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那老板打听过,这店小二跟着他干了很多年了,一点都不像是会武功之人,平日里也不和人往来,突然自缢更是他没想到的。属下猜测恐怕这些刺客平日里是以不同的身份混在整个上京城。”
宋从极点了点头,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但比起店小二,他更在意白优。
她既然去了,那便不会空手而归。
宋从极问道,“白优在那发现了什么?”
“前日白小姐在古玩店昨天和赵丞相的儿子起了冲突吗,侯爷被赵丞相送进了天牢,白小姐这会儿正在丞相府门口讨要公道呢。”
宋从极:“……”恐怕并不是讨要公道那么简单,她应该是要进赵家。
宋从极轻轻敲了敲桌面,“……赵丞相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天相瞬间听出了宋从极的画外音,“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天相便转身离开了。
*
白优在丞相府门口吃闭门羹的事情,很快就在上京传开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时清先生作古之后,他的学生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对啊,听说他们不但打了人,还恶人先告状把侯爷给抓了起来,白家的人去讨要公道不仅被他们辱骂先师时清,连门都不让进。人都在门口坐一天了。”
“他怎么敢的啊?时清先生乃是天下读书人之师,他骂先生不就是我骂我们这些读书人?”
“可不就是嘛……堂堂一个丞相,以公谋私目无法纪,此乃时清先生平生最为厌恶之事,咱们不能就这样让他欺负了,否则白家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道歉,他必须得向白家道歉才行。”
“对!找他去……”
各大驿馆书坊学院的学子文人们因为此事忽然全部集中起来,一个个闹着要帮白家讨要公道来到了丞相府门口。
明善看着不断涌现来鼓励白优的人,一脸不解,“有悔,你散播了那么多地方吗?”
有悔自己也奇怪,“我就去了茶楼啊,按说没那么快吧?”
白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有人帮我们罢了。”
明善:“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优:“开始吧。”
白优冲有悔递过去一个眼神,然后直接闭眼躺下。
有悔接到她的信息,声情并茂地演了起来,“小姐!小姐你不能倒下啊!你要撑住啊!侯爷还需要你的啊!小姐,先生在的时候还有人帮我们一下,现在先生不在了,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了,无论如何你也得撑住啊小姐……”
旁边有人听到有悔的哭喊,急忙跑了过来,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白优,当即指挥开了一条路,“快,送去医馆。”
有悔一点没耽误,和大家一起把白优抬进马车就走了。
现场的人看到白优被抬走,更加怒火中烧。
把人家儿子打了,爹去讨公道讨不着也就算了,还把人给关起来。
现在就连这一家女儿都被他们逼得倒下了。
这样心胸狭窄恶毒至极的人,有什么资格当丞相?有什么资格主理天下人之事?
搞事情!
必须搞事情!
赵丞相不出面亲自来道歉,今天就不算完!
而丞相府内,家丁火急火燎地来向赵丞相汇报外面的情况。
“大人,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现在要您放人。”
被打的是他,凭什么他要放人。
“一群刁民,理他们做什么,全部轰走。”赵丞相根本没把外面这些儒生放在眼里,不理会就算了,还叫来巡城御史把人给轰走。
这一轰走彻底激怒了所有人。
华王为了重新拉拢白优,特地派了代表出去。
樊一同直接成为这次声讨的主力,号召所有以时清先生为师之人,加入到这场战役里,守住学子们的尊严,也守住这大盛的公正。
就连朝内一些官学的孩子听到号召也偷偷混了进来,所有儒生们聚集起来,一边游城示威,一边宣布赵丞相的恶行,巡城御史看到里面混迹着的那些熟脸,这会儿是不敢再随便轰了。
大盛开国至今,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事情。
赵丞相把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给得罪了。
丞相府门外,儒生们全部堵在了那里,轮流分批地喊着要他出来道歉放人。
巡城御史那边直接装死,一点消息都不敢回。
赵丞相头发都快薅没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解决办法,索性就打算冷处理。
可是,他想冷,却有人不让他冷。
盛帝身边的苏公公悄悄来到了丞相府。
公公:“丞相大人,奴家就替陛下传个话,他也曾是时清先生的学生……”
赵丞相:“……”
好吧,赵丞相这会儿要是冷处理,他自己就被处理了。
四夫人这张嘴,彻底捅了马蜂窝了。
赵丞相在彻底了解清楚四夫人骂白优的那些话以后,气得恨不得掐死她,“你说你骂她就骂她,扯时清干什么?”
四夫人一脸委屈,“是她先说的啊。”
赵丞相:“她给你挖个坑,你就非要往里跳才高兴?”
“我哪儿知道时清会有那么大影响力啊。”
“说你蠢还真没冤枉你。你知不知道时清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有多重?说句大不敬的话,百姓可能根本不知道在皇位上的人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时清。宋家当年就差满门抄斩了,为什么时霓说要嫁过来,陛下连动都不敢再动他们?大盛沿用至今的多少治国之策都是时清留下来的,天下人之师,这五个字你以为就只是说说的?处理不好,我这丞相之位也不用要了,你一个妇孺也敢妄言先生!”
四夫人被吓哭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道歉!”
赵丞相虽然再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地通知天牢那边把白礼放了,送回淮安候府。
然后带着赵岐去淮安候府登门道歉。
只是,刚去把门叫开,有悔就冷冷地对他说道,“我们区区淮安侯府可接待不起丞相大人的登门,还是请回吧。”
说完,赵丞相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悔就直接关上了门。
“……??”
登门道歉居然把人拒之门外?
故意的吧?
