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橘扯了扯傅越宁袖子，小声嗡道：“这才中午，老爷子怎么就过来了。”
傅越宁表情也不好：“鬼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呢。”
老爷子看到他们两回了，语气也没好多少，当即就冷哼一声：“你们还有脸回来？”
林千橘无声的腹诽：老台词了。
每次回来，老爷子都要训斥他们一遍，台词内容也不带变的，她几乎都能猜出来。
无非就是结婚七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之类的。
果然，下一句，老爷子就道：“七年了孩子也没一个，亏你们有脸回来看爸妈。”
林千橘和傅越只当自己没听见，在阿姨的帮助下脱了鞋，换上拖鞋。
只是他们当没听见，老爷子可不会停下。
他先指着林千橘，表情嫌弃：“母鸡都知道给主人家每天生个蛋，你呢，七年了连个屁都不放！”
又指着傅越宁，更是冷嘲热讽：“被骟了的猪都比你能干！”
那语气，活像是他已经断子绝孙似的。
傅越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林千橘心态很好，小声的和傅越宁玩笑道：“不亏是亲爷爷，每次骂我都是母鸡，但骂你还会换个角色。”
上次他还说傅越宁像条被阉过的死狗呢。
第10章
这一顿午饭，吃的格外沉默。
除开偶尔听见老爷子颐指气使的教训，就是傅爸笑呵呵的说爸您多吃点的声音。
好在林千橘和傅越宁都练出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神功，安安稳稳的吃完一顿饭，完了林千橘还颇有胃口的多喝了两碗板栗鸡汤。
她婆婆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炖汤手艺家常味十足，香啊，不喝就得等下礼拜了。
林千橘不但自己喝，还给傅越宁也塞了一碗。
吃完饭，就该谈正事了。
老爷子会特意中午过来，肯定也不是为了来蹭顿饭，一家人除开傅母去洗碗，吃完饭就一起坐在了沙发上，等老爷子自己开口。
林千橘还特意快速而乖巧的切了一盘子西瓜，然后暗暗的竖起耳朵，坐在了傅越宁身边。
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几人，缓缓道：“过几天寿宴，你们不用去了。”
嗯？还有这种好事？
老爷子向来最要面子，前几年傅越宁刚接手公司忙的脚不沾地，寿宴迟到了几分钟，都被他破口大骂，现在居然让他们都别去？
这里面果然有事。
林千橘看了傅越宁一眼，伸手拿起一块瓜开吃。
傅越宁眯了眯双眸，吐出了三个字：“不好吧。”
“寿宴自家人都不去，显得我们多没良心。”
傅爸不知内情，也是笑着附和道：“小宁说得对，一家人趁着您大寿聚聚，那是好事啊，怎么能不去呢。”
老爷子冷哼一声，神色不愉快道：“你们平时也没见得有多良心。”
傅越宁露出一个笑：“您都这么说了，大寿我们就更不能不去了。”
老爷子语塞半响，又拎着眉开始发火，拐杖敲着地面，怒道:“我都说了，不用你们去。而且你那是什么表情，跟我作对是吗？”
老爷子养尊处优久了，这些年性子越发独断，最容不得别人忤逆他。傅越宁虽然是他唯一的亲孙子，但两人两看相厌，说不到两句就要吵架。
有时候傅越宁只是冷个脸，老爷子都要骂他不孝，更别提他现在这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林千橘和傅爸爸同时撞了撞他手臂，示意他收敛一点。
林千橘坐在他身边，清晰的听了他呵一声，然后换了一个孝子贤孙的虚假笑容……别说，和旁边的傅爸还挺像。
林千橘小声的噗了一声。
“当初可是您说的，我们连寿宴都不去参加，摆明了心里没你，现下又不让我们去，总得说个缘由。”
傅越宁背靠了靠沙发，从林千橘手里抢过一块瓜，一脸冷静的咬了一口：“莫不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
老爷子脸色变了变。
“胡说八道！”
“傅越宁！”
“让你去的时候不乐意，不让你去你倒是赶着上。”老爷子重重的敲了敲拐杖，激动的喘气都不均了，但依然中气十足的大吼：“你是个什么品种的贱皮子？”
傅越宁笑了笑，“贱皮子？”
“爷爷不是忘记了，往上数三代，你是我的祖宗。”
开始了。
林千橘挺直了背脊，也没计较傅越宁以下犯上的行为，果断又拿起一块瓜，目光炯炯的看着这场爷孙对弈。
傅越宁：“听说您枯木逢春了？”
老爷子：“你放屁！”
傅越宁：“二婚罢了，红包孙子还是给的起。”
老爷子：“你听哪个不要脸的嚼舌根说的？！”
