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用指尖弹了一丝灵气过去,而后又拿出一张黄符,熟练地往生魂方向一抛,只见刚刚还透明不稳的生魂,就渐渐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生魂还是一副高中生模样,瘦高的个子穿着校服,一头短发修剪的干净利落,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阳光健康的小男生。
徐洁毕竟是见识过厉鬼的人,拍拍胸脯后就适应了眼前的场面,唯一受到巨大冲击的就是黄维光了。
居然真的有魂魄?
而且这魂魄仔细一看,居然就是他儿子黄明东!
黄维光惊了一下后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即使唐棠不说他也感觉得到,这才是他的儿子!
他张开手想要抱住那生魂,无奈人鬼殊途,黄维光的一双手直接从透明的魂体里穿了过去。
而那只生魂像是没有意识一般,面对黄维光哀恸的情绪毫无反应,只是固执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黄维光抱了几下无果,这才惊惶地看向唐棠,惊叫道:“大师,大师我儿子怎么了?他怎么会有魂魄?他这是死了吗……”
人死才能成魂,这个固有认知吓了黄维光一跳,他的眼泪哗啦啦流淌的更凶。
而他对唐棠也再没有了怀疑,只靠这一手就让人相信她是有真本事的,如果这都不是大师,那华国还有谁能称得上是大师?
“大师,我儿子还有救吗?您救救他吧,他才十七岁,大好的年华突然就死了……”
黄维光痛哭流涕,那满脸绝望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老板的尊严,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慈父。
唐棠只从面相上就看得出来,黄家父子都不是什么恶人。
黄明东的生魂上还带有一丝丝的功德亮光,应该是家里人信佛并且常常做善事留下来的,对这样的人唐棠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当然,唐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
作为自己的顶头大老板,若是有救命恩情的牵连,她以后想捉鬼赚外快就方便多了,不至于因为演员身份就被公司管束着。
“你先起来吧,我既然遇上了就不会不管。”
说着见黄维光还处于崩溃状态,唐棠不由道:“你儿子现在还没死,你看到的只是他的生魂。只不过生魂不能离体太久,照时间来看黄明东在出现异样前就被人强行换了魂魄,现在已经是他离体第七天,再晚了你儿子就真要死了。”
“换了魂魄,你是说我儿子身体里是有别的魂魄?”
虽然匪夷所思,但看着眼前懵懂的生魂,再想想儿子这几天的表现,黄维光想不信都难。
本以为儿子是生病太过痛苦才性情大变,现在看来哪里是痛苦,分明是被人换了芯子。若不是遇上唐棠,那个冒牌货不仅霸占儿子的身体,还会彻底害死黄明东。
这样一想,黄维光立刻就不哭了,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道:“行!大师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儿子,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见唐棠点点头,立刻就同意了,黄维光暗暗松口气。
他真后悔刚刚在门外对大师的态度那么恶劣,好在大师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然,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儿子的救治,他真的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不过——
黄维光看着黄明东的生魂,迟疑道:“我儿子他——”
“这你不必担心,我刚刚已经稳固了他的魂体,他现在好得很,一会儿出去后他就能跟着你直接回家。”
唐棠道:“而且,你真该感谢你们家吃斋念佛常常做善事的那个人,若不是她给你们家积攒功德,你儿子早就被人打的魂飞魄散,别说顺着血缘气息来找你,就是三天时间他都撑不过去。
吃斋念佛的那个正是黄奶奶,黄维光以前还嫌母亲在家里供神迷信,现在就只剩下庆幸。
幸好!幸好!
黄维光张口想念一句阿弥陀佛,忽而想到唐棠似乎是道士,都说道士和和尚是死仇,他又赶紧闭上了嘴,恭敬的领着唐棠和徐洁出了门。而在他身旁,就如唐棠所说的那样,黄明东的生魂果然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几乎是寸步不离。
黄维光这才放心了。
这边三个人达成共识,气氛其乐融融。
而外头还在等结果的一众人,见黄维光和颜悦色,不仅对徐洁客客气气,面对唐棠时甚至恭敬的过了头,仿佛唐棠是什么值得尊重的大人物一般……顿时生出奇异的荒谬感。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冷面老板高兴成这样?