赵丞相气得脸都绿了。
赵岐一脸不爽,“爹,咱怕他们做什么,我们走,还不稀罕道这个歉了。”
“站住,在这给我等着。”赵丞相一把拉住了他。
赵岐:“……”
丞相府那些游行队伍,接到他要来道歉的消息,所有人都调转过来看着他们。
四周全是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睛,今天不把事情处理了,他这个丞相的位置还要不要了?
“爹,太丢人了,你好歹是丞相呢,在这等他们多跌份啊。”
“丢脸也比丢了帽子好。”
看着旁边吊儿郎当的儿子,赵丞相越想越气,“你给我说实话,到底之前是谁打的你?”
赵岐捂着还没消肿的脸,“是白优。”
“你放屁,还不说实话?她都弱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打你。”
赵岐提起白优都在抖,“是真的!她练过!爹,她绝对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弱,我牙都让她扇掉了。”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打算说实话了是吧?”
赵岐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一个个都不相信他呢,“我发誓,就是她打的我。”
赵丞相沉默了一会儿,“就算是真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你怎么就这么废?”
“……”算了,他爹明显拿他撒气呢,赵岐不敢继续放屁了,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外面的日头正晒,屋子里大家却谁也顾不上丞相,反而忙着帮白礼接风洗尘。
白礼听说了白优的所作所为,非常赞赏,但比起自己被关,他更在乎白优的身体有没有真的怎么样?
“爹,放心,我都是吓唬他们的。”白优笑道。
“那就好。”
“小姐,赵丞相还在外面呢。”明善有些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白优打算跟着吴氏去给白礼包饺子,“不用管他。”
今天这天气说来也怪,暴晒过后,立马就转成了阴雨。
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声就敲打在了窗台上。
“小姐,下雨了。”
白优往外看了一眼,“嚯,冰雹呢。”
“要去接丞相大人吗?”
“不用,老天想给他降降温,不能辜负它的一片好意。”
“……”
两个时辰后。
“小姐,赵丞相好像不行了。”
“没事,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不行了有人会急救的。”
三个时辰后。
“小姐,赵公子倒下了。”
“走了吗?”
“没有,还在。”
“让他先倒着。”
四个时辰后……
“小姐,赵丞相快死了。”
白优往外看了看,雨停了。
白优穿上披风,“去看看。”
*
淮安候府的门一打开,就看到两个落汤鸡坐在门口。
一个比一个狼狈,一个比一个气弱。
白优故作无辜地走了过去,“哟,丞相大人怎么还在呢?这老天也是看你们不顺眼,专挑这个时候下雨,真是的。”
“……”
“明善,快扶大人进去,也真是的,大人你还在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门都敲烂了,你们倒是开啊。
赵丞相身居高位久了,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但偏偏她一口一个不知情,他有火都没地方撒,只能全憋回了肚子里。
这一天的,又是风又是雨,赵丞相已经快被折腾掉半条命了,这会儿还吊着一口气,只想速战速决,一进屋看到白礼就开始声泪俱下的抓住他的手说道,“侯爷啊,这一切都是误会啊,是我误会了你们啊!”
吴氏和郑氏互相看了一眼:“……”真的哭着来认错了啊!!
白礼冷哼一声,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
白优轻飘飘地说道:“侯爷调查清楚了啊?”
赵丞相扬手就给了赵岐一巴掌,“调查清楚了,是这个逆子撒了谎,我也是不知情,让他给蒙蔽了错怪了侯爷,真是对不住了,侯爷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吧?”
白礼送他个白眼,“你不是育儿没毛病么?”
“不不不,你才是对的,我要向你学习。侯爷不愧是时清先生的学生,以后关于怎么当一个好父亲,我还得多和你讨教学习才是。”
白礼:“……”
说着,赵丞相又扭头看了看白优,“那日是内人不懂事胡言乱语,当时我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小姐可千万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时清先生一直都是我辈的楷模和学习的榜样,他的学生亦是如此,赵某欣赏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用强权来对你们做什么。”
白优鼓了鼓掌,“大人说的对。只不过,父亲这次好端端被送进天牢,回来身体一下子就弱了不少……”
“……”
赵丞相一看他们这态度就是不打算轻易算了,还好他有准备。
赵丞相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十万两银票,算是对侯爷的精神补偿。”
白优叹气:“我哥的伤,想必没有三五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这是另外的十万两,算是对白驰的药费补偿。”
白优咳嗽了几声,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赵丞相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心在滴血,手却不敢停,“这是十万两,算是对白小姐的补偿。这已经是丞相府全部的家当了,还希望咱们两家这误会都别放在心上,就这样过去了吧?”
白优瞥了一眼在旁边干瞪眼的赵岐,“听说赵公子喜欢古玩,家里有不少稀罕玩意儿……”
赵岐感觉心梗了一下。
赵丞相心口的血快流干了,“只要有你喜欢的,家里随便挑。”
“爹……”赵岐觉得他必须苟一下。
赵丞相回头就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赵岐立马闭嘴。
白优高兴地站了起来,“谢谢丞相大人。”
“那我们之间的事情……”
“既然是误会,丞相大人又何须在意,我们侯府一向大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伤了两家的和气,当然就这样算了。”
赵丞相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外面那些儒生……?”
“丞相放心,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辛苦白小姐了。”赵丞相客气地对她说道,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敢轻看面前的女人了。
狼啊。
简直就是匹吃人的狼啊。
赵岐这会儿惦记着自己的古玩,想赶紧撤了。
白优一如既往保持着平和的浅笑,突然叫住了他,“……不过,今天正好有空,我就随赵公子看看古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