傅越宁：“虽然人丑了点，但您喜欢，我们也没法。”
……
林千橘看的津津有味。
老爷子的事她向来是不参与的，严格来说，要不是嫁给了傅越宁，她也搭不上这古怪老头，所以当年结婚后，早早就和傅越宁说好了，老爷子骂人他扛着，老爷子作妖他顶着，她最多负责吃瓜。
当然，面上不好显露，但她的心里是给自己老公摇旗呐喊的！
不出意外的很快就是老爷子开始无能狂怒。
果然，老爷子说一句被噎一句，偏偏他心里有鬼，气的脸都红了，直接一甩拐杖，开始怒吼。
“我是爷爷还是你是爷爷！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要不是你爸没用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傅家还轮不到你这个不知长幼尊卑的混蛋继承！”
傅越宁冷静道：“祖父也只生了您这么一个，不然也不至于散尽家财。”
傅爸开始默默的缩紧自己胖胖的身体，老子和儿子吵架，他这个架在的中间的也很为难啊。
林千橘依然啃瓜，并且在心中点评，大宁檬完美反击，就是反击过多，老爷子怕是受不了这个委屈。
老爷子：“我%**%&￥……&&！”
果然，老爷子开始人身攻击了，说的还是老家方言，林千橘听不懂，但不影响她看老爷子的表情。
傅越宁也是当仁不让，回击虽少，但是字字珠玑，刀刀刺心。
而且他非常照顾林千橘的吃瓜视角，反击用的都是普通话！
林千橘非常满意，对此大为赞赏。
别说，有时候林千橘觉得，傅越宁和老爷子还是很像的，爷孙两个都是受不得委屈的，被刺了当场就要骂回去。也就这些年傅越宁腹黑了，有些事不再是当场找回来，才能面上和气的坐下来吃几顿饭。
……
林千橘吃完了一碗瓜，感觉肚子里都是西瓜汁了。这两人还在吵，从普通话转方言，又从方言转普通话。
傅爸被指着鼻子骂生了个叉烧数次。
傅母中途还一脸贤惠的过来补了一碗西瓜。
林千橘捏着最后一快西瓜，对傅越宁小声劝道：“差不多就行了，老爷子年纪大了，要被你气出了好歹，你这不孝可就是实打实了。”
傅越宁啧了一声，大概也是觉得吵累了。
拿出手机，将一张照片调出来，然后放在桌上，正是之前林千橘发给他的。
看到这张照片，老爷子面色一窒。
傅越宁：“现在我们应该能好好谈谈了？”
傅爸看到这张照片，也是一愣。刚刚爷孙两吵架他还有点不明所以，现在才明白过来，有些古怪的看着老爷子，犹豫半响，还是道了一句：“爸？您……？”
他想问问是不是第二春，又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尴尬，卡在一半，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老爷子自从这张照片出来，那面色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紫。
像极了一个被迫催熟的西红柿，然后又因为不吃而烂掉。
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老爷子也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傅爸半响没听到自己亲爹的解释，呐呐道：“您要真喜欢那也没办法……”
还没说完，老爷子就怒道：“我喜欢个屁！老子这辈子就你妈一个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蹬腿了也是！！”
林千橘嘴里的瓜噎了一下。
看不出来，老爷子脾气烂归烂，还是个男德先锋？
第11章
老爷子还是要脸的，他只愿意和傅越宁单独聊，连傅爸爸都被赶走了。林千橘遗憾端着瓜西瓜皮离开客厅，去了厨房和傅母做伴。
傅母是个闲不住的，正在做酸梅汤，见到林千橘进来，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装两罐给你们带回去，最近天太热了。”
林千橘连忙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汤勺：“唉，秋姨，我来就行，您别忙活了。”
两家从小就认识，林千橘从小也是叫傅母阿姨，嫁过来了也没习惯改口，一会妈一会姨的叫。
傅母笑道：“行，你来，我去装板栗。你们两都喜欢吃，多带点回去。”
林千橘拿个小碗偷喝了一口，闻言连忙道：“姨，不用麻烦了，我们也就晚上偶然吃一顿，还经常在外面吃，下周再来就是，上次给我们的水果放久了烂了浪费了。”
“板栗不一样，可以放久点，这是老家捡来的板栗，可甜了，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我给你们蒸一蒸，你们拿去公司当零食吃也行。”
