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砸在杯面,溅了一些出来, 钟钰赶紧伸手去擦:“对不起……对不起……”
显得很惶恐。
苏珺拉了青年的手, 用餐巾帮他擦干净, 宠溺道:“今天回去休息,看看你,别吓坏了。”
此刻的苏珺多正常, 刚才在房间的苏珺就有多疯狂,掐着他的脖子抵在玻璃上,红着眼逼近:“你看上我女儿了!?你想勾引她!”
钟钰才意识到,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大概在某方面有什么癖好,而且对自己床上的人极度没有安全感。
乖巧取得信任才是最基本的,钟钰点头:“好。”
转身离开。
毕竟白拿钱,不做事。
何乐而不为。
他总觉得苏珺是察觉到了什么。
瞧着小狐狸精离开,李立心情大好。
坐等着,总有一天苏珺还是会厌恶这些男人, 最后在她身边的只有自己。
手里盛着勺子高高兴兴喂苏敏敏,女孩扭捏着难受, 大喊:“我不吃!不吃!”
“难吃死了!”
苏珺一向对这种做派看不上眼,皱眉:“闭嘴。”将指责却递给李立:“一个孩子都教不好, 还能做什么!”
李立也知道omega的温柔乡比较有效, 并不气,反而委屈道:“那天您打了敏敏一耳光,好大的力气, 敏敏生病了才吃不下饭的。”
那天的事一提,苏珺心里又种下了烦躁的种子。
梅屿闵咬着手里的地皮,非要占足够的股份在段家手里拿到大头。
她一直想办法要从梅屿笙遗产里得到股份的使用权,但目前这份遗产文件放在哪?
她不清楚。
梅屿笙死前藏得很好,大概是为了报复她。
苏郡也不想问苏玫瑰。
自己的女儿,遗产的监护权本就是她的。
问她,显得自己被死去的梅屿笙摆了一道,还是狠狠的一道。
她不甘心,也拉不下脸。
苏珺望向苏敏敏,眼里大概多了点alpha母亲的血缘感,竟站了起来走向苏敏敏:“发烧了?”
李立受宠若惊,牢牢抱紧怀里的孩子。
“那天被吓到了。”
苏珺伸手摸摸苏敏敏的额头,女孩不乐意想偏开,被李立抱着的手揪了一下,憋屈着安静让苏珺体现自己的“难得”的母爱。
“那天梅屿闵也在,敏敏说那些话,得给梅家一个交代。”苏珺掌心一下下抚摸着女孩,算是解释了。
这个解释让李立大喜。
急忙道:“也是我平时没想到,说了那些话让敏敏听到才说出去的……”
李立委屈巴巴,最懂得怎么得到alpha女人耳朵怜惜:“我也是经常被玫瑰气到,才那样说的。”
他抬眸,见苏珺没有异样又道:“玫瑰一直不太喜欢我,可是有的时候真的太过分了,上次您也看见了,她要杀我……”李立说着有点激动又蔫了下来。
“我从她三岁就进来的,跟了您这么多年,也有了敏敏,她也要看在您的面子尊重我的。”李立很清楚知道苏珺的弱点。
苏珺不喜欢梅屿笙的阴影笼罩着自己,所以不喜欢跟梅屿笙有血缘的苏玫瑰,所以不喜欢苏玫瑰在各种情况下对她的“不尊重”。
她会觉得是梅屿笙在瞧不起她。
苏珺低头,抚摸苏敏敏的手却停了下来,她不动神色回到座位。这一系列动作都让李立屏息,女人下一刻究竟做什么都让人忐忑不安。
苏珺给自己倒了被红酒,摇摇晃晃。
盯着高脚杯:“又爹生没爹养的东西,你指望什么呢?”
