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玉抿抿唇说:
“等,剩下的只能等了。”
目前与齐兆兴已经撕破了脸,他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宋引玉也想不出能做什么了。
唯有等,等谢临安养好身子,等周怀琅领兵回来是唯一出路。
宋引玉回到东荷苑时,非乐已经带来了大夫。
那大夫正在给谢临安诊治。
宋引玉见状心一颤,她站在原地竟不敢过去,她怕从大夫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夫很快就诊完了脉。
所幸正与子鱼他们所言,谢临安中毒不深,只是毒性烈还是得好生解毒。
齐兆兴所用的毒并不是什么少见得不得了的毒,毕竟只是个知府,给他的时间又短所以能找到的毒只是一般。
不过于他而言,毒一不一般不重要,能要人命就行。
看完了病,大夫提起木箱子要走了,非乐忙跟上。
他还要去抓药。
宋引玉叫住了他:
“非乐。”
“夫人。”
非乐让大夫等一下,而后又看向宋引玉。
宋引玉抿紧唇,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大夫,压低了声儿对他说:
“抓完药把大夫请进府里来住。”
非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夫人是说……”
“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非乐神色一正,拱手应道:
“是。”
现下的漳州城不安全,处处都是杀机。
宋引玉还记得沈归说过,能留在城中的人都是听话的人。
这些听齐兆兴话的人,很有可能也会在这个时候来害他们。
无关仇恨,只为了活下去。
所以宋引玉为了他们自己能活下去,也会学着使尽手段。
“夫人,周将军顺利出城了。”
子鱼禀告道。
他跟在了周怀琅的身后,亲眼看见他们驾车马车以齐夫人的名义出的城。
宋引玉嗯了一声,出去了就好。
她走近床边,看着谢临安苍白无血色的脸,眼眶一热差点落了泪。
可很快,她又把泪逼了回去。
不能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要坚强,她顶不住了谢临安该怎么办?
他护了她这么多次,她真正算起来也才护了他这么一次。
所以她一定要护好他,一定要的。
宋引玉看着谢临安,心里的害怕恐惧无措通通一扫而光,慢慢涌现出了无限的勇气。
“谢夫人。”
突然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宋引玉一怔,她转过身看去,才发现是瑞王。
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脏污也洗干净了,露出了他俊秀又消瘦的脸。
“瑞王殿下。”
宋引玉起身唤道
瑞王苦笑,随即双手抱拳深深施一礼诚恳道:
“这是我欠夫人的致歉。”
他道歉的是之前为了贵妃而冒犯宋引玉之事。
宋引玉看着他没吭声。
瑞王直起身后,又施一礼道:
“多谢夫人救了我。”
这是为了今日宋引玉救他之恩。
对于瑞王两礼她都受了,她也受得住。
况且她仔细打量过瑞王的神色,见他确实是打从心底诚心诚意地对她道歉和感谢,宋引玉才受的。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以后别仗势欺人就好。”
宋引玉说。
知错就改,她接受了她的道歉之前的事就算是揭过了。
“你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宋引玉其实很好奇这个问题。
瑞王本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出门在外身边也是带了人的,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该落得个做苦力的下场。
“为避开追杀,阴差阳错之下我去了巫河那地方做了苦力。”
瑞王叹了口气说到。
“齐兆兴知道了你的身份?”
