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被分配到不同的房间,孟亦粥一个个推开门去查看情况,又和每个老人简单问候了下。
一直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孟亦粥推开门,却发现这个房间里没人。
孟亦粥疑惑地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回应。她走出去,原本想直接走人,但思虑了一下,还是留在门口等待。
没过一会,转角就出现个推着轮椅慢慢移动的阿姨。
孟亦粥一看到,就赶紧大步过去,帮忙推着轮椅。
阿姨笑着和她说了声:“谢谢。”
孟亦粥推着轮椅,“阿姨,你住那个房间啊?”
阿姨抬手指了一下,孟亦粥顺着她手的放向望过去,发现阿姨就是那个空房间的主人。
“好,我帮你推过去。”孟亦粥笑着应了声,又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她说明他们今天来的目的。
阿姨半回过头来看她,“你们机构真不错,还知道回报社会。”
说着话,很快就把阿姨推到房间。
孟亦粥看着房间的床,一时有点犹豫,她弯下腰来询问:“阿姨,你是上床休息,还是坐在椅子上。”
阿姨看了一眼孟亦粥的小身板,直接就说,“不用,麻烦小姑娘推我到窗台看看。”
孟亦粥乖乖地把阿姨推到窗台边,笑着问:“阿姨刚刚去干什么了?我来的时候没看见阿姨,还有点担心,特意在门口等了一下。”
阿姨:“我刚刚去后面的园子逛了下,麻烦你在门口等了。”
孟亦粥找了个板凳坐下来,和阿姨简单地聊了一会,就大致把阿姨家情况摸清。
家里有个儿子,但是工作忙。阿姨自己体谅他,就瞒着他搬来养老院。
阿姨笑了下,“我当时还瞒着他,说隔壁老李住这,我很羡慕。”
“好说歹说,他才肯同意来。”
“其实啊,哪有什么老李,连老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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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孟亦粥从旁边倒了一杯水, 递给阿姨,笑着问:“您儿子也是一番好心,您干嘛不在他那住呢?”
“他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吧。”阿姨接过水来, 音调突然变高, 又在瞬间之中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问题,转为又变化为平淡,“我这个病好不了,会跟我一辈子的。”
孟亦粥愣了一瞬, 半响, 才木讷地开口:“阿姨, 您这是什么病?”
阿姨笑了下, 拍了拍床尾,示意孟亦粥坐下。不怎么在意地说:“抑郁症加点轻微的狂暴症。”
“没什么大事。”
说实话,孟亦粥第一次听见一个人能如此淡定而自如地说自己是抑郁症。她舔了舔唇,岔开话题:“阿姨,这个房间是你自己搭配的吗?好好看哦。”
“真的吗?”阿姨像是被孟亦粥夸对了点, 脸上露出那种自己的小心机被人发现后得意的笑容。
孟亦粥随口一提,“阿姨是搞美术的吧?”
“是, 年轻的时候挺喜欢美术的。”阿姨约莫是想起往事,脸上露出笑意来,不怎么在意地说,“以前对这种事热衷的很, 还开了一家画廊,天天费心经营它。”
“蛮累的”
“!”孟亦粥没想到面前的阿姨随随便便就是一家画廊, “那盈利了吗?”
“盈什么利,倒是亏了不少钱。”阿姨笑眯眯地又说,“年轻那会, 充满着理想主义。”
“?”孟亦粥疑惑地抬眼看过去。
“想着,爱一个人,就要长长久久轰轰烈烈地爱一辈子。做的事,也要是自己喜欢竭尽全力去做的事。”阿姨有点感慨地低下眼来,“可是,哪有那么多好事顺着你的意来。”
“所谓的浪漫,也不过是你在乌云缭绕之下,偶然抬头,不经意之间发现地一片云彩。你感觉好惊讶,好喜欢。可它是一瞬间的,很快就会消失。”
“……”
孟亦粥沉默了一下,消化了一下阿姨的话,“阿姨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懂得好多。”
“你们还小,懂得少正常。”阿姨推了推轮椅,靠近一点孟亦粥,“我当年也是这样,后面慢慢就懂了。”
“好久没见到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我儿子也就和你差不多大。”
“可惜生错了家,年纪轻轻懂得太多,也是负担。”
孟亦粥好奇地问:“阿姨,你儿子多大?”
