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如云又说到了靳安安那件事情上去,对宋青婵的做法大为赞叹,甚至还约了她下次去李家一聚。
宋青婵也一并答应下来,直到绮云催促,李如云才与她告别。目送着李家的马车在随时路上摇摇晃晃离去,她也收回目光,冷不丁的,一转过头,险些就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周朔已经“很是时候”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声音从头顶袭来:“走吧。”
“好。”
和周朔上了马车,他一路驾车,宋青婵撑着下巴坐在车内,透过车帘,依稀能看到车外头健硕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眸光在眼中轻轻晃荡。
许久,她嘴角才勾出一个温柔又清透的笑来,和坐在外面的周朔说话:“阿朔,五姑娘好像不太喜欢你的样子。”
周朔头也没回,不快地冷声说:“我要她喜欢作甚?”随即,他语气又忍不住翘起轻快起来,“宋姑娘喜欢我就好。”
“你果真是偷听我们说话了。”宋青婵无奈含笑,摇摇头,却又觉得周朔当真是好端直,怎么她随口一诈,他就说了出来呢,“那她给你说道歉,你也听到了?”
车外,周朔后背打得笔直,继续保持着男人的沉默。
代表默认了。
那也不能全怪他!他耳聪目明,一般人无法企及,就算他退开再远,两个姑娘谈话的声音还是会传进他的耳朵里面。
说实话,周朔对李如云的不喜欢并没有什么感觉,唯独在宋青婵在她面前,亲口说“因为喜欢他”时,他心绪猛然涌动,如同狂潮,欢喜一波波朝着他袭来。
他第一次看到听到,宋青婵在别人面前说起对他的喜欢。
就算现在被她当面戳穿了偷听一事,周朔也忍不住咧开嘴角,挂着笑容,他挥舞手中的马鞭,轻快扬了下,侧头对马车里的那道身影说:“宋姑娘,我是不小心听见的,我也听见了你说喜欢我。”
宋青婵:“……”
不会说话就请闭嘴,哪里有在姑娘家面前戳破的?
她在心上人面前,脸皮子很薄的。
周朔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也很喜欢宋姑娘啊。”
宋青婵脸颊骤然一烫,她伸手捂住,感受到手心里也被染上的滚烫,她别扭回应:“你不必总是和我说喜欢,很、很羞人的!”
周朔却道:“不行,我怕我太僵硬木讷,会让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喜欢。对心悦之人的喜欢,要明明白白说出来,这样才能避免许多弯路。”
“就比如说吧,要是我不说喜欢你,你会回应我吗?”
宋青婵犹豫了,要是初见那天,周朔没有明明白白向她告白,她或许还在反复试探和猜忌中,她应当不会被他的坦诚感染,也说出自己的心意。
周朔:“要是我们彼此都没有互相传达到心意,岂不是要走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我还会误会你不喜欢我,而默默躲远,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岂不是麻烦?”
她点了下头,发现周朔看不见她的动作,她才“嗯”了下:“你说得对。”
他看得极为通透。
得了她的肯定,周朔眉梢一扬,将小马鞭甩的更加欢快,“有那些误会的功夫,倒不如和你多说说话。”
宋青婵眉眼弯弯,伸手将窗帘撩开,因为马车奔跑而起,呼啸而过的风吹打在她的脸上。山中空气清新,拂面而来的燥热感也少了许多,吹在脸上格外舒服。
余光之中的男人,让她眉眼间的弧度压不住。
她一见他,就欢喜。
她想,她对他的喜欢,好像又深了点。
和他成亲,或许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自打上次在公堂外被周朔踹了脚后,赵屠夫就卧床不起,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想要去报复回来,却打听到,那日踹他的男人竟然是首富周家的公子。
他连刘家都不敢招惹,别说去找周家公子报复了。
他灰溜溜从周家附近离开,又到了刘家周围,依旧是没有瞧见靳安安那个贱人,听说先前还不慎跌落水中,老天爷怎么就没把那个害人精给收走呢!
寻仇无果,赵屠夫心有不甘,怒火中烧,就将怒火转发到了没替他打赢官司的孙举人身上。
他朝着孙家而去,啪啪拍响大门,没一会儿孙举人就开了门,一看是赵屠夫,奇怪问:“赵屠夫啊,你来作甚?”
赵屠夫想也没想,一脚就踹在了孙举人身上。
瘦弱的读书人哪里是赵屠夫的对手,一脚就被踹翻在地,浑身疼痛。孙举人脸色苍白,颤抖着问:“你这是干嘛?你这是想要行凶不成!”
“妈的!老子请你来是打官司,不是让你输给别人的!既然官司没打赢,赶紧把钱还给我!”