听瑞王的话,宋引玉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瑞王当初一定是知道了淮安府发生了什么,所以齐兆兴才不会放过他。
可是转过头她又察觉了不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叹了一口气,瑞王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当初我到淮安府时正值干旱百姓民不聊生,但仍不见此地官员有何作为。
百姓已经开始饿死,官府仍不开仓放粮,我便派人来了府衙,让淮安知府齐兆兴下令开仓放粮。
齐兆兴知晓我在淮安后,开始阳奉阴违,粮倒是放了两次,可给百姓的都是生了霉的旧粮。
我见了后又派人去找他,他便说是手底下人做的。
之后他是搬出了新粮发放,百姓也顺利领到粮了。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来领粮食的都是城中的富户,真正穷苦的百姓还是一粒米都没有。”
说到这瑞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宋引玉听着也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齐兆兴就是通过这个法子,既糊弄了瑞王,又将粮食卖给了城中富户。
“齐兆兴拿我当傻子欺瞒,我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没想到我正打算亲自去找他,巫河之事就爆发了。
那日我正巧出门就碰上了来讨公道的灾民,问了几句知晓了真相。
当时我便深知不妙想赶紧离开,可为时已晚,齐兆兴很快将那些灾民当乱民抓了起来,他派出的杀手紧随而来,城门被封我走不了了。”
宋引玉皱眉问:
“那你是如何逃过一劫又去了巫河做苦力?”
“说来也巧,那日随灾民一同进城的还有一人,此人乃是江南首辅沈归。
齐兆兴未曾见过我,沈归身边又同样带了随从,样貌不凡,所以我派人将齐兆兴的杀手引至他那儿。
让齐兆兴以为沈归才是我。”
宋引玉愕然地看着瑞王,半响才说:
“你让齐兆兴以为,沈归是你?”
“没错,齐兆兴的杀手都被引至沈归处,不过我把我身边的护卫也都放去保护沈归了。”
此事毕竟是他做得不地道,遂他不可能让沈归被杀。
瑞王身边的护卫是以前跟着他帮皇帝夺皇位时的暗卫,个个功夫了得齐兆兴派去的杀手根本不是对手。
“我必须要离开漳州回京,将淮安府的真相禀告皇兄。
但齐兆兴死咬我不放,无奈我只能出此下策,转移了齐兆兴的目光让他不再盯着我,我才有机会离开。
我在漳州城中伏蛰许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得知齐兆兴要把之前抓的百姓送出城去。
我便混入其中,却没料大意之下中了招,不仅没脱身反而差点泄露了身份。
所以我只能接了沈归的身份,藏身在这些百姓中,这才勉强保住了命。”
宋引玉无言,她想起沈归跟她说的,被追杀一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沈归倒霉,还是瑞王倒霉。
第79章 宋引玉欲言又止……
宋引玉欲言又止看着瑞王, 还是开了口说:
“你可知,我为何会跑去巫河堤坝。”
这事当初是被齐兆兴瞒得严严实实的,瑞王见到她时也是意外, 后来一想以为是谢临安派她去的。
这会儿听她一说,竟还另有隐情?
宋引玉也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 只说:
“是沈归。”
接着她将遇见沈归的事全都告诉了瑞王, 包括到现在为止, 沈归都不知道他是替了瑞王,所以才被齐兆兴追杀这件事。
瑞王听后当场就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 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想当初他利用沈归改换身份,转移了齐兆兴的注意力。
在落入囹圄时,又阴差阳错因沈归被救。
无论如何,是他欠沈归的人情了。
看着瑞王不断变换地脸色,宋引玉开始琢磨起另一件事。
眼下周怀琅人是出去了,可城门已关,照齐兆兴的做法来看,不杀了他们一干人等,是不会再开城门的。
所以周怀琅再回漳州时, 必须得有人给他开城门,引他进来。
否则大动兵戈真起了大乱子得不偿失, 能智取的还是别用蛮力来的好。
之前宋引玉一心把人送出去没想到那儿去,可方才与瑞王深谈, 她突然想到不若就把瑞王送出府与沈归汇合。
反正沈归身边有他的人, 沈归自己也有人。
这两个人聪明有城府,凑在一起手里又有人,想来事情交到他们二人手上是能成的。
越想宋引玉越觉得这是个方法。
不过这事风险也极大, 出了府衙瑞王便会时时处于危险之中,宋引玉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她也不会勉强,左右不过另想法子。
“瑞王殿下。”
犹豫再三,宋引玉打断了瑞王的沉思,开口道。
“周将军已经出城,不日就会领兵折返,届时大军在握,可一举拿下齐兆兴一干人等。
只是如今漳州城城门紧闭,齐兆兴手里还有淮安府的兵马,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起了兵祸。
百姓才历经旱灾,已经折腾不起了。
所以我想,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他们才是好的。”
瑞王闻言立马就听懂了,他正色道:
“夫人想我如何做?”