李立楞住,脸上一喜。
拿着汤匙低头抿笑。
林姨站在厨房门口,端着手里准备送上楼的热水,捂着嘴直叹气:“造孽,您也这样说,玫瑰该多难过……”
回头。
少女站在门口,神情晦暗不明。
林姨睁大眼:“玫瑰……”
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苏玫瑰唇角弯了弯,伸手朝林姨道:“热水呢,有点渴。”
-
走在昏暗的街道,记不清这条路有多熟悉。
苏玫瑰站在街角的红路灯口,左边是整个帝都最繁华的商业红灯区,右边是平方簇拥的贫民窟。
说实话,娇哥离开那几年,她常来红灯区。
一开始跟着缪苟去他家里的酒吧玩,后来梅家老爷子给了她一份地皮所有书,她就常常来这看这块地皮,这大概是那个早死的父亲留给她的。
第一次用眼睛能看见的东西。
那样稀薄的父爱。
敲了敲生锈的铁门。
门开了,少年站在原地。
风拂过额前浅乌色的碎发,那双娇态清冷的丹狐眼蜷了蜷。
她生病了。
脸色很苍白。
……
苏玫瑰捂着手里老式花印的玻璃杯,从中汲取热气,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梁髓之站在厨房煮粥,围裙系好,omega姣好的腰臀在这个年纪就能看出来。锅里冒着热气,直接用了剩饭的碎米煮的,加过量的水一点点搅开。
用水冲开冻肉。
一块小小的肉,不知道冻了多久。
其实他也很少吃。
解冻后,利落切了大半,切碎加到粥里。
做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回头看了看苏玫瑰,她还是低头看着手心的玻璃杯,第一次安静模样。
瞥见旁边菜篮里的白菜,梁髓之掰了一叶。
切碎,加进去。
“她”生病的时候很挑,只喝粥,只喝白菜肉糜粥,盐也不加。高三毕业那年,“她”很高兴,带着他去了一趟海边。
第一次见少年大开眼界,两人玩着玩着吹了一晚上海风,那天早上“她”没从床上起来,烧了一晚。
只含糊着说要喝粥,抱着他,又将他用被子裹好:[别被我传染了,拿卡去前台再开一间]
他拿着卡下楼,没开房借厨房做了碗白菜肉糜粥,开心端上楼。
“她”将粥打翻了:[我不喝有盐的,出去。]
第一次做粥被吓到了,委屈跑到海边晚上也没回去,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早上发现躺在酒店,“她”看着他很生气:[到处跑,警察送你回来的]。
他也发烧了,趟了整整三天。
醒来,照顾他的护工说:[苏小姐已经回去了]
因为这件事,两人有一个多月没联系,“她”也没找他,后来想想那晚不一定是警察找到的,因为警察是不会在他后颈留下咬痕,一道浅浅却不标记的齿痕。
粥在炉灶上熬煮,沸腾得“咕咕”响,梁髓之回过神。
将粥盛到碗里端了过去。
“你生病了。”
推到苏玫瑰面前,少年淡淡的表情。
想起以前的事总是会让人不舒服,尤其是标记这件事。
第40章 依赖 今晚的月色很美。
“之之, 你知道我有个短命的父亲吧。”
苏玫瑰盯着面前的粥,突然开口。
梁髓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关于“她”的事上辈子几乎没提过,重生之后见过无数次属于“她”的脆弱, 或许……
他想,
或许……她有苦衷。
苦衷, 这个词太伟大了。
“她”死后, 被关在地下室的那几年已经将苦衷这个词想了上万遍, 她大概是有什么苦衷……
她大概也不想这样的,她大概只是没说……
可是伴随着这些,他又会想:她大概不喜欢, 所以不说。
没有标记、没有结婚。
两个人就是那样而已,算什么?
