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犹豫。
冯相又说:“两位皇子年纪毕竟已经不小了,又是外男,说句实话,两位也确实不适合再养在宫里了。”
皇帝一听,“他们两个孩子才多大,哪有那些事。”
冯相一听,差点被噎住,三十好几的两个大小伙子,放在宫里,要不是两个一个只知道揍人,一个天天闷声不知道想什么,再加上您的后宫除了淑妃都已经年老色衰,您看您头顶的帽子绿不。
皇帝说完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二和老三年纪也确实有些不小了,真都要分出去。”
“寻常人家孩子成年尚且弄个独立院子,皇子更是如此,陛下若不想立太子,不如先封王如何,两位皇子年纪大了,群臣也好知道如何见礼。”冯相退了一步。
皇帝摸摸下巴,倒是有些意动。
正在这时,二皇子匆匆闯进来,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大哭,“爹,儿子真没有要当太子之心,都是那些群臣想害儿子,爹,你要相信儿子啊!儿子不要什么太子,儿子就在您跟前伺候您!”
皇帝虽然对立太子一事很抵触,可对儿子可是真心疼爱的,甚至溺爱,你看儿子这样,也不找冯相抱怨了,忙心疼地拉起儿子,摸着儿子,“我的儿啊,都是那些臣子在那瞎草草,是他们想离间我儿和我的感情,荣儿你别怕,万事都有爹呢!”
旁边冯相嘴角一抽,无比同情被永不录用的那个礼部官员和朝中上窜下蹦的二皇子党。
他就说么,这父子的事外人少管!
皇帝和二皇子抱着哭了一阵子,皇帝被二皇子哭得心软,对冯相说:“老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住处也不大,太委屈孩子了,冯相,要不让两个孩子开府吧?”
冯相笑道:“陛下说的是,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想了一下,“老二封秦王,老三封宋王,冯相觉得怎么样?”
冯相心道果然,“陛下英明,臣这就去拟制,昭告天下。”
皇帝拿着帕子擦擦眼,拍拍儿子,“有劳冯相了。”
二皇子趴在皇帝怀里,听到是秦王不是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
林风今天抢着领了个差事——交接粮草。
按理说林风身为将领,最烦得就应该是打仗外的那些繁琐事,在加上这交接粮草,还经常要在数目上、耗损上扯皮,只要是将领,就没喜欢干这活的,一般都交给手下。
林风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素来讨厌这些,可今日,他却抢着干这活,因为他昨天在卢质的名单上发现,今天来送粮草的,有一个是他七个可能爹中的一个。
这次因为晋阳城出兵抵御契丹,城内粮草大减,所以卢质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支援粮草,朝廷动作很迅速,直接让靠近晋阳的魏博、中山几个藩镇支援,而几个藩镇节度使在接到命令,也开了粮仓,支出粮草,并且派手下官员押送到晋阳。
而这些押送官员中,就有魏州世家胡家胡三郎。
这位胡三郎,好像凭着家世,在魏博六州之一的魏州,魏州刺史那混了个主簿,这次正巧被派来押运粮草。
林风一看激动了,这是辨认的好机会,所以林风就向他先生卢质要了这次交接粮草的活。
等到魏博送粮草到的那一日,林风带着护卫,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风现在发现,认他娘给他准备的爹也是一种快乐,这是一种开盲盒的快乐!
林风带着护卫到了晋阳粮仓,就看到浩浩荡荡的运粮车,林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护卫,走了过去。
因为最近林风声名鹊起,粮仓的粮官都认识他,一见林风来,都忙迎过来。
“风小将军来了!”
林风笑着打声招呼,“先生把此次粮草交接的任务交给我,我就来看看,有劳大家辛苦清点交接,今天交接完,晚上我请客,给大家解乏。”
粮官们一听高兴起来,“风小将军果然大方,小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今天认真帮小郎君清点完,不会白瞎了您这顿酒。”
林风笑着抱拳,“有劳有劳。”
鼓励完属下,林风随口问粮官,“这次来押运粮草的官员都在哪,他们远道而来,本小将军该去打声招呼。”
粮官忙指着远处的屋子,“都在里面休息呢,大老远来,可是都累的不轻。”
林风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林风走到那个小屋前,还在想着他这个可能的爹长的什么样,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等到推门进去后,林风却愣了。
这屋里,怎么都是一群老头。
屋里,魏博几个州的主簿正坐着喝茶歇息,这次他们奉命来晋阳押运粮草,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得不轻。
正喝着茶聊着这一路的辛苦,就听到敲门声,然后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几个人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将站在门外。
“这位小将军是?”其中一人开口问。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忙抱拳,“在下河东节度使座下林风,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不知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几人一听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将军,忙纷纷起身,介绍自己,并热情得让林风进来。
林风进来,被几个人热情的让在座位上,旁边的仆人又端上茶,林风喝了一口,这才回过神。
看着他斜对面那个满脸沧桑,胡子拉碴,还有些微微秃顶的单眼皮魏州主簿,林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依旧十分浓密,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风突然万分庆幸,感谢他娘基因挑选得当,要不他以后年纪大了也这样,那可怎么是好。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一不小心,小鲜肉也会长糙大汉的!