“22。”阿姨随口说,“马上大学毕业了,现在都开始创办自己的公司了。”
孟亦粥惊讶地说:“哇,好厉害。”
“他自己磨出来的。这几年真的是苦了他了。”阿姨又忍不住感叹。
阿姨连续提了好几遍她儿子,孟亦粥没忍住好奇,眨了一下眼:“阿姨为什么这么说啊?”
“阿姨和你慢慢说吧。”
“我叫霍云兰,他爸叫沈季恭。”
*
霍云兰和沈季恭是大学同学。
霍云兰家里有钱长得也漂亮,在学校里有一堆追求者。沈季恭不过是众多之一,霍云兰之所以会选择沈季恭,不过是因为沈季恭和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个是富贵小姐,一个是清贫男学生。
起初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却在男人的温柔窝里,一倒不起。
于是就决定结婚。
反对的声音很大,可霍云兰是个对未来充满极大幻想的理想主义者。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在她看来,只有往前走,才知道结尾是什么。
开头起初很美好。
沈季恭是个潜力股,借着霍云兰家的势力,很快升起,成为商界的一颗新星。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在局限于长宁,开始遍及全国,乃至海外。
沈季恭出差越来越频繁。
霍云兰一开始不甚在意,她也开了自己的画廊,在慢慢经营。基本赚不到钱,很多时候都是大笔大笔地贴钱。
一定程度上,兴趣是用金钱培养这句话还挺对的。
霍云兰自从沈季恭的生意慢慢起来后,就很少用霍家的钱。基本都在用沈家的流动资金。
当了那么多年的富家小姐,节俭和省钱这几个词汇从来没有出现在霍女士的字典里。
两个人的理念很快产生了分歧。
霍云兰的大手笔开销,和沈家蒸蒸日上的生意,让沈季恭有了和霍云兰对峙的资本。他最初还只是偶尔像是不经意之间和霍云兰提起开销的事。后来,就逐渐演变成,长时间的出差和冻结霍云兰的副卡。
霍云兰受不了这种冷暴力,开始声嘶揭底地和沈季恭争吵,家里常有的就是各种摔打东西的声音。同时又因为画廊资金短缺,即将倒闭关门的事实,受到极大的刺激。
霍云兰说不喜欢沈季恭是假的,看到昔日温柔的男人变成这副模样,无法接受。终于在沈单高三的某一天,所有的怨念汇聚在一起,霍云兰恍惚地在阳台站在,心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切都结束吧。
庆幸地是下面是一片草地,楼层不高,霍云兰保住了性命,可却丢失一双腿。以后的日子里就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沈季恭也很绝情,霍云兰整个治疗过程,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霍云兰也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很难接受旁人的照顾,会心生抗拒。只想自己窝在一个房间,躲避所有人。唯独只能接受沈单的照顾。
为此,在高三最重要的环节,沈单时常从学校奔赴到家里。
大学四年,霍云兰的病情好转得很慢。大一时,沈单都是从学校上完课,就急忙赶到医院。到后期,才逐渐的没那么依靠沈单了,正常的护工也能近身。
沈单不放心霍云兰,也是经常性地去照顾霍云兰。
*
“他这孩子脾气倔,从那以后讨厌他爸讨厌得跟个陌生人似的。”霍云兰说,“可是这是我和他爸的问题,不是他和他爸的问题。亲缘关系哪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
“他说是讨厌怨他爸。可是他和他爸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霍云兰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目光也柔和下来。
“有的时候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孟亦粥安抚地说。
“是的。他和他爸像得很。干事情很有毅力,咬下牙关来,都要坚持下去。他开那个公司也是,没要他爸一分钱资金,自己找资金链,自己找人脉,一点点开起来。”
“和他爸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尤其在自己喜欢人的面前。他爸当年和我谈恋爱的时候,自己没钱,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跑去打工,也要给我买我喜欢的。”
“我儿子也是。高中好像有个挺喜欢的女孩。喜欢得很。后来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估计也是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希望以自己最完美的样子,去喜欢一个人。”
“不想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吃一点苦。”
说到这儿,孟亦粥心中有点异样的情绪,她压下疑惑,“你儿子还挺好的。”
“是啊,他和他爸却有一个很大的不一样。喜欢一个人,就像是坚定了不放弃。”霍云兰的口气有点无奈,“他以为他藏的很好,实际在我面前,不过是漏洞百出。”
“为什么。”孟亦粥顿了下,下意识地低下眼睫来,掩盖住眼下的情绪。
“他大学四年,身边人都有催过他找个女朋友。他每次都是一个表情,直接拒绝。眼底却又是藏不住的落寞。”霍云兰低声说,“哪有人会如此不得意呢。”
“喜欢是藏不住的。”
“……”
孟亦粥忽然之间就不说话了。
春日的风吹起窗帘,吹开女孩的碎发。
孟亦粥抬起眼来,声音很慢。
“您儿子是——沈单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不知道开那本,大家更喜欢那本呢?