同居者吧。
关他的地下室有个小小的窗口,窗外种了一大片的玫瑰,花期时会透过昏暗的窗,可能是最炙热艳丽的红玫瑰,连花香都跟“她”的信息素一模。
有一天,他搬了箱子堆起来。
堆到足够爬到窗口的距离。
只是来不及爬上去。
因为死了。
所以看不见窗外玫瑰的品种。
那是一种无言的苦衷。
梁髓之伸手搅动碗里的粥,热气从粥地冒出在两人之间连成了模糊的一道雾气,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少年手有缓缓动,眸子半垂。
“粥里没有盐, 可以喝。”
这句话让苏玫瑰惊讶。
她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喝粥不放盐的。
少女定神看了看面前的少年。
他给予自己的一点点温暖,她都会伸手竭力的抓住。
因为喜欢、因为想要。
苏玫瑰接过那晚粥, 冒着热气的粥。
低头。
一言不发喝着, 脑袋昏沉沉的凉,粥却很热。
“梅屿笙是家里唯一的omega,年纪小的时候喜欢笑, 每次笑起来声音跟银铃一样爽快,因为生得漂亮,脾气不太好这个缺点也就容易被忽略。”她突然说起自己的父亲。
“他死的时候太冷,抱着我到海边。”
她顿了顿。
“海水很冷,很咸。”
“梅屿笙死了,或许那是他最后一次展现父爱,或许突然清醒……”
“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回岸边。”
“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苏玫瑰一面喝一面安静的叙述,她搅着粥淡淡道:“我不喝加盐的粥,可能是阴影,可能是某种忌讳。”
少年漆黑的眸底滞住,紧紧收缩。
她很少会这样,这样的轻描淡写,可偏偏成为最可怕的解释,一个迟到多年的解释,像紧扣的夹子,拉扯松开……
那年,他因为这件事生气。
父亲在海边死去,“她”还陪自己玩了一整晚的海,只因为他喜欢。因为嘴硬、因为大概是继承了梅屿笙的暴躁,她才气愤对他说:[到处跑,让警察送你回来]。
想起张娇说的话:“小朋友,重生不是用来复仇的,眼睛是用来看上辈子不知道的事。”
所以……
他看见的都是不曾接近的一切。
“梅屿笙应该属于笨蛋美人那一类。”
苏玫瑰抬眸跟少年对视。
抿抿嘴角笑的有点苦涩:“所以会被坏女人骗到手,跌了进去。”
她又低头喝了一口粥。
梁髓之不知道她今天发生了什么,却能通过信息素感到少女的难过,他试图避开这种低潮,偏过头:“在学校说让我煮粥,现在却不喝……”
“梁髓之。”她喊他。
苏玫瑰放下手里的汤匙,搅动碗里的粥,一下又一下,闷声:“我不是坏女人。”
这句话很让人郁闷。
他楞了楞,小声道:“我没说你是……”
“我的意思是……”
她的眼里有光,灰魄色的眸子里从死气沉沉到亮起来,苏玫瑰捧着手里的粥,掌心的温度总是适当的给予家的感觉,她依赖梁髓之,她将一个alpha无法言说的软弱毫无遮掩的透漏在他的面前。
少女缓了口气。
弯了嘴角:“今晚的月色很美。”
-
那天生病后,苏玫瑰像变了一个人,
大概是不爱玩了,大概是努力学习,大概是脾气变好了。
放学后学习依旧在梁髓之家进行,每周三的一次小测,总能达到让人意料不到的水平。第一次周考前100名、第二次周考前50名。越往后原本越难上升,她都离奇的做到了。
“这节课上到这,大家月底大考好好准备。”赵京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空荡的位置,像想到什么,整理手里的卷子递给段峤:“作业大家按时完成。”
等段峤接过又低声嘱咐两句。
段峤将作业卷子发到最后一排,露出温柔的笑容:“梁髓之的卷子还是给你带回去吗?”
“嗯。”红笔勾画最后一个正确选项。
抬头,接过。
塞入书包。
苏玫瑰的动作一气呵成,有几道难题需要去找梁髓之解决,这几道题会占用他一些时间,她需要快点。
段峤没走,又问:“月底大考梁髓之应该不会参加?”
接近月底,p星研究所的竞赛越近,从上周开始梁髓之已经没来学校了,他需要大规模整合自己的知识,挑战未知的的题目。
跨上书包,alpha少女的校服还是松松垮垮的,她不太喜欢系得规整:“大概吧,你不是也参加吗?不请假回家?”
段峤拿着卷子晃了晃示意:“因为要完成班长的责任。”
“嗯。”
对段峤,苏玫瑰没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家族之间需要认识的人,学校里教作业的班长。
苏玫瑰要走,段峤伸手小心扯过少女校服一角,因为后作力而停下,她回头,皱眉:“怎么?”
段峤还是标准温和的omega微笑:“你知道晚上有一场需要你跟苏珺女士参加宴会吗……”
“在我家。”
段家……
苏玫瑰想了想:“贫民窟地皮的事?”
段峤点头:“对,你父亲留下的地皮占比较大所以这次开发需要共同讨论……”
“我知道了,母亲会通知我的。”苏玫瑰的表情不太正常,一口回绝了段峤对宴会的解释,挎着书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