呜呜,太可怕了。
第32章 (一更)
因为受到胡家三郎胡主簿的秃顶冲击, 林风直到回到节度使府被卢质抓去上课,还神情恍惚,回不过神来。
卢质讲了一卷《春秋》, 看着林风神游物外, 顿时气不打一处出,直接一卷书拍上去,“你笨得和个猪似的,上课还走神,你这样, 一卷《春秋》你要学到什么时候!”
林风回过神, 从头上拿下书,难得有些委屈,“先生,我天天跟您读书,既然您知道我资质不好,您骂我也不会提高, 为什么不能稍微鼓励我点呢!”
卢质瞥了他一眼, “难道不认真听课, 还要我夸你比猪聪明?”
林风忙说, “先生, 这次是我的错,可平日, 你可以稍微鼓励点我, 您天天骂我,要不是我生性乐观, 很容易厌学的, 而且您也是个名士, 骂人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带猪字,猪是无辜的。”
卢质张张嘴,大概教书这么多年,头一次有学生敢质疑他的骂人方式,哦,也不是头一次,是第二次,第一次质疑他骂人,是被他骂极了提着剑追他的先帝。
想到当年小时候的先帝,再看着眼前的林风,身影仿佛重合,卢质突然有些骂不出来,别过脸,硬邦邦地说:“本先生就知道蠢笨如猪,别的不会骂!”
林风暴汗,所以他先生一直骂他是猪,是因为骂人语言匮乏。
“其实人家猪也挺聪明的!”林风小声说了一句。
卢质顿了一下,诧异地回过脸,“先生虽然天天骂你,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林风绝倒。
啊啊啊,他说的是真的,动物中猪真的挺聪明的!
……
卢质发现林风这孩子最近有些很不对劲,具体说起来,就是突然爱美了。
林风每天习惯在后院练枪,以前练枪,那是睁开眼脸都洗就开练,练完了一身臭汗再去洗澡换衣裳,可最近,卢质惊奇的发现,这孩子改习惯了。
他每天练枪前,先把头发用头巾包起来,然后用水洗脸,洗完脸,居然擦一次雪蛤油,才去练枪,然后练完枪,洗个澡,居然再擦一次。
有一次林风擦油正好被卢质撞见,卢质就装作不经意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擦油了,林风居然回答北方的风沙太大,伤皮肤。
卢质当时就惊呆了,这小子不是秋天就来了么。
北方的秋天那么干燥,风沙那么大,你都没想起来风沙伤皮肤,如今这几天入冬,天冷得风沙都停了,居然想起来了。
这孩子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卢质想到一种可能:这孩子不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卢质一惊,忙叫来府中侍卫问了问,看看林风喜欢上哪个世家小姐或者小家碧玉了。
结果侍卫告诉他,风小郎君每天只是去军营,并未去城中,更别提见城中哪家小姐。
卢质纳罕,居然不是有喜欢姑娘!
不是姑娘,那会不会是别的,卢质一惊,想到荤素不忌做事有些荒唐随性的先帝,忙问侍卫,风小郎君可否见过军中的伶人或者和某些俊俏的后生走得比较近。
得到侍卫否定后,卢质松了一口气。
不过放心之后,卢质的疑惑更强了:
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容貌了呢?
