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风也是做了皇孙后,才发现钱和物资对于一个国家有多重要。
听到和凝说的大钱,林风顿时把纸币的想法吞到肚子里,一枚大钱甚至因为本身不值五百文,会造成物价飞涨,通货膨胀,那要用纸币,在没有前世那种稳定的金融体系下,用纸币简直和玩火差不多。
历史上大明宝钞,最后膨胀到连废纸都不如,不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么!
所以在没有稳定的金融体系下,为什么古人会选择金、银、铜为货币,不是因为大家默认,而是因为金、银、铜本身就值这个钱。
想到这,林风突然有个疑惑,“那如果别的东西也值这个钱,是不是也能当钱用?”
和凝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就例如前朝,因为熔钱成器屡禁不止,朝廷又无法负担沉重的造钱消耗,干脆实行钱帛通行。”
“布也能当钱用?”
“当然,两匹帛价一贯,你拿一贯钱和两匹帛有区别么?其实也就这些年朝廷富裕,造的铜钱多了,铜钱毕竟比撕布方便,各地用帛才少了,你还年轻,不清楚,当初先帝为什么攻打蜀国,不就是因为蜀国国库帛成堆,朝廷正发不起俸禄,想用来解燃眉之急么!”
“可是帛自己能织啊,那岂不是意味着大家自己可以在家织钱?”
和凝顿时笑了,“朝廷也从来没禁止大家造钱啊,你要有铜矿山,你自己想造,只要别锡掺太多,弄成劣币,朝廷也不管你,你要造多了,朝廷说不定还给你封个官呢!”
林风忙摆摆手,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干这种亏本的买卖呢!
突然,林风想到以前学过的课本上的《孔雀东南飞》: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
难怪都说焦母是恶婆婆,你儿媳妇天天在家织钱,三天织五匹,你还嫌慢,难怪人家要和离回娘家,难怪人家刚回娘家就被郡守相中,打算娶给自己儿子。
三天五匹,一个月五十匹,五十匹就是二十五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三百两,靠,他当初在御林军当侍卫时都没这么高的俸禄!
林风内流满面,人家刘兰芝不是家庭主妇,人家是高薪造钱骨干技术人员啊!
难怪最后焦仲卿上吊,谁丢了这样的媳妇,不得上吊,不心疼媳妇,也心疼钱啊!
第145章
林风正吐槽这焦仲卿他娘太目光短浅, 就听到旁边和凝说:
“这钱帛通行虽然很大缓解了铜钱不足的问题,可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布帛使用不方便, 如果你买的东西正好值一匹帛还好,如果你买的不值, 那就需要裁剪,使用起来相当麻烦。”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脑中已经出现一个画面, 一个人拿着一匹布上集市上买东西, 一袋橘子十文, 这人拿出帛用尺子量量,哗啦撕下一块,给摊主,过一会再买袋黄豆,这人拿出帛用尺子量量, 再哗啦撕下一块给摊主。
林风暴汗, 这岂止是不方便, 这简直是太不方便!
而且这布撕成一块一块的, 真还能用么?
林风就把这问题问和凝。
和凝笑道:“没错,这个问题很严重, 布帛这东西,要真撕成一条一条的,那即便再之前再值钱, 也会价值大损, 所以朝廷有规定, 两尺以下不撕, 而且因为帛是各家自己织的, 也会出现优劣,甚至织丝时的厚度不同,价值也不同,所以但凡钱帛通行的朝代,对于帛都有严格的限制,如一匹帛,必须是长四十尺,宽二尺二寸,重12两以上,以防有人在织时偷工减料。”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的话还行。
“不过,即便如此,帛用起来也不如钱方便,所以虽然钱帛通行时规定一贯钱换两匹帛,可实际上,人们更愿意要钱,这就导致钱贵帛贱,往往许多时候地方,帛都会折价。”
林风听了,“要我我也宁愿选铜钱,布放久了会坏,还撕的一块一块的,哪里如同铜钱好用,好储藏。”
和凝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说来这钱帛通行虽然确实减轻了钱荒的问题,可也问题多多,难道除了帛,就没别的稍微好点的东西可以替换铜钱做货币?”林风问。
和凝笑道:“南方因为缺铜,曾有段时间流行过铁钱,只是铁贱铜贵,一贯铜钱,要兑换成铁钱,可以兑换成两贯,而且同样大小的铜钱铁钱,铁更沉,真用铁钱买东西,又多又沉,而且铁比铜还容易上锈,所以铁钱虽然比布帛好用,百姓们也是不认的。”
林风知道这时候可是没有不锈钢的,弄个铁锅,天天做饭都得擦锈,何况铁钱,一个铜钱埋地里几年最多变绿点,可铁钱,埋地里不用一年,出来只怕就成渣了。
铁比铜腐蚀可不是快一星半点。
别说百姓不认,就怕朝廷国库也不想收铁钱。
这东西储存起来也是又占地方又麻烦!
