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点点头。
冯相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宫里的内侍大多自小净身进宫, 哪怕做了花匠, 只怕也没做过什么农活,你既然想把这棉花推广给百姓, 那就找些会农活的一起做,想必会事半功倍,工部掌管屯田、水利, 里面有不少农科好手, 你可以去寻他们帮忙。”
林风听了眼睛一亮, 他也发现因为从小没干过农活, 他对农活一事知之甚少, 若是有一些经验丰富的人相助,那肯定能轻松不少。
只是工部, 他从来没去过,贸然前去, 还让人家帮忙, 会不会……
冯相看着林风, “可是觉得以前没有接触过工部, 贸然上门有些不知所措?”
林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冯相叹了一口气, 把林风拉到身边,“风儿, 你现在是皇孙, 是君, 工部诸位是臣,你去用他们,他们只有高兴的份,臣子,是越用才越熟的。”
林风眨眨眼,“爹的意思是,我给他们活做,反而显得我看重他们。”
冯相笑了,“殿下身份在那,你吩咐他们做事,难道不是看重他们么!”
林风恍然,“是我一时想岔了。”
冯相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能放手就放手,就如这棉花一事,你既然有想法,吩咐工部去做就好了,凡事,不必事事躬亲,更不要觉得麻烦他人不好意思,农事本来就是工部份内之事,你用他们,他们做出来,那是功绩,可若处处自己弄,不仅你自己费心费力,也显得他们没用。
上位者,切记勿与臣下争功,否则费力不讨好,还易招致埋怨。”
林风醍醐灌顶,点点头,“我明白了。”
……
林风出了冯府,就朝工部走去。
刚刚经冯相一提点,林风也发现他以前一个意识上的误区。
以前,遇到什么事,他都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自己就做了,这在前世,自然不错,甚至让人省心,可到了这世,却是大大的不妥。
因为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皇孙,虽然他皇爷爷没有明令下旨,但哪怕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皇爷爷有立他为储君之意,这样的情况下,群臣就相当于一个公司的老员工,新少东家进来,如果什么事都自己干,那就没老员工什么事了,这简直是管理的大忌。
林风挠挠头,辛亏他爹点醒他,要不他简直是自己辛苦还不讨好。
林风一路走到工部,进了工部,工部尚书和一些官员正在工部当值,看到林风进来,工部尚书忙带人过来问安。
“参见殿下,殿下前来,臣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林风摆摆手,“尚书免礼,是本殿下一时有事,没有提前支会就突然来了。”
工部尚书这才起身,带着林风往里走。
到了正堂,双方落座后,工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林风从怀里把棉铃和棉花小抱被拿出来,给工部尚书又说了一遍,还说到了棉花植株太高结棉铃太少,并且把冯相的猜想说了一下,最后说:“本殿下寻思着,这农事一事,没有比你们工部更精通的了,所以这选育棉花一事,本殿下想交给工部农司来做,不知尚书意下如何?”
工部尚书一听大喜,他本来还正忐忑皇孙突然登门是出了什么事,却不想原来是皇孙让他们培育棉花,甚至还给出了方法,这简直是出点人力物力照做就是,这等好事,不接着还等什么。
工部尚书忙说:“殿下能想到工部,工部岂能不尽心,殿下放下,此事交给工部,老臣一定叫农司的好手去试,包管殿下满意。”
林风听了,放下心来,“那就有劳尚书大人了。”
林风又和工部尚书商讨了一会,见自己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起身告辞离开。
林风一走,工部尚书顿时喜笑颜开的对旁边的官员说:“殿下能重视农事,实在是天下百姓和我工部之福啊!”
其他工部官员喜笑颜开,连连说是。
工部尚书看向农司的徐主司,“老徐,你掌管农事,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拿出点真本事,莫让殿下失望。”
徐主司笑着说:“尚书大人放心,这事交给我,绝对不会给部里丢脸的。”
这事做好了,不单是功绩一件,对他来说,也是能在皇孙面前露脸,他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于是工部,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棉花培育一事。
……
林风出了工部,想到刚刚工部众人的表现,不由感慨。
他爹冯相看事看人真是一针见血啊!
