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刚来岛上时,也被大海给震惊了,心想海可真美。就算现在在岛上住了一年多了,有时起得早了出门,看到雾蒙蒙的海面,也还是会被震撼到。”林桃笑笑,“什么味道?”
林蔓蔓抿嘴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就跟你寄去的海鲜的味道差不多,咸咸的,还有些腥。”
林桃被林蔓蔓的话给逗笑了,但是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接下来林蔓蔓又跟林桃聊了聊孩子的事情,以及上回她寄过来的书。
“阿桃姐,你的肚子这么大,怀的是不是双胞胎啊?”
“应该不是吧,大家都这么说,不过医生说只有一个胎音。”
“真不知道到时候生出来的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但你跟姐夫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肯定都长的漂亮。”
“我倒是想生个女儿,刚怀上的那会儿觉得是男是女都有,越是到后面,越想生个女儿。”
“我也喜欢女孩子,女孩子多可爱啊。对了阿桃姐,我上回给你寄的书你看过了吗?有一本就是写几个女孩子之前的故事,我看了特别有触动,还在上面批注了,你看到我的批注了吗?”
林桃点点头:“我看到了,你现在的见解越来越一针见血了,在家的时候没少看书吧?”
林蔓蔓抿嘴笑道:“嗯,找我同学借了几本书,她家里的书好多,不过我得在她家看,不能拿回去。”
林桃带着林蔓蔓去了卧室,指着书柜说道:“这里面的书是你姐夫的,你想看哪本就拿。不过有些书太专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好多啊。”林蔓蔓眼中亮了亮,“没想到姐夫还这么爱看书呢。”
林桃听罢,与有荣焉地说道:“你姐夫是军校毕业的,是正正经经的大学生,你可不能小瞧了他。这些英文书和俄文书他也能看的。”
说话的时候,林桃没发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丝丝得意。
两人说话的时候,李成蹊已经把床单被褥都洗好,晾在院子里了,走过来跟林桃说道:“阿桃,床单被褥我已经洗好晾上了,我等会儿还得去团里有点事,你好好招呼方姨和蔓蔓,我今天回来的应该早。”
“嗯,你去吧。”林桃点点头。
李成蹊走后,林蔓蔓小声道:“阿桃姐,姐夫还在家洗被褥呢,姐夫真好。”
“蔓蔓,我们以前生活在桃花村那个小地方,看到的都是村里的人,这样让我们的目光大大受到限制。当我们走出桃花村那个小地方,就会发现,世界很大,男人也不是都像桃花村的那些人一样的。”林桃说道。
林蔓蔓虽然已经十七八岁,但是还从来没接触过男女感情,对这些并不懂。
此时听了林桃的话,连连点头。
李成蹊走后没多久,方姨就醒了洗了把脸,走出来没看到李成蹊,便问林桃他去哪儿了。
林桃便解释了一下,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把包子蒸起来了。
包子鲜香,再加上方姨和林蔓蔓都饿了,两人各吃了两个包子。
吃过包子之后,方姨这才走到院子里去看看这院子,说这院子打理的真好,不过见到院子里养的那十几只鸡,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养这么多鸡,不会被革委会割尾巴吧?”
现在外面都不允许养这么多家禽,鸡鸭最多一两只,多了就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林桃知道方姨是担心他们,不过岛上的风气没那么严重。否则徐玉婷和钟静两人,也不可能去学校教书了。
摇摇头道:“方姨,不会的。岛上没有外面那么严,大家都是这样的。这些鸡是今年开春时成蹊买来的,说是打算让我坐月子的时候吃。”
“成蹊可真体贴。”方姨听罢,拉着林桃的手夸赞李成蹊。
又朝林桃看了看,笑着说道:“一年多不见,你比以前胖了些,也爱笑了,一看就是被成蹊宠出来的,你嫁的是个好男人,错不了。”
说完之后又进屋去收拾行李。
两个包袱里,一个是装她和林蔓蔓衣服的,另一个包袱则是装给林桃带的东西。多是湘城那边的特产,有椪柑、油糍粑、血肠……
没想到林桃还在里面看到了一叠尿布。
林桃说道:“方姨,你怎么还准备了这么多尿布?孩子尿布我这边都准备好了的。”
但是方姨却说道:“这尿布不是给孩子准备的,是给你准备的。”
林桃有些发懵,眼中满是诧异;“给我准备的?”