是《今朝醉》还是《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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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霍云兰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抬起眼来,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是的。”
一句话压下来。
过去的事也像烟云般笼罩在眼前, 有点喘不过气来, 又有点如释重负。孟亦粥低眼,解释道:“我是您儿子的高中同学。”
孟亦粥没有说自己和沈单正在谈恋爱,只是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来解释了这段关系。
霍云兰好像并不惊讶的样子,她笑着看了眼孟亦粥, 很简单地“嗯”了一声。
风刮过耳根, 孟亦粥认真地看过霍云兰的五官。又在无意间惊讶发现, 沈单应该是随母亲, 他的长相很像他母亲。
眉眼,鼻子都很像。
“阿姨你长的真好看。”孟亦粥由衷地夸赞道,“沈单应该更像你吧。”
霍云兰慢慢地看向她,视线温柔:“对,那孩子打小人都说像我。”
“像阿姨好, 阿姨很漂亮,沈单也遗传到了。”孟亦粥认真地说。
霍云兰没有接话, 话锋一转说起:“长一张脸有什么用,不还是找不到老婆吗?”
孟亦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呐呐地说:“不会的,应该很快就会带来见阿姨的。”
霍云兰垂眸, 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笑着说:“希望如此, 那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
孟亦粥后面和霍云兰聊了些别的杂七杂八。霍云兰提出下去逛逛,孟亦粥又推着轮椅,带她下去看了看。
很快, 一天就要过去。孟亦粥领着孩子一个个进入大巴车,等孩子们全上去完后,刚想要上去。
身后突然有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粥粥——”
霍云兰推着轮椅慢慢地移过去。
孟亦粥回过头来:“阿姨,怎么了?”
霍云兰看着她,眼神很温柔,轻轻地说:“下次还来,阿姨还想见见你。”
孟亦粥愣了一下,没想到霍云兰会叫住自己,她无意识地拽住包带子,舔了点唇,笑着说,“好,下周还会来看阿姨的。”
孟亦坐着机构的大巴,没有在机构下,而是和学生们一起在家附近的一个地点下了。
下车后,孟亦粥害怕沈单担心,就打开微信和他说了声。
孟亦粥:【我今天直接回家了,不用来接我了。】
沈单:【嗯,自己回家注意点。】
沈单:【我也很快到了。】
虽然说是很近,实际上还是要走上一节路。春天的风依旧残存着寒意,有一阵没一阵地往身上吹。
孟亦粥冻的只剩一点点意念,往前直走。勉强搂住身子,才能取暖一点。
她身体一直不算多好,对寒冷的察觉又往往比别人敏感些,一步一步迟钝地往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就不太舒服的缘故。孟亦粥今日感到更加的难受。
脚像是踩在棉花糖里,脑袋里像是有一把轰轰烈烈的火猛然烧着。孟亦粥抚了点额头,一时停下脚步。
大概是换季的缘故,孟亦粥可能是有点不适应,从而又引发季节性感冒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