要是他爹不提醒,只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而等他意识到,众人印象已成,只怕也难以挽回。
林风不由想起以前穿越剧那些男主女主,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针对他,现在想想,不针对才怪,什么事,你都自己干了,还干的那么好,你让别人怎么活。
看表面,是那些人心胸狭隘,嫉妒,可实际上,难道不是不会管理,不会用人,只是自己单打独斗的结果。
想想,这要放在前世,一个空降高层进入公司,遇到事,什么都自己做,也不用原来公司老员工,时间久了,这些老员工能看这位高层顺眼才怪,能不给他使绊子才怪。
所以,有时候被坑还真不冤。
想明白这点,其后再遇到事,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林风都不再亲力亲为,能吩咐给别人做的,林风就叫专门的部门处理,果然,如此一来,不仅他轻松了,朝臣也觉得皇孙喜用老臣,对他也亲近了不少。
*
端明殿
皇帝和冯相相对而坐,皇帝执黑,冯相执白。
皇帝落下一子,有些炫耀的说:“近来不少老臣提起风儿,都赞不绝口。”
“小殿下本就勤勉好学,只是有些事,毕竟经得少了些,如今进了朝廷,多听多学,学得见的多了,自然有些事就懂了。”冯相落下一子。
“也多亏你提点,要不他小小年纪,哪能悟到这官场上的道道。”皇帝笑着说。
冯相笑着摇摇头,“也是他能听得进去,否则臣说多少,都没用。”
听到这,皇帝笑了,有些骄傲,“风儿能听进别人说劝,这委实让朕放心不少,虚心纳谏,光这一点,朕这个孙儿就比许多皇子龙孙强不少。”
说到这,皇帝又叹气,“老臣、皇子,一个弄不好,就容易生间隙,风儿能提前挺过这个坎,朕也算放心了。”
冯相点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担心老臣倚老卖老,喜用自己人,而老臣担心新君上位自己被架空,对新君只用自己人格外敏感,这本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新君自己能看开,否则只能最后走向对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
幸好,如今林风歪打正着,算是做的不错。
皇帝笑着对冯相问:“风儿最近还和工部一起在弄棉花的事?”
冯相就简单的把林风和工部的进度说了一下。
“这棉花若真能高产,于国于民绝对是好事一桩。”
冯相正要点头。
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这棉花明年应该就能出效果吧,到时,风儿也快加冠了。”
冯相一顿,“陛下是想……”
皇帝笑着说:“朕也没几年活头了,是时候,该把储君的事定了!”
第152章
就在林风正和工部如火如荼地研究棉花时, 皇帝突然下旨,让工部修缮东宫。
这道圣旨一下,简直在朝廷上平地起了三尺浪。
东宫意味着什么在整个朝廷不言而喻, 而修缮东宫,那就只有一个意思:
陛下准备立储。
也就是说,东宫修缮好之日, 就是新太子入住之时。
众大臣得到消息, 简直热泪盈眶,皇帝折腾了这么久, 终于决定立储了。
对于大臣, 虽然有些大臣喜欢在夺嫡时押宝,想要富贵险中求, 可对于大多数大臣来说,还是希望平平安安,毕竟押宝风险太大, 而且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所以能平平安安的,那是再好不过。
因此对于皇帝终于决定立储,许多大臣真是安心了不少。
不过有安心的,就有不安心的,例如二皇子三皇子,甚至在外就藩的潞王。
如今朝廷局势明朗,明眼人都看得出, 皇帝已经决定越过皇子直接跳到皇孙, 作为曾经争过太子之位的皇子们, 一时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所以对于皇帝此次决定立储, 几位皇子也反应不一。
凤翔节度使府
潞王负手而立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望着洛阳的方向。
吕琦走过来,看着出神的潞王,“你当年既然躲了出来,就已经决定放弃了,又何必再因陛下立储乱了心神。”
潞王回过神,有些自嘲地说:“是啊,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也早已看透肯定不可能是我,可真听到父皇立储,还是有些不甘心。”
“是因为陛下从未考虑过你?”
潞王苦笑,“大概是吧,当年打天下时,我和驸马两人一路跟着父皇出生入死,要论功绩,皇子中哪有比得上我的,可就因为我不是父皇亲子,父皇和朝廷大臣就从未考虑过我,有时候,真的不甘心啊!”
