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谢芸锦坐起来,转移话题似的指使人:“你、你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应该已经干了。”
路昉听话地走到窗边,取下她的衣裤,看了眼剩下的小布料,眼神幽深了些许。
刚才冲澡的时候,他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小姑娘的样子,架子上还摆着她用过的肥皂,没完全干,带着点水汽,耳边仿佛还有她撩起水花的响动,以及坐在桌子上的娇嗔,越想就越控制不住。
于是他又冲了一遍澡。
谢芸锦看他迟迟未将自己的小衣服拿下来,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脸颊薄红,气急败坏地发脾气:“还不快点!”
路昉思绪回笼,轻咳一声。
等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才终于觉得舒坦了些,路昉把人捞到怀里,眸光扫过她领口皮肤上的红痕,手臂收紧。
她的腰很细,背后有一个浅浅的窝,轻轻一按就能陷进去。
谢芸锦报复性地揪了揪他的腰,可惜紧实的肌肉没有一丝累赘,反倒弄得自己手疼。
路昉好笑地握住她的手慢慢揉着。
“你的伤好全了嘛?”谢芸锦轻轻戳着男人的胸口问。
“嗯,已经拆纱布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刚才又去靶场了,这回一枪都没脱。”
“都是十环。”
有了突破口就有了方向,军医每天都帮他观察调解,进度势如破竹。
谢芸锦又惊又喜地抬头看他:“真的吗?你好棒!”
毫不吝啬的夸奖令路昉笑意更深,随即低下头来和她平视,说出的话令谢芸锦心跳如鼓。
“我可能很快要出任务了,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
京市市医院内,谢严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他捂着自己的腹部,下床打算去趟卫生间,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那人似乎也不管他是否回应,自顾自地进来,谢严一看脸就冷了,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杨美娟提着一篮水果,走路时腰肢扭动,即使是简单的罩衫长裤也掩不住的好身材。
她烫着一头短卷发,声音宛若出谷黄莺,开口先带三分笑:“这不是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嘛!”
谢严离她一米远,闻到一股浓重的劣质香水味,嫌恶地皱起眉:“用不着,请你离开!”
“瞧你,还是这么冷淡!”杨美娟习以为常地嗔了一句,兀自将水果篮放到桌子上,然后在另一张床上坐下来,翘起腿。
“你看看你。媳妇儿走了,老丈人也下放了,就连宝贝女儿都到乡下去了。现在孤身一个,连住院都没个人照顾,我呀,瞧着心疼!”
即使是生病,谢严身上的气度也分毫不减。他生了一副好样貌,相若潘安,又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和果断,并不让人觉得文弱。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面前的男人,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谢严不搭话,当她不存在似的,下床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啊?”
谢严走到外头,唤了一声:“护士?护士!”
这一层是中高级病房,一直有护士巡视,很快就有人问:“同志,怎么了?”
谢严板着脸,眉头紧拧:“你们医院怎么随便让人进我的病房?!”
护士看了眼里头的杨美娟,一脸歉意道:“抱歉,我这就让闲杂人等离开。”
“这位同志,请你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杨美娟面色有些不豫,很快又调整过来,冲谢严笑了笑,还抬起手做作地摇了摇:“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然后扭着她的腰走出病房,正好和前来探望路朝夫妇撞个正着。
“什么人呀,长没长眼……”杨美娟不快地扫了扫自己的衣服,等看到气场十足的路朝,话音戛然而止,拐了又拐,谄媚道,“对不住啊,我没仔细看前头,两位同志没事儿吧?”
江玉英听着她百转千回的声音,当即翻了个白眼,把路朝往里推:“有事儿啊。”
说着,她捂了捂鼻子,故作不解地道:“医院哪儿来的一股骚气啊,熏得我恶心。”
杨美娟嘴角抽了抽,瞪了眼江玉英,带着她的骚气离开了。
路朝把带来的营养品都搁在桌上,还扫了眼一旁的水果篮,朗声笑道:“谢老弟这是……?”
路朝知道他妻子去世已久,但从未再娶。本来以他谢严的条件,即使丧妻还领着个孩子,也有大把的姑娘愿意嫁,可谢严偏偏独身到了现在。
因着这一点,路朝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说出这话,不过是在打趣。
江玉英冲门外啐了一口,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回头看谢严。
谢兄弟的眼光……不至于此吧?
她不确定地问:“谢兄弟,那位女同志是?”