“那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钱荒了么?”林风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古代,他居然还有替国家愁钱的问题。
“有啊!”和凝笑着摇摇扇子,“这事冯相以前出手整治过,还有,你难道没觉得从你记事起,好像并没有经过钱荒么?”
“咦?”林风眨眨眼,对啊,从小到大他都用的是铜钱,好像并没有缺过铜钱使。
“当然冯相刚主政时,国库空虚,别说铜钱,绢帛都没有,辛亏当年先帝死前的打下的蜀中,朝廷靠着蜀国国库撑了一阵,撑到冯相主政第一年大丰收,税收入库,朝廷才缓过来,可是蜀中绢帛突然大量进入中原,也导致中绢帛价爆跌,原来两匹帛可换一贯钱,蜀中绢帛来后,帛就掉到三匹帛换一贯钱,而且自前朝末年,中原动荡不安,铸造铜钱这种费钱费力的事就没再弄过,天下本就缺铜钱,这更加剧了钱荒,所以当时冯相就以朝廷颁布了三条政策,第一是严禁熔钱造器,第二是铜钱以七成算足贯,第三是朝廷恢复铸币,同时放开金银使用。”
林风听了摸摸下巴,“这第一条算是老生常谈,第二条是什么意思?”
和凝笑了,“不错,这重点就是第二条,以前铜钱一千文算一贯,可朝廷政令下来,无论缴税还是兑银,你只要付七百文,就算一贯。”
林风听了有些懵,“这个……”
“你可知道天下百姓为什么好以铜钱铸器?”
“铸的铜器贵,有价格差啊!”
和凝摇摇头,“这是结果,却不是起因,朝廷自己开采铜矿,出产的铜因为量大便宜,而铸成铜钱后,为了不留与民夺利的话柄,所以只加一点火耗,这样出来的铜钱,几乎与外面市面上铜价无异,而铜钱本来就是铜加一点锡,和许多铜器材质相同,用来打铜器特别方便,你说当你打铜器时,你会拿特地去买铜打,还是直接用铜钱?”
林风听明白了,假设朝廷出的铜10块一斤,加点锡打成铜钱,12块钱一斤,而铜从矿山运到外面,市面上说不定都到了14、15一斤,而把铜打成铜器例如铜镜这样的工艺品,能卖到60,那对于老百姓来说,会选铜钱还是去买铜打铜器不就显而易见了么。
而他爹冯相把七百文算一贯,那这样就是这变相的铜钱提价,提到16、17的价格,这样一来,使铜钱就不如去买铜划算,自然人们就减少了用铜钱打铜器的习惯。
他爹冯相还真是一出手就直戳要害。
“可是,现在一贯仍然是一千文啊?”
“当初冯相制定这个法令,是为了把朝廷第一批铸造的铜钱投入使用,如果没有这条法令,铜钱一旦投入使用,百姓就会迅速将刚到手的铜钱打成铜器或者贮藏,那样不管朝廷投入多少铜钱,市面上仍不会见到钱,而且越见不到钱,百姓就会把到手的铜钱越想藏起来,而冯相这一举措,保证了第一批铜钱能够流通,其后期朝廷多次铸钱,当市面上铜钱多了,没那么稀罕了,铜钱的价格自然就下来了,又恢复到一贯一千文。”
林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和前世遇到灾情抢米面一样,怕没有,拼命的买,结果等一发现国家粮仓成吨的堆着,反而不买了。
林风不由感慨,他爹冯相真是会洞察人心啊!
林风正在这边感慨着,和凝也在旁边感慨,“所以如今朝廷隔几年就铸一次铜钱,保证市面上铜钱的数量,说到底,还是国泰民安,朝廷富裕有钱,出点事,朝廷也能干预的起来,就像这钱荒,国富,就可以多派人采铜,费人力物力多铸钱,铜钱多了,价自然下来,可如果朝廷动荡不安,像前朝末年,皇帝都天天如丧家之犬,谁还管铸钱的事,朝廷不铸钱,市面上的钱就会越来越少,越少就越金贵,百姓自然就越想留着。”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
却不想和凝话锋一转,“想当年我上京赶考时,那时可是钱荒最厉害的时候,朝廷还不放开金银,我只好拉了两大车绢帛一路从家赶到京城,一路怕雨又怕灰,真是辛苦啊!”
林风正要附和,突然愣住,“两大车?”
和凝摇着扇子,“我爹本想给我带四车的,我怕带的太多,容易被路上的劫匪盯上,所以就只带了两车……”
林风看着一旁凡尔赛的某人,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首富之子很了不起么!