*
京城洛阳
自从两位皇子被分封出宫后,大概是因为在宫中憋得太久了,两位皇子很是折腾了一阵。
例如三皇子,自从被封为宋王,就一副贤王的样子,不仅在平日礼贤下士,赚足了名声,更是身体力行,请了好几位名儒进府,经常与几位名儒在府中讨论学问,没过多久,就传出宋王礼贤下士谦虚向学的名声。
三皇子如此,二皇子比三皇子年长,也不甘示弱,并且二皇子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前名声太坏,如今分封出来,正是夺嫡的关键,三皇子请名儒,他就请学士,还请朝中有官位的大学士。
朝中几个大学士碍于二皇子身份,不好拒绝,赴了几次宴后,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把这事透给了皇宫中的皇帝。
皇帝听说后,就把二皇子叫进了宫。
皇宫
二皇子跟着内侍一边朝里走,一边愤愤不平,明明两个人都在造名声,他爹居然只把他叫进宫,他爹果然心疼老三。
同时二皇子又有些忐忑,他叫朝中这些学士,是想收这些学士为他所用,替他造势,如今他爹突然叫他进宫,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打算敲打他?
想到这,二皇子更加愤愤不平,他虽然是老二,可大哥死后,他就是长子,立嫡立长,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可他爹都做皇帝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不提这事,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
二皇子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很快,内侍带着二皇子到了皇帝寝宫,二皇子忙恢复一副恭谨的样子,然后跟着内侍进去。
“老二来了?”皇帝正罕见地拿着一卷书,坐在榻上翻着。
二皇子暼了一眼,心中一惊,这卷书正是他和几位学士一起作的诗。
二皇子额头冒汗,忙过去,“父皇,儿臣来了。”
“来来来,坐。”皇帝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二皇子心惊胆战地坐过去。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会,问二皇子,“这是你和几位学士作的诗?”
二皇子心口一紧,忙说:“儿臣只是一时兴起,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才邀几位学士到府上开个诗会,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皇帝为难的看了一眼儿子,似乎在权衡什么。
二皇子忙点点头,“儿子最近是真迷上了诗文,以前儿子不好读书,不知道读书的乐趣,如今静下心来,读了几本,才发现当真妙处无穷。”
皇帝听了,更是为难,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二皇子一看坏了,心道难道他都这样说了,还是瞒不过老爷子,二皇子忙抱着皇帝大腿,“爹,儿子是真心突然喜欢上诗文,要不您再给儿子请个太傅吧,儿子这次一定洗心革面,好好读书。”
皇帝听了,长叹一声,扶起儿子。
“儿啊,爹看你如此喜欢诗文,实在不想打击你积极性,其实今天爹让你来,是刚刚看你和几个学士的诗文,发现你几个字好像写错了。”
二皇子一愣。
皇帝尴尬地挠挠头,“其实爹也大字不识几个,好在这些年冯相教朕一点,朕也看个七七八八,你看看,你这个字,是不是少了一笔,还有这个字,好像也不是这个写法,还有这个,哦,还有这个……”
二皇子傻傻地看着他爹吃力地给他用朱笔改错字,改到拿不准的地方,皇帝还用纸条做个小抄,对旁边内侍招招手,小声说:“偷偷去前边政事堂给冯相,问问这几个字怎么写。”
内侍一脸见怪不怪地拿着纸条走了。
二皇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爹。
皇帝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帮儿子把他作的三首诗改完错字,然后累的擦了擦汗,把诗集递给二皇子。
二皇子愣愣地接过。
皇帝用袖子擦了擦汗,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儿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拉过儿子的手,劝道,“老二啊,爹见你能喜欢读书,还是很开心的,可这读书一事,真不是咱李家能玩的,你爷爷,大字不识一个,你爹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至于你,虽然你有这个心,可我看你也没这个天分,咱家唯一会读点书的,也就你叔先帝,可他,也就学了本《春秋》,会填个词,哄个美人、伶人玩,真要说做学问,那也是别人瞎吹,所以啊,爹想了想,你还是跟着两个枢密使学学怎么掌兵吧,咱李家以武起家,还是兵权实在点!至于学做诗,还是算了吧!”
二皇子突然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中,整个人都傻了,他爹让他去掌兵权。
皇帝看着傻了的二皇子,还以为自己棒打儿子梦想,太过残酷,忙说:“当然你要实在想学,爹也不拦你,只是……”
说到这,皇帝突然有些尴尬,“你以后写诗时能不能偷偷写,别出诗集。”
二皇子此时满脑子还都是兵权,“啊?”
皇帝老脸微红,“你错别字忒多了,朕觉得有点丢人!”
第33章 (二更)
晋阳
入冬之后, 晋阳城的天气越来越冷,而北边的关外,天气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