谢严眉心微拧,然后又松开,像是在谈及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带一点点嫌恶,又保持着修养,和冷漠。
“不认识,许是发病跑错地儿了吧,瞧着不太正常。”
第47章 047 这点你随她
都是成年人, 都能听出情绪里表达出来的“不愿多说”。路朝冲媳妇儿使了个眼色,笑着揭过了话题,问道:“谢老弟怎么突然住院了?”
谢严把杨美娟拿来的水果篮放到地上, 准备等会儿让护士处理掉。闻言,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没事,一点小毛病, 劳烦两位来看我。”
“瞧你这话说的, 客气了不是?”
“不过说来也生分,咱们久不来往,要不是有事找你, 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生病了。”
谢严换了个坐姿,抬眼问:“路老哥有事直说。”
江玉英上前接过丈夫的话头, 浅笑道:“那我们就不绕弯子了。听说谢兄弟厂子原来合作的原料厂整改了,最近一直在找新的, 正好我们厂这边有了缺口, 特意来问问你, 看看能不能合作。”
谢严工作所在的厂子属于二次加工厂,需要大量且稳定的原材料。以前他们都是和几个固定的厂子签的合同, 十几年了也没变过。谁知道前些日子其中一个厂子收到上头通知要整改, 这头的货源便断了, 需要找新的合作对象。
这段时间谢严一直在忙这件事,但前两天他犯了阑尾炎, 需要尽快动手术,这事儿便暂且先交给了副主任。
谢严在工作上有点“吹毛求疵”, 尤其是对于自己经手的事情,但如果交由旁人做了,他就没那么过分, 不然给下属的压迫感太强。
因此听了这话,他想了想,才道:“是这样。这件事我暂时交给了副主任许国业,如果你厂子那边急的话,我让他跟你联系。如果不急,我想过两天亲自去厂子里看看质量,再做进一步的商谈。”
江玉英本就是冲着交好亲家的目的来的,自然不会选择和别人联系,于是道:“没问题,我这边可以留个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欢迎谢兄弟来我们厂参观!”
……
谢芸锦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边挂着金橘色的晚霞,火烧云似的一片。
已经是下工时间,知青点却十分安静,谢芸锦走进去,只能看到一个知青在灶房里忙活。
“其他人呢?”谢芸锦问。
“芸锦你回来啦?”那位知青从灶台间抬起头看她一眼,然后笑嘻嘻道:“好几个都看热闹去了,剩下的在屋里头。”
“看什么热闹啊?”谢芸锦好奇,顺口一问。
那位知青像是来了精神,用抹布擦了擦手,然后插着腰道:“大队长要分家咧!不对,应该说要把方向东赶出家门!”
谢芸锦微微睁大了眼。
听众的反应在意料之内,最能激起说八卦的热情,也没等谢芸锦再追问,那位知青就忙不迭道:“要说才刚结婚啊,分家也正常,但这回闹得可忒难看咧,你知道为啥不?”
他往屋里头指了指,撇撇嘴:“咱们院里的郑敏敏,可真是干大事儿的人呢,在人结婚当天被大队长抓了个正着,还不要脸皮地跟人说是真爱咧!”
“那位正房妻子,叫啥……哦孙桃枝,也是大度,居然说不追究他们俩的过错,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大队长给气的啊,当即就把小俩口赶出家门了。现在孙家人正在方家要说法咧,各个都恼死了郑敏敏,咱几个知青过去帮忙了,不过这事儿咱们也不敢偏袒,否则坏的是咱们知青的名声。”
谢芸锦听得嘴角抽动,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扔下一句“我进屋了”就转身走开了。
等到了晚饭时间,前去看热闹的知青才结伴回来,他们当中有人甚至挂了彩,像是被人用指甲挠的,明晃晃的血道子。
却不见郑敏敏。
“她啊,厉害着呢,把人孙老太太揪着头发揍,这会儿还没消停呢!”说话的知青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上去劝架了,平白惹一爪子。”
“郑敏敏要怎么处理啊?”刚才在灶房忙活的知青问。
“能怎么处理?人孙桃枝都不追究了,方向东都好好的,她做什么要处理。大队长头疼的很,索性随他们去了,不过我们也不敢让郑敏敏再住这儿了,否则孙家人三天两头找上门,还过不过日子了?好说歹说,大队长给她分配到猪圈那儿去了。”
猪圈的房子比知青点差多了,而且成天一股骚味,里头住的是村里一位老寡妇,丈夫孩子都在灾荒年间染病去了,性子泼辣,连二流子方二狗都不敢惹,和郑敏敏简直是火/药对枪/炮,有的热闹。
“那方向东就这么撇过去了?到底是亲爹啊,这也做不到绝对公正吧?”