蠢蠢欲动的八卦蔓延开来,不少人都在小群里讨论这件事。
至于等着看笑话的刘雅玲,一瞬间也成了最大的笑话。
哪怕不甘心,她也没立场去质问老板。刘雅玲没好意思继续停留,咬牙恨恨的看了徐洁几眼,就灰溜溜的乘坐另一部电梯下去了。
二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子停在了海市医院地下层。黄维光马不停蹄地下车,领着二人直接去了重症监护室。
这已经是黄明东第二次昏迷。
偏偏黄明东各项身体指标都健康的很,医生检查不出他哪里出了问题,可黄明东的昏迷情况又一次比一次严重,医院只能将这种病归为新型病。
这几天医院请了许多专家会诊,而黄明东便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住着。即便是黄家人,除了每天固定的两小时探望时间外,平时也只能隔着玻璃在外探望。
因而,当黄维光提出要带这两个人进监护室给儿子驱邪治病时,立刻收获了一波看疯子的目光。
其中几个还带着一股同情,觉得黄维光这是急疯了,才相信莫须有的神棍。
当然,唐棠这个“神棍”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收获了一波鄙视的眼神。医生护士们想着唐棠分明长得又可爱又靓丽,没想到居然是个骗子。
唐棠摸摸鼻子,不打算跟这些医生杠上,毕竟医生这么想才是对的,看病救命就要找医生才对。她把皮球扔给黄维光,打算在黄维光搞定医生之前坚决不出手。
好说歹说,最后黄维光还动用了身为家长的权力,医生们才算放行。
对这样负责任的医生,唐棠是非常敬佩的,她悄悄弹出一丝灵气,丢在前排几个因加班而格外疲惫的医生身上,这才跟着黄维光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你站在门口不要动。”
打开门往室内一扫,唐棠立刻皱眉对黄维光说道。
黄维光不明所以,却也没敢乱动,老实待在门口看唐棠动作。
就发现她走到病床前,伸手往“黄明东”额头上一点,红光闪烁间,黄维光震惊地看到一块类似符印的东西慢慢消散,这时唐棠才叫他道:“可以进来了。”
黄维光点点头,带着身边的生魂一起进了室内。
“大师,刚刚那个符印是怎么回事?”
即便对道学没什么研究,黄维光也隐约明白,那符印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唐棠拦着自己不让进估计也是因为它。
果然——
唐棠道:“生魂离体后,只要有人指引很容易就能回来。你儿子有功德护体,按理来说自己也能恢复,我来之前还奇怪为什么生魂能找到你却不敢回自己的身体里,原来是这符印作祟。有它在,你儿子的生魂只要靠近身体就会被灼伤,不出几小时就会灰飞烟灭。这个作法的人为了这具□□也算大费周折了。”
黄维光听到这里,简直气到不行。
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背后这人。
当然了,现在这不是重点,眼看唐棠消除那符印后,又走向了儿子的身体,黄维光顾不得想别的,屏住呼吸看她动作。
只见唐棠靠近黄明东的身体后,手伸在他的心口处狠狠一拽,不一会儿,一条黢黑的魂体就被唐棠生生拽了出来。
那魂体虽然还处于适应阶段,比较虚弱,但明显生前是修道之人,比起一般小鬼力量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被拽离身体后,它就一直狰狞着脸在那里挣扎。可惜它遇到的的是唐棠,挣扎无效不说,还被唐棠带着阴气的手很甩了几掌,原本就不稳定的魂体顿时更加透明了。
这回黄维光虽然惊讶,倒也不至于像第一次那般失态。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条黢黑的魂体,片刻功夫就指着它道:“这不是我儿子,果然!原来是这狗东西害了我儿子……”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将那条鸠占鹊巢的魂体打结儿系起来,又结了个符箓打在它身上免得逃跑,唐棠这才看向黄维光,道:“你现在站到病床前,握着你儿子的手叫他名字,先把你儿子送回去再说。”
对对对,先救儿子要紧!
黄维光顾不上愤怒,连忙按照唐棠的指引走到病床前,握住儿子冷冰冰的右手叫道:“明东,明东,快醒醒,明东……”
随着黄维光一声声的叫喊,站在他身边的生魂若有所觉,感受着来自身体的吸引力,他慢慢坐上床躺进了身体。
黄维光连呼吸都忘了,嘴上继续喊着儿子的名字,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病床上的反应。
终于,在生魂彻底与身体融合后,黄明东的右手动了一下,然后黄维光便看到孩子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诧异的叫了一句:“爸?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黄维光回答,黄明东又歪歪头惶惑道:“我梦见自己好像死了,飘飘荡荡找了好久,可是你们一个都看不见我……我……”
说到这里,这几天来飘飘荡荡时的记忆终于重新回到脑海里,黄明东记起了一切,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傻孩子,你可吓死爸爸了。”
这熟悉的语气,这熟悉的小动作,黄维光傻站了一会儿后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这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终于醒了!