吕琦叹了一口气,“皇位相传,本来就是重血脉、重嫡庶,岂有论功绩的,殿下若因这个心里不平衡大可不必,您还是养子,历朝历代,那些皇帝的亲子,有多少有大功的,就因为非嫡非长无缘皇位的,也多得是,比起来,殿下在陛下登基后就封亲王,还是不错的。”
潞王听了,心里顿时好受了些,“你说的也是,父皇虽然从来没考虑过立我为太子,但确实待我不薄,当年跟随父皇打天下的将领那么多,能封王的,只有我一个,终究我还是占了父皇养子的便利。”
吕琦笑了,“殿下能看得开就好,说起来殿下是养子这事,也未必是吃亏,尤其在以后。”
潞王听了挑眉,“哦?”
“殿下现在因为是养子没有被立储的机会,看着是吃亏,可等陛下百年之后,新君继位,就少一分忌讳,说起来,殿下以后可比二皇子三皇子处境好多了。”
潞王一听,心情瞬间大好,“对对对,你说得不错,那两位可是夺过嫡的,还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要说新帝不膈应才怪,说起来,起码本王够识趣。”
吕琦看着潞王,果然能看到二皇子三皇子倒霉,他家王爷就高兴,为了能让他家王爷更高兴一点,吕琦笑着说:“殿下如今在外面,听到陛下要立太子,尚且有些不甘心,二皇子三皇子在京中,听到陛下要立太子,只怕更不甘心,以两位那殿下性子,只怕还得垂死挣扎一下吧!”
潞王眼睛一亮,“对啊,以那两个家伙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看来,京城又有好戏看了。”
*
京城三皇子府
“啪——”
三皇子听到内侍的禀报,手一抖,一盏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三皇子一把拽起内侍的领子,红着眼问,“陛下要修缮东宫?”
内侍被吓得哆嗦不已,“是…是…陛下下旨让工部修缮东宫。”
三皇子眼前一黑,“完了,这下完了。”
丢开内侍,三皇子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突然摔倒在地。
坐在地上,三皇子双眼通红,突然哈哈大笑。
“修缮东宫?修缮东宫!哈哈哈哈!好一个修缮东宫!”
三皇子突然爬起来,朝二皇子府方向跑去。
三皇子跑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中间的山墙处,走到一个角落,就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顿时猫腰钻进去。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他把两个儿子王府之间的山墙加高了,可他两个儿子却不爬墙改钻洞了。
三皇子钻过洞,进入二皇子府,直接轻车熟路的朝二皇子后院走去。
二皇子自从被圈禁,因为出不了府,能玩的也匮乏起来,再加上看到三皇子因为有孩子出去两趟,二皇子如今一心在后院,想着弄出个孩子,让他爹高兴一下,能放他出去。
所以三皇子一进后院,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
这些莺莺燕燕看到三皇子,忙行礼,三皇子不耐烦地问:“二哥呢?”
其中一个侍妾语气微酸地说:“殿下在寒梅屋里。”
三皇子对二皇子后院挺熟,直接抬脚朝寒梅侍妾的院子走去。
走进院子,三皇子就看到二皇子和寒梅正在院中一处凉亭里亲热,三皇子皱眉,狠狠咳嗽一下。
二皇子放开寒梅,拉了拉衣裳,有些没好气地说,“没看我正忙着么,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冷笑,“我再不来,父皇立完太子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父皇刚刚下旨,要修缮东宫了。”
二皇子一愣,“父皇终于下定决心要立储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可不是,都开始修缮东宫了,修好了可不就该给新房子找个主人了。”
二皇子有些怅然若失,“是啊,新房子修好了就该找个主人了,爹终究还是看重大哥的儿子啊!”
二皇子喃喃自语两句,突然转身朝屋里走去。
三皇子忙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二皇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老子回去睡觉去,如今父皇都立太子了,你我不睡觉还干什么。”
“睡觉?”三皇子一听气急败坏起来,“你就这么去睡觉,你甘心?”
“不甘心怎么办,老子正在被圈禁!”二皇子怒道。
“圈禁怎么,只要咱爹还活着,圈禁不圈禁难道不是一句话的事!”
二皇子一愣。
三皇子见状忙说:“他是孙子,咱们是儿子,孙子再亲,能有儿子亲?如今也只是修缮东宫,还未下旨立太子,只要咱们出去,谁又能说住进东宫的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