“你可别说,人大队长是真亲爹,一封举报信送到供销社了,把自家儿子的小领导职位都给撸了。”
“大义灭亲啊!”
“我看也是为了自保,要是这事儿给人捅出去了,大队长也捞不着好!还不如趁早撇清关系!”
谢芸锦在军营垫了些肚子,还不太饿,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
男主的事业是从供销社开始崛起的,虽然他能力不差,但能迅速跃升,其中少不了女主的帮衬。他那种人一向好面,如今从高职位跌下来,可不得抓紧时间努努力呢,就是不知道女主还愿不愿意帮忙了。
谢芸锦撇撇嘴,捧起碗又喝了口粥。
自从上回她在井里湃了百合绿豆粥后,知青们有样学样,一碗稀粥冰冰凉,很是解暑。
当下的剧情已经发展至此,虽然速度太快,出乎意料了些,但只要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上赶着找没趣,之后都与她无甚关系了。
不过说起来,郑敏敏倒是像极了上辈子的她。
可惜谢芸锦没功夫同情,她比对方惨多了。
……
江渡村就这么大,临近过节,田里的活儿也不多,闲下来的时候,大家伙就会聊起这件事儿,权当个谈资嚼舌根。
七夕和中元节离得极近,按村里的风俗其实并不过七月七,但如今不许大兴祭祀,中元节大家伙又都躲在家里不出门,算是在劳作中图个热闹,才把七夕当个节日。
谢芸锦却没多少欢喜,趁着月色来到了牛棚,还偷偷带了一点酒。
聂鹤也正坐在院子里,见外孙女过来并不意外,冲她招招手,笑得有些感伤。
今天也是谢芸锦妈妈过世的日子,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十余年了。
她坐在外公旁边,倒了几杯酒,其中一杯搁在两人面前。
“外公,我都快忘了妈妈长什么样了。”谢芸锦靠在聂鹤也的肩膀上,远山似的秀眉耷拉下来,漂亮的桃花眼染了万千愁绪。
她那会儿还小,没多大印象,后来就只见过妈妈的照片。
年轻时候的聂瑾姝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谢芸锦自问比不上她半分,自然也理解爸爸的念念不忘。
“她呀……”聂鹤也怅惘地笑了笑,道,“长了个迷惑人的模样,看起来乖巧文静得很,实则一肚子鬼主意。”
“这点你随她!”
谢芸锦努了努嘴,却难得没有顶话。
聂鹤也叹了口气:“当初谢家小子来求娶,我是不同意的。倒不是因为看低他的身份,而是你妈妈她心思不定,玩儿心重,我怕她只是图一时快活,以后后悔。”
说着,他低下头,点了点谢芸锦的鼻子:“所以我也担心你这小家伙和她一般。你爸爸那样的,我是寻不着什么地方说一句不好,但芸锦啊,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这话现实又可笑,聂鹤也自己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家里安排的亲事,虽然没多少感情,但也相敬如宾。后来妻子意外去了,留下聂瑾姝,聂鹤也为了给女儿找个人照顾,才又娶了现在这位。
不过那人如今和他们家早没了关系,好在没有一儿半女,断得倒也干净。
所以当初聂瑾姝去世不久,许多人都劝谢严另娶,就连聂鹤也都提了几句。
毕竟要为孩子考虑。
但谢严出奇的执拗,他其实没念过多少书,却莫名有股文人的倔劲儿,旁人说他是认了死理,不懂变通。
聂鹤也却感慨,女儿确实运气好,可惜差了点福气。
谢芸锦鸦羽似的长睫垂落下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微微上扬:“不会的外公,我相信路昉!”
姑娘家的骄矜被她表露得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聂鹤也看了好笑,捏捏她的脸,戏谑道:“谁说他了,外公不相信的是你!”
至于路家那小子,他还是要找机会见一面的。
谢芸锦终于不满地哼了一声,紧了紧抱着的胳膊,整个人往他身上缩:“那咱们走着瞧!”
……
供销社在当下是十成十的铁饭碗,工作稳定又体面,还能时不时捞些油水,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都能指望着这份工作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