说着他就抱住黄明东,一向严肃威严的男人,头一回在儿子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见此,唐棠没有打扰这对父子,只是勒紧了手里的魂体。
一直到父子俩整理好情绪,唐棠才走过去,她递给黄明东一张符道:“这张定魂符要随身带着,一周后才能摘下来,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经历这大半天的波折,唐棠在黄家父子眼中早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闻言黄明东立刻接过那张黄符,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定魂符刚挨着身体,黄明东就觉得浑身的难受缓解了许多。
他舒展一下身体,这才有精力指着魂体问道:“大师,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它为什么要害我……”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唐棠倒提着手中的魂体,狠命摇了摇,接话道:“你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在你昏迷之前,你记不记得你去了哪里。”
闻言,黄明东似乎被撬开了不愿被发现的记忆一角,刚刚还好奇心旺盛的他,这会儿竟然沉默了。
见黄明东情绪低落,唐棠了然地笑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替她隐瞒,你知不知道今天若不是遇上了我,午夜一过你就会灰飞烟灭。你的身体会被这条恶鬼占据,以后他会怎么对你的家人怎么对你的朋友你想过没有?那个女孩从接近你时就别有用心,你到这时还为她心软,殊不知一开始她就冲着你的命来的,你的喜欢一文不值,反倒连累父母为你担忧。”
黄维光是个人精,哪会听不出这件事另有隐情,只是见儿子情绪低落,他想了想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叹了声气。
就是这一叹气,彻底击垮了黄明东的心房,他低低哭泣起来,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
黄明东是个高二生,如今正在海市一中上学。他在半年前情窦初开,喜欢上了隔壁班一个女学生。
那个女学生名叫严云云,家境不是很好,似乎是从南方一个偏远的寨子过来的。不过少年人的喜欢纯纯的,很少涉及这些利益,黄明东喜欢上之后就偷偷展开了追求,可惜当时就被女学生拒绝了。
黄明东被教育的很好,被拒后拿得起放得下,也没有过于纠缠,只是心里难免会难受失落。
谁知,就在他努力要忘掉严云云的时候。两周前两人竟又突然有了交集,在黄明东帮了她几回之后,严云云竟然羞涩表示喜欢上了黄明东。
要知道黄明东帮人时并没有求回报的意思,只是不忍喜欢的女孩难过。因而严云云的喜欢才让他猝不及防,不过他那时高兴地忘乎所以,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两人理所当然走到了一起。
“我当时……其实觉得是有点奇怪的……”
黄明东说道。
严云云是有些冷漠的,周围同学跟她关系好的很少,在黄明东眼里她便是个十足的酷女孩。这个酷女孩当初拒绝自己时话说的很绝情,又怎么会因为一些小忙便爱上自己呢?
如今再想想,当初的喜欢并不纯粹,原来严云云竟然是抱着那样的目的,黄明东不由得苦笑一声。
本以为这样已经很惨了,谁知唐棠看了看黄明东严云云的照片后,就摇了摇手里的魂体,道:“当然会奇怪,因为严云云根本不可能爱上你。我手里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未婚夫,严云云作为苗女早就跟这玩意儿滴血接下婚盟,有婚盟在苗女便不可能变心,否则就会被盟蛊噬心而死。她未婚夫一周前才死,严云云又怎么可能会在两周前爱上你呢?”
黄维光:“……”
黄明东:“……”
两人丝毫不怀疑唐棠话中的真实性。
那么,再看看眼前这副魂体,事情真相隐隐就透出来了。
黄明东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不信也得信。”
唐棠可没那么心软,直接了当地打击着少年人的真心,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接近你只是为了你的这副身体。让我猜猜,你最后去见她那晚,是不是在她引导下承诺过什么话,比如愿意用整个生命爱她、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她是苗女会用蛊又懂一些道法,你栽在她身上实属正常……”
黄明东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
“糊涂啊!”
黄维□□的额头青筋跳动,从唐棠提起那个女孩时,黄维光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如今一看果然是这样。看着儿子大受打击的颓废样子,似乎对那个女孩余情未了,黄维光一时间又气又心疼,也不知该责怪他还是安慰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