孙举人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美!想要我白白干活?官司没打赢怪谁?还不是怪你蠢钝,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你说什么!”对方不肯还钱,赵屠夫忍受不了怒火,上前去就把孙举人按在地上打。一拳两拳,拳拳上脸,鼻血飞溅,牙都被打飞了出去。
“等……住、住手!你再、再打下去,我要、我要你吃一辈子牢饭!”
赵屠夫咬牙切齿说:“谁都想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是不是?打死你!我打死你!”赵屠夫下手狠,不到一会儿,孙举人就在身下不动了,浑身是血。
没有关上的院门口,有人尖叫起来,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底,赵屠夫彻底清醒过来,怔楞的看着自己干的事情。
这不像是暴打自己的妻子,打死了随便说病故就好。
他要是打死了别人,可是要吃牢饭砍头啊!
他一下子就慌了,从血泊里爬起来,又惊慌跌倒。笨重的男人脸色苍白,颤抖着探了下孙举人的呼吸。
没气了!
他打死人了!
想到这里,赵屠夫匆忙拨开放声尖叫的人,跌跌撞撞浑身是血消失在岐安府的街上。
跑!再不跑,官差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之后可能会修一修前面的错别字那些,不用理会!
明天双更,以后更新时间都换到晚上九点哦~
比心
第29章 处斩(一更)
孙举人惨死家中,满地猩红,脸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几乎认不出模样来。
看过惨状的人,都忍不住恶心作呕,这时候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那个赵屠夫似乎真的是残暴不堪!再想到靳安安那柔弱的小身板,如何能扛得住啊!
官府接到报案之后,立马就开始抓捕赵屠夫。
但此时的赵屠夫,在知晓自己杀人之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就从岐安府逃了出去。他身上没带多少钱,坐不了水路上的船,他就从陆路上避开人群走。
一连没休息跑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是离岐安府越来越远。
正当他打算松一口气,准备在山洞里将就一晚时,沉沉夜色里忽的传来了磨刀的声音,赵屠夫心头石头又高高悬挂而起,朝着山洞外面看了眼。
树影夜色之下,背脊宽阔又高大的男人,正蹲着霍霍磨刀。
那把刀,在石头上磨得锃亮,锋芒骇人。那是一把断刀,约莫是断了三分之一左右,但并不影响它的凌厉刀锋,依旧是让赵屠夫脚底一软。
男人身边还有个人站着,手持折扇,似笑非笑玩弄着扇柄说:“哥哥,从边陲来回,你这把刀也好久没用了吧?可得磨快一点,不然一会儿姓赵的可就跑了。”
“嗯。”
赵屠夫骇然!他看到的这两个人,正是周朔和秦郅!
他们竟然要杀他!
赵屠夫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没有在开玩笑,这两个人身上带着的,绝不是普通人的气息,尤其是周朔,一身煞气,那是手上真正沾过血的人才会如此!
他们提起杀人,如同平日里吃饭喝水一样轻描淡写,莫不是真如同坊间所言,周朔真的是当土匪回来的?!
正在赵屠夫震惊害怕时,磨刀声已经停住。
他没来得及跑,一把折扇凌厉裂空而来,他心中一骇,转身之时,折扇却打在了他的腿上,剧烈的疼痛从膝盖传来,他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根本爬不起来。
随着赵屠夫的呻/吟,山洞里正烧着的干柴爆了一声。
两个人朝着他走来,秦郅啧啧两声,“这就打算跑了?我们还没动手呢。怕什么,我大哥下手很快,不会太痛。”
赵屠夫疼到站不起来,额头上冒着冷汗,痛苦看着周朔。
周朔脸色冷厉吓人,一脸杀气,那把断刀上倒映着火光闪烁,像是寒光。
赵屠夫咬牙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不愿意放过我?!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豆大的冷汗滴落。
秦郅嘴角带笑,但寒眸里却一片凉薄。
周朔更不必说,杀意凝聚,压根儿就打算放过赵屠夫,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倒是秦郅来了闲情逸致,笑着看了眼周朔,施施然说:“谁让你正好在我大哥的地盘上行凶呢,我大哥这个人最是爱管闲事,肯定不会放过你这样的人。更何况,你还欺负了我未来嫂嫂,你不死谁死?”
