浓厚一些。
她看起来面容清秀,有些营养不良的瘦,眼中没有泪水但满是哭意,瞳孔没有焦距,依旧没有清醒。
她攥着白镜净的肩膀,受到了刺激,鬼力控制不住地宣泄而出。
但白镜净能够感觉出来有两股鬼力在她的脑子中做着对抗,比之前的那个更明显,在争夺她的神智,她本身也在努力中。
白镜净反手握住她的手,没有片刻犹豫鬼力猛然之间全部轰出,顺着两鬼触碰的位置一股巨大的力量碰撞,一簇火焰在灵魂中绽放,顺着女鬼身体中那股被掌控的外来力量像是导火索一般贪婪地吞噬。
“呃……啊……”她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眼睛疯狂地动着,看起来有些疯癫的狼狈,与白镜净空旷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救……救救……”她的眼角又溢出了眼泪,眼神逐渐清明了一些,张着嘴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撤退……离开……敌人……”突然眼睛又翻了上去露出青色的眼白,白镜净眉头微皱,右手抵在她的心口,一道驱邪符的线在指尖缓缓浮现。
她本可以直接像是对其它鬼一样重拳砸下,但是白镜净难得犹豫了,她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忍,最终还是将那道符按进了女鬼的胸口。
像是肉碰上了烧红的烙铁,不管是女鬼本身自带的还是侵入她的体内的鬼气都被驱邪符无差别攻击,几乎能够听到剧烈的烧灼声。
这显然痛苦极了,白镜净翻身将女鬼压制在椅子上,膝盖抵着她的腰,手紧紧地克制住她的头,任由她体内的力量沸腾翻涌,将白镜净的刘海都吹了起来。
“救救……鹏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呓语声传来,白镜净看去,女鬼的眼睛已经红了,正在朝恶鬼的边缘进化。
她的年份也才不到百年,是小鬼的实力,但是被两股能量相撞,强行催生成为了恶鬼。
“他在哪。”白镜净冷静地问道。
她知道这才是她最主要想表达的内容,恐怕她被激发起来也是对这个的执念。
“道士……”女鬼的魂体颤抖,没有了刚才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面容,身体逐渐开始发黑,就像是被什么烧焦了一般,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和蛋白质燃烧的气味逐渐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就连礼堂中的温度都开始攀升。
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不见,重现了当初被敌人炙烤的样子,衣服也残破不堪,下面的肌肤更是不忍直视。
“什么道士?”白镜净语速加快了一些,显露出来几分急促。
“长生观……捉鬼——啊!!”
含含糊糊吐出来几个字,女鬼终于无法压抑身体中的能量,伴随着一声尖叫,白镜净手下像是被火烧到一般滚烫,手心仿佛都要被烤熟了,终于忍不住放开了手。
女鬼身体已经变得碳化,鬼气在她的身边沸腾,温度持续攀升,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能量,更是被周围的所有鬼气所牵引起来的力量。
白镜净手撑着座椅飞身翻滚,躲过她挠出的爪子,周围的空气已经有些扭曲,温度超标。
鬼本身性寒,这种死于火的鬼才会显示出难得的火属性攻击。
白镜净的鬼力如潮水一般翻涌而去,两股力量相撞直接像是水蒸气一般腾起,波浪般一圈圈填满整个礼堂。
双手结印,从尤星原那里学来的道系术法和鬼力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白镜净脚尖在礼堂中的阶梯座位的椅背上点着,娇小的身形飞跃,在空中宛如一只小小的燕子。
白镜净身体扭动,手臂张开,一团凝聚着无尽的鬼力的黑球在手心缓缓成型,几乎是一个篮球的大小,旋转着。
“去!”
旋转摩擦的球体击破空气,白镜净身体向后翻腾轻盈落地,那团鬼力与女鬼的鬼力所摩擦甚至生出了火星,落在地上的瞬间还在燃烧。
那鬼也不是吃素的,双手伸出准确地接住了白镜净的攻击,狂风吹动她的头发以及周围的一切,礼堂的窗帘都被卷着紧紧贴在玻璃上,簌簌的风声好像要将房顶掀开。
球体依旧在滚动着,吸收着周遭的一切鬼气逐渐胀大,被周围的热气所带动好像是一个火球,地毯上都被烧灼出了几个洞,但幸亏鬼火不会蔓延,没有再一次将这个地方焚烧殆尽。
“啊——”突然,女鬼发出一声尖叫,并非是因为抵挡不住白镜净那越来越浓缩的球体,甚至不是痛苦。
她的身体好像忽然变得透明,球体从她的身体中猛然穿过重重地砸到了她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个球形裂痕。而她却好像被自己的火焰所灼烧,火焰顺着她的灵魂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