“嗯。”方姨笑了笑,说道,“你是头一回生孩子,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等你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下面就会跟来月事一样流脏东西。当时方姨生孩子的时候,没人教,吃了不少亏。这些亏我可不能让你再吃了,要给你好好坐个月子,把身体养好。”
林桃听了这话,心头一暖。
看着面前的方姨,她拉住方姨的手,说道:“方姨,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那么大老远的过来伺候她坐月子,方姨是真拿她当女儿看待的。
“傻孩子,跟我还说什么谢。”方姨伸手,将林桃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院子里,林蔓蔓正在看花。栀子花已经过了花期,凤仙花却是开的正好,有好几种颜色,深红的、粉红的还有玫红的。
林蔓蔓看了一会儿之后,注意到院子里还养了只小兔子,赶紧走过去看。
伸手摸了摸,此时的兔子怀了孕,脾气见长,不让摸,举着前爪想要挠人,还好林蔓蔓手缩得快。
就在这时,林蔓蔓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诶呀,你就是林老师的妹妹吧,长得可真俊,跟林老师一样白!”
是陈水芬,她在屋顶晒了萝卜干,正准备去拿,结果刚爬上梯子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林蔓蔓。
林蔓蔓不认识陈水芬,被夸的红了红脸,小声应了句:“嗯。”
陈水芬笑笑去干活了,林蔓蔓则是进了屋。
林桃和方姨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见林蔓蔓红着脸进来,问:“怎么了?”
林蔓蔓便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林桃了。
林桃听得笑出声来,说道:“那是隔壁家的嫂子,人很好的,就是自来熟了些。你等着,她知道我们家来了客人,准要送点什么过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林桃的话刚说完没多久,陈水芬过来就来了。
手里还真送来了东西,是自家刚晒好的萝卜干,还有她烙的饼子,大方的让方姨和林蔓蔓尝尝。
不过她们才刚吃完包子没多久,暂时还吃不下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分了一个。
烙饼是陈水芬的绝活,味道的确很不错,方姨和林蔓蔓吃了都觉得很好吃。
陈水芬走的时候,方姨又给她塞了几个椪柑,说是湘城的特产,让她拿回去尝尝。
林桃去年离开湘城时,还没到椪柑熟的时候,算起来她已经两年没吃上家乡的椪柑了。
方姨也是知道她肯定惦记着这一口,所以不辞辛苦的,带了二十来斤过来。怕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给挤坏了,还用稻草给包着,这样不容易被挤坏,也不容易被捂坏。
林桃拿了个小箩筐过来,用来装椪柑。二十来斤的椪柑,装了满满的一箩筐。
方姨选了个品相最好的,递给林桃:“快吃一个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林桃接过椪柑,拨开皮,往嘴里送了一瓣。椪柑的味道甜中带着一点酸,汁水充沛,跟她记忆当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桃的眼眶红了红,胸腔处涌出澎湃的感动。压抑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她真怕自己当着方姨的面哭出来,方姨来是好事,她刚来,自己就哭,算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一想到方姨为了让自己吃上家乡的椪柑,便不辞辛苦的背着这么重的包袱漂洋过海的过来看自己,她这心里是又感动又难受。
“好吃吧?”方姨笑着问,“这些椪柑都是从那棵你说长出来的椪柑最甜的树上摘的,知道你爱吃。”
方姨家种了几棵椪柑树,林桃独独喜欢吃其中一棵椪柑树上的椪柑,总觉得那棵树上的椪柑要比另外几棵树上长出来的椪柑,要甜一些。
这些事情方姨都是记在心里的。
“好吃,真的很好吃。”林桃点头,吃进嘴里的椪柑仿佛更加甘甜了。
林蔓蔓说道:“阿桃姐,我妈可心疼你了。我在家时想吃这棵树上的椪柑她都不让,说是你爱吃,要留着给你吃的。”
方姨看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孩子,连你姐的醋都吃起来了。那不是你姐嫁的远了,平时也吃不上老家的东西,你要是想吃,随时都能吃。”
林蔓蔓笑笑,皱了皱鼻子:“妈,我开玩笑呢,我哪儿能吃阿桃姐的醋啊。”
林蔓蔓挽住林桃的胳膊,摇了摇。
其实她的动作可轻了,从前的时候,她们两人也是这样亲密。两人一起长大,林蔓蔓是拿林桃当亲姐的。
但是这动作却让方姨很不放心,赶紧说道:“你快松开你姐,你姐现在怀了孩子,又快生了,身子重,可别不小心摔了,那可就麻烦了。”
吓得林蔓蔓赶紧松开了林桃,又拿了把椅子过来,让林桃坐着。
林桃见这两人紧张成这样,笑着说道:“方姨,没那么夸张的。”
方姨道:“没多久就要生了,还是稳当点好。生孩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女人拼着性命去鬼门关走上一回的。”