林千橘眼睛一亮：“这个行！”
自从两家人都搬来了市里，老家的味道是越来越少了。
林千橘咬了一颗小板栗尝了尝，高兴道：“我说今天板栗鸡汤这么这么甜，原来是老家的板栗。”
傅母看着都失笑，片刻又叹了口气：“你们也不用来的那么勤，省的来了和老爷子吵架，我和他爸习惯了，就怕你们辛苦工作回来，还要受委屈。”
林千橘一边装酸梅汤一边道：“姨这是什么话，老爷子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呀，现在和从前比，也就是隔了一道门听老爷子的声音。再说了，挨骂的都是您亲儿子呀，我有什么委屈。”
这是说真的，当年还住在大院的时候，老爷子骂人的声音能从筒子楼传到他们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傅家经上大概就是老爷子的画像。
那时候，她和傅越宁关系不好，听到老爷子骂孙子的声传出来，还挺高兴的……咳咳。
林千橘：“嗐，不说这个了，麻烦事让他们男人自己解决，倒是上次我弄过的那个海藻面膜，您试过了没，我给我妈也弄了，但她说她用的没效果啊。”
傅母道：“我用的倒是不错……”
厨房里的两人聊起轻松一点话题，外面的爷孙两却依然剑拔弩张。
-
“噩梦？”
傅越宁看着自家不省事的老头，面无表情的揉了揉额角，语气有些漂浮道：“你是说，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是因为你会做噩梦？”
老爷子脸色不善道：“对。”
老爷子从几个月前起，就开始做噩梦，这梦也怪，做梦的时候很清醒，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跟看电影一样的看着梦里的剧情。这也就罢了，可醒过来以后这梦居然还记得很清楚
刚开始老爷子还觉得没什么，做个清醒梦而已。
可到了后面，这梦越做越不对劲，而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做这个梦，这就异常奇怪了。
傅越宁皱眉听完这一段，看了看老爷子，发现他精神确实有些萎靡，怪不得今天骂人都没以前有劲了……他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老爷子的身体素质，那是连邻居家都有目共睹的，用林千橘的话来说，毕竟是六十岁能和狗干架的健康，无论以前穷的时候，还是现在发达了，都没怎么生病过。比现在亚健康的年轻人都要精神，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睡眠质量也很好。
这突然的连续几个月噩梦，确实将他惊到了。
傅越宁的问题让老爷子脸色更加难看，他吐一口郁气道：“梦见我死了。”
还是各种各样的死法，有时候是车祸，有时候是被推下河里，还有时候是被抢劫捅死，昨晚更是梦见自己在病房里睡着睡着就死了。
他再健康，那也是个老人了，哪个老人乐意做自己要死的梦？真是想想都来气。
傅越宁听完了老头的话，皱眉道：“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前面的做梦事将事情定义为奇怪惊悚，后面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将事情彻底推向迷信封建了。
因为她是个一个神婆。
还是老爷子特意从港城请回来的神婆。
老爷子一脸认真道：“从把她请回来后，我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所以就算这个神婆有些得寸进尺，张牙舞爪，要求贼多，还每天化妆化的像个老妖婆，老爷子这臭脾气也忍下来了。
傅越宁：“……”
他沉默良久，问道：“你今年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老爷子脑回路不知道拐去了哪里，当即一怒：“你咒我生病？”
傅越宁表情淡然的掏出了手机，“我给你预约医生，你抽空去检查一下，做梦应该是脑神经问题，我让他们给你做个深层检查。”
老爷子更怒了：“我没病！”
傅越宁冷清道：“有没有病查过了才知道。”
老爷子气的直接就想走，本来他脾气就不好，耐着性子解释了原因，还不被相信。他恶狠狠道：“你不信就别管！”
傅越宁难得没回怼，解释了一句：“现在科技发达，社会上什么人都有，骗人也是特色特样的。”
“你就算中了人家的迷魂套，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