……
林风此去的铜矿说是离京城最近,可也遥遥走了三日,又因为铜矿山在群山腹地,一行人翻山越岭又走了两日,才终于到了铜矿。
而铜矿的主管官员已经领着手下官员前来相迎,只是让人有些不解地是,一众官员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林风和和凝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还是先按照规矩,请出圣旨,宣布了朝廷铸钱的诏令,一众人接旨后,主管官员和手下官员簇拥着林风和凝进入。
进入矿场后,和凝这才一边陪着林风走着,一边问领头的官员,“刚才见大人面有难色,不知何故?”
领头的官员见和凝问,知道和凝是替皇孙问的,不敢怠慢,忙拱手说:“回大人,非是下官故意怠慢钦差,只是矿上出了点事,有些人心不稳,而此时朝廷又让矿上铸钱,下官们心中不安,才难免表现出来,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林风和和凝听了齐齐皱眉,林风沉声说:“此乃朝廷的铜矿,若有事情,当立即上报朝廷,本殿下来之前并未听到矿场有何异样,如今本殿下来了,你却告诉出了事,可是存心隐瞒?”
主管的官员一听,汗都下来了,“非是下官等人故意隐瞒,只是这事下官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上报,而且也怕我们上报后引起外面流言蜚语,朝廷反而责怪,所以才一直拖着。”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领头的官员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了林风一眼。
“闹鬼!”
第146章
一座隐藏在山间的木楼里, 林风沉着脸坐在主位,和凝坐在他下首,两侧坐着矿场的全部官员管事。
和凝看了一眼林风的脸色, 开口道:“子不语乱鬼神,各位都是朝廷命官,需知不可乱云鬼神之事。”
坐在旁边第一个官员, 也就是刚才领头的,偷偷擦擦汗, “殿下,和学士, 并非下官等乱言鬼神,实在是确有其事。”
和凝看着这位姓张的, 觉得他不是故意搪塞, 就说道:“那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张姓官员忙一一道来。
原来此铜矿自从当今皇帝登基的第二年, 就被发现开始开采, 因为铜矿质量优、离京城近, 一直是朝廷用铜的主要供应矿场。
而这些年, 矿场也一直顺风顺水, 没有出过丝毫问题,只是这一切的太平,都在年前一次小型矿场塌陷戛然而止。
“矿场发生过塌陷?”和凝打断张大人。
张大人面色尴尬, “年前不是下了一场大雪么, 当时矿场边缘的一个小矿洞因为积雪太厚,被压塌了。”
林风和和凝对视一眼, 知道就是年前时皇帝上窜下蹦祈的那场雪, 那场雪确实够大的。
和凝问道:“可出现伤亡?”
张大人顿时有些支吾。
林风顿时冷哼一声, “是有伤亡, 你们瞒报了!”
张大人瞬间汗流不止,“殿下,不是,不是,当时是死了个人,可不是因为挖矿死的。”
林风和和凝却是不信,矿场和别的地方的劳役不一样,因为别的地方的劳役,一般是征调百姓服劳役,而矿场,因为活累,又有一定的危险,除非皇帝昏庸,一般是不会征调民夫的,而是用犯了重罪的囚犯和打仗的俘虏,这里的铜矿,亦是如此,所以许多矿场会有不拿囚犯命当命的事。
张大人看林风和和凝的表情,慌了,忙说:“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这里虽是矿山,可却是朝廷的铜矿,再加上这些年天下太平,死囚和俘虏每年送来的很少,就算下官等人,也很是收敛,不信您去矿工的住处看看,下官等绝对没有干草菅人命的事。”
林风听了,脸色这才好一些,旁边和凝说:“那你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向殿下禀报清楚。”
“是,”张大人擦擦汗,就接着说起来,“说来这事也是无妄之灾,那日下大雪,整个矿山都被大雪埋了,我们等雪停之后,就组织矿工清扫矿场,挖被雪埋的矿洞入口,因为雪很大,当时还有几个矿洞洞口的被压塌。”
“等等,你的意思的死人的事发生在大雪之后,甚至在打扫时,不是矿洞发生坍塌时。”和凝打断问道。
“对啊,当时下雪时,大家看天色不好,就都从矿洞退出来了,大家都在矿场上的住处,怎么会有伤亡,所以下官才说这死人和矿洞坍塌无关,也没有上报朝廷。”
“你接着说。”
“是,当时清雪时发现有几个矿洞出现坍塌,下官就下令让他们修缮,当时的几个矿场主管就分别带着一些矿工去修缮,那个矿工,当时也是修缮的矿工,他和几个人一起,在薛主管的带领下去修最西边的一个小矿洞,那个矿洞其实是早年的一个矿洞,这几年出矿不多,已经不大开采,大概也是久无人气的缘故,才生了邪祟,薛主管和几个矿工包括那个矿工清扫到傍晚时,那个矿工突然神色失常,手舞足蹈,不过很快,那个矿工又正常了,大家当时也没在意,正好当时天色已经不早,就一起收工回去了,可谁想到第二天早晨,那个矿工就冻死在了那个矿洞旁的雪地了,其后,矿场就渐渐不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