“好了。”周朔打断了两个人之间谈话,朝着赵屠夫更近一步,他眉头拧着,很是不快。赵屠夫步步后退,毫无反抗之力。
只见一道凌厉寒光,从眼前晃过,刀锋上倒映着赵屠夫惧怕的脸,一刀下去,惨叫声响彻整个山路。
惊鸟俱飞。
一只断手骨碌碌滚到了脚边,周朔神情不动,没看一眼。
黑色断刀上,丝丝血珠,从刀刃上滚下,滴落在灰尘之中。
“没用的东西。”周朔厉声说,说的正是赵屠夫。
他一刀过去只要了他一只手,没要他的命,结果人就没撑住吓晕了过去。周朔绷着唇,想到许多年前在边陲时,好多男儿拼了最后一口气,都要护住身后的山河。
有的人以身固国,却有的人在他们守护之地做些腌臜之事。
他们保护的百姓,不是像赵屠夫这样肆意殴打欺辱发妻,以一己私欲伤害别人的。
“的确是挺没用的。”秦郅笑了声,眼中神色莫辨,“他这样子我可不愿意碰,就叫肖远直接来收人吧。”
“杀他我都觉得是脏了大哥的刀。”
秦郅转过身,朝着黑暗之处而去。
周朔冷眼看了下昏死的赵屠夫,转身跟上。从赵屠夫出现在周家附近开始,周朔就已经让人跟上了他。
得知他杀人潜逃之后,周朔勃然大怒,抽刀就跟了上去。
一方面,是觉得赵屠夫太过暴虐恶毒,想要为民除害。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替宋青婵出一出那日在县衙门口的气。
但岐安府不是边陲,不是任由他杀戮之地,他出气之后,有罪之人,应当交由官府来裁决。
赵屠夫的逃亡之旅仅一天一夜就到此结束,甚至还搭上了一只手和一段不可磨灭的噩梦。从大牢里醒过来,赵屠夫一个男人,哭得撕心裂肺,还指认周朔想要杀他。
周朔不会骗人,就闭嘴不说话。
秦郅解释说:“当然不是!是我和周大哥见义勇为,想要将真凶抓捕归案,但是姓赵的负隅顽抗,没了办法,我们才动了手!”
你就扯吧!
肖远当然知道秦郅在扯,但还是接受了这一番说辞,在六月末时,就将赵屠夫的杀人罪定了下来,判处秋后处决。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而靳安安呢,和离之后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水深火热,的确也有人指责谩骂她的不是,但是更多的,却是怜惜敬重她的所作所为。
她也没有一直留在刘家,而是用身上仅有的积蓄,在城里支起了个小吃摊儿。
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时候宋青婵在给刘襄上课和料理婚事事宜的繁忙之中,也收到了李如云的邀约。
上次在三阳观时,李如云似乎有许多话要与她说,宋青婵也就没拒绝。
应邀之日,李如云煮着一壶好茶等她前来。
先是品了茶,又赏了画,最后还看了挂在她闺房之中的一副歪歪扭扭的字,上面大大书写了一个“清”字。
“这是?”宋青婵目光微凝,能看得出,这个字迹相当稚嫩,不是什么名家所写,也不知怎的,竟然被李如云这样宝贝细心裱起。
李如云眼中露出怀念之色来,手指抚摸过字迹周边,“这是我六岁时写的字。”回想起来,她笑了下,“教我读书的吴先生和我说,世间浑浊,保持清心,自能通透无畏。那时,她教我写下这一个清字,我一直不曾忘记她的教诲,将这一字铭记于心。”
“原来如此。”宋青婵点点头,“吴先生是个有才之人。”
保持清心,自能通透无畏。
虽从未见过吴先生,但这一席话,却与宋青婵处世全然一样。
李如云端庄笑着,背脊挺直,将女子身上的闺秀气和书卷味展现得淋漓尽致。闺房外光阴斗转,日头偏斜,檐下阴影厚重更近一步,她替宋青婵添上茶水,眼中回忆之色不减,“吴先生是我此生最是敬佩之人,只可惜,我十三岁时,她就离开了李家。”
青花瓷杯中的茶梗起起伏伏,最后落定。
忽的,宋青婵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了然一笑,“五姑娘找我来,便是因为这位吴先生?”
虽是问句,但她语气笃定。
李如云怔楞一瞬,“宋姑娘聪慧,果真是瞒不过你。”她还想着慢慢将事情说给宋青婵听,没想到才刚开始,就被对方猜了出来。
得了确定的回答,宋青婵也就更加确信。
她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润过喉咙,余光中的房门外,斑驳光影落了一地,裁着院子里碎叶的影子。
放下茶杯,“看来五姑娘是真的遇到了不易解决的事情,才会来找我。但为什么会找我呢……”她眯了眯眼,纤长的睫毛往上卷着诱人的弧度,“无非是因为在安安那一件事上,五姑娘觉得我会是那个愿意帮你的人,也觉得我们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