方姨还没说的话是,当初陶蓉,也就是林桃的妈妈,就是当时大意了,这才导致摔了一跤人没了。还好拼着最后一口气,也把林桃护住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要是说出来了,就是提林桃的伤心事。
林桃觉得方姨这话说的也是在理的,便也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觉得没所谓了。
方姨将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血肠那些也挂到了厨房里,油糍粑要热一下才好吃,先放起来。
她和林蔓蔓的衣服,也放到了客房的小衣柜里。
林桃给方姨和林蔓蔓倒了杯水,让她们都坐着休息休息。她们刚来,刚刚又忙着收拾东西,还没闲下来说说家里的事情,这会儿才终于得了空。
林桃问家里的情况,方姨说家里一切都好。
说着又提到了林桃当初送给林蔓蔓的那本书,方姨拉着林桃的手,嗔道:“你说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书里藏了那么多的钱和票,你也不怕蔓蔓不知道,回来的路上不小心都掉了。我数了数,一共有八十块钱,都在这儿了。”
说着,要还给林桃。
林桃这会儿拉下了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不肯去收:“方姨,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之所以放在书里,就是怕明着给你你不肯要。这么些年来,你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的。你这些年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说你拿我当亲女儿看的,你就当是女儿在孝敬你。”
说着,林桃看向林蔓蔓:“要是蔓蔓给你钱,你会不要吗?说到底,方姨心里还是不拿我当亲闺女,在方姨心里,我跟蔓蔓还是有区别的。”
这话可是戳到方姨的心窝子了,赶紧解释:“怎么能是这样啊,方姨是真拿你当亲闺女的,可是这钱……”
“那你就把钱收下。”林桃说道。
方姨叹了口气,只好把钱收起来了。
林桃又问起上回方姨在信里说的事情:“方姨,上回你在信里说蔓蔓遇上点事情,是什么事情?”
方姨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出来了:
原来是学校停课之后,林蔓蔓在家没事做,刚好城里的卫校还可以上课,于是方姨就送林蔓蔓去读了一年的卫校。正好前阵子制药厂招工,林蔓蔓便打算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考进制药厂。没想到去考试的时候,被制药厂主任的儿子看上了,缠着林蔓蔓要她跟他处对象。
那人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其实就算是好人,感情的事情也不能强买强卖。明明林蔓蔓都明确的拒绝了,可是那个人还不依不饶,甚至说出要是林蔓蔓不同意做他对象,他就让林蔓蔓进不了制药厂的话。
后来考试结果出来,林蔓蔓还真没考上。但是究竟是真没考上,还是考上了,却被那个人从中作梗给弄没了,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林蔓蔓可以确定的是,那天考试的题目她大都会做,就连她一个平时成绩不如她的同学都考上了,但是她却没有,这其中大概率是有猫腻。
方姨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制药厂三年才招一次工,我还想着蔓蔓的运气好,赶上了。要是进了制药厂,那就是工人了,哪里知道竟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这次过来,我也不敢把蔓蔓一个人留在家里,就是怕她被人欺负了。”
林桃皱紧眉头,朝林蔓蔓看了一眼。
林蔓蔓似乎是回想起那件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林桃当时也被赵跃进骚扰过,那种感觉她明白,就像是被只恶心的苍蝇围住,听见那嗡嗡嗡的声音,便觉得恶心。
但是她的性子比蔓蔓的性子要强一些,她不怕跟这样的恶势力作斗争,蔓蔓平时很少跟人打交道,遇上这种事,还丢了制药厂的名额,心里估计很难受。
林桃气得说道:“这人实在太过分了,就因为他是主任的儿子,就能在制药厂一手遮天吗?”
但在这儿说这些气话是没用的,有些时候这些坏人,还真是能一手遮天。
当初在机械厂的联谊舞会上,不就是这样吗?当时赵跃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耍流氓,也没人敢上前说一句。要不是当时的厂长和李成蹊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更何况后来赵跃进还来找过自己,还好碰上了李成蹊,把赵跃进打了一顿送进了公安局,自己也因此与李成蹊,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对了,成蹊有战友是公安,等成蹊回来之后我跟他说一声,问问他能不能让他战友帮帮忙。”林桃说道。
方姨道:“是上回来接亲的向队长吗?其实出了这事之后,我就带着蔓蔓去过公安局,只不过向队长好像不在那儿了,说是被调升了,去了哪儿我们也不清楚。新来的队长是那个钱主任家的亲戚,我们找公安也没用。就连向队长被调迁的事情,还是一个叫小邓的同志偷偷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