宋引玉抿抿唇,认真说到:
“我想,你和沈归去替周将军开城门。”
“好。”
瑞王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了。
他答应地太快,宋引玉反倒是不安了。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跟他说:
“你要想清楚,齐兆兴的杀手还在追杀你。”
“无妨,他杀不了我。”
说着瑞王叹了口气,
“与其困在此地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出去做些能做的。”
宋引玉观他说话应是句句出自真心。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是,这怎么着都是他家的江山。
大晋皇室只剩下他和皇帝两个人了。瑞王虽然在贵妃的事上糊涂,但大事大非上还是分得清的。
莫名的,以前一想起这人就觉得他面目可憎的,宋引玉这会儿见他比之前要顺眼多了。
她想了想目前的形势又说道:
“齐兆兴盯我们盯得紧,得找个机会把你无声无息送出去才好。”
越没有声息瑞王才越安全。
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前行事急不得。
此事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现在整个知府衙门被掌控在手里,各处也都需要看着,特别是那些管事,醉酒醒来发现府衙里变了天,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这一遭过后,纵使齐兆兴夺回了衙门恐怕也会因他们喝酒误事,要了他们的命。
因此看来,反倒是跟着谢大人还有一线生机。
抱着这样的想法,管事们居然诡异地老实了起来。
毕竟齐兆兴到底有多心狠手辣,他身边的人的最是了解。
傍晚时侍画三人也醒了,一出门就见院子里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府中更是有着不同以往的气氛。
侍画是个聪明人,又有眼色,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了侍墨,不多时就差不多摸清了形势。
她心惊于宋引玉的身份,转瞬就明白过来,是她们几个的疏忽没把人才看住才有就今日的事。
侍画身份又与那些管事不同,她爹是是县官,是做了多少恶的,齐兆兴一倒她同样逃不了。
可如果齐兆兴赢了,她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侍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只能回房闭门不出。
她看得明白,所以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她要不要投诚谢大人去搏得一线生机?
其他几人见她脸色不好,后知后觉也知道处境艰难,便跟着回了房了。
该处理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厨房送来了饭菜,宋引玉本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进去。
饭要吃才有力气,不然怎么能与齐兆兴等人周旋下去。
夜里谢临安身边需要人守夜,宋引玉本想自己一个人守了,但她身体并不如常人康健,肯定受不住。
子鱼和非乐也不同意,最后商量了一番,才定下,她守至亥时,其余的让他们二人来。
有飞虫扑入烛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引玉呆呆地看着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突然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一般。
她抿了抿唇,倒来水,端着水杯一点一点润湿了他干涩的唇。
她做得很细致,就像她病时,谢临安照顾她那样。
做完这些后,她把杯子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然而等她再抬眼时,却见谢临安的睫羽颤了颤似是想醒过来一般。
宋引玉一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她真的看见那双瑰丽的眸子里溢满了温柔却印出了她的身影。
宋引玉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倾身靠近他:
“夫君。”
话一出声音哽咽了。
“窈奴,莫哭。”
谢临安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心疼,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仍想抬手碰碰她,为她擦掉眼泪。
宋引玉握住他的手,而自己早已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泪流满脸。
她扬起声音冲外面喊人去叫大夫。
“莫怕,我没事。”
谢临安从未见过小姑娘哭成这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
宋引玉自己也从来没哭得这么惨过,她吸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露出个挤出个笑来,说:
“我不哭,我不怕,我是高兴,我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