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晚间冷风顺着窗缝飕飕刮进，她人冻的有些困顿，下巴埋在毛衣领口，眯着眼昏昏欲睡。
易楚辞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姑娘歪着头倚在墙壁上打盹，大概冷，她小半张脸都缩在毛衣领口里，睫毛低低垂着，漂亮的眼睛半眯不眯。
桌前立着电脑，作业估计一点没做。
他一进来，教室里先是瞬间息声安静，看见他身后人手里捧着的东西，又是一阵起哄喧嚣。
易楚辞走到讲台上拍拍桌，出声制止：“安静点，拿到礼物不要吵。”
视线往下环视一圈，见教室里的人都闭了嘴，他下了讲台。
夏星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吵，整间教室里都嘁嘁喳喳，似是在欢呼什么，极为热闹。
原本只是想小眯一下，睁开眼时，又感觉时间像是过了很久，让人分辨不清。
缓了三秒，她转头看了眼后排同学，问舒玥：“他们兴奋什么呢？”
“易楚辞过来了。”
嘴里含着根棒棒糖，舒玥正在做作业，闻言头也没抬地含糊道：“给大家发了万圣节礼物。”
夏星一愣，抬起头。
易楚辞还没走，站在讲台旁侧，背对着她们方向，正垂头划拉着手机。
坐在夏星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握着机身屈起的修长指骨。
大二那边下午应该是有什么活动，他身上穿着整套的西装。天冷，他西装外面又套了件中长款黑色大衣，背影漠然挺拔。
看了会儿，夏星正想抽回视线，易楚辞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安静对视了几秒，易楚辞率先将视线撤回，匆忙离开。
易楚辞一走，教室里面重新恢复喧嚣。
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处看了会儿，夏星慢吞吞收回视线，从桌兜里摸出手机。
手机恰好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易：[导员那边有事找，你回寝室的时候多穿，窗台上给你放了糖果。]
事无巨细，像是在报备行程。
握着手机，夏星看着上面的文字，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脸也有些热。
易楚辞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睡，怕吵醒她，易楚辞将她的那份直接放在了窗台。
放下手机，夏星抬起眼，伸手把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拿过来，放到桌面。
南瓜灯造型，巴掌大小，里面亮着暖橙色的小灯。
夏星拿过来时，盒子里的糖果撞击到一起，发出轻微响动。
舒玥正在生死时速，听到动静，她眸光扫到夏星桌面，按着鼠标的手指顿住。
“你这礼物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夏星也一愣：“啊？”
“你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把夏星的南瓜盒拿过来放在自己手里，舒玥仔细端详了一遍，又重复。
先前易楚辞进来的时候，舒玥急着赶作业没注意到这边动静，
只知道他身后跟着的人给大家发了糖果，夏星的那一份，是他自己单独送过来的。
这会儿看着手中造型独特的小盒，舒玥一瞬间了然。
一个糖果盒没什么了不起。
了不起的是送糖人的这份偏爱和例外。
还有细节。
听舒玥这么说，夏星回头看了眼大家桌面上的糖果。
普通的纸质小盒子，上面印着卡通形象。
“......”
好像确实是不太一样。
南瓜盒还给夏星，舒玥看着她，问：“你脸红什么？”
“......”
“没红啊，”夏星拿出镜子：“这不挺正常的？”
“嗯，没红，”舒玥收回视线，关了电脑，冷笑一声：“脖子上也涂腮红了？”
夏星：“......”
没再搭理舒玥，夏星掀开南瓜顶，翻了下里面那堆花花绿绿的糖果。
舒玥声音在耳边再次悠悠响起。
“里面的糖也和我们的不一样。”
“......”
“你这怎么还有巧克力？”
“......”
舒玥：“呵，男人。”
手中的动作停下，夏星吸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舒玥突然道：
“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看了眼夏星桌前，也就是窗台边缘位置，舒玥恍然大悟：“我就说，他刚刚怎么一直站在这个位置。”
“他是在给你挡风吧。”
“......”
她们自习的这间教室年头很久，窗缝合不严实，气温下降，外面冷风一刮，坐在窗边的同学除了多穿别无他法，只能跟着遭罪。
刚刚易楚辞从下了讲台就一直站在窗边，后腰抵在窗台边沿，背对着漏风口。
他平时也总愿意站在这个位置，刚垂头看手机的时候又悄无声息，舒玥忙里偷闲地抬头看过去一眼，也只以为他是想站的离夏星近一点。
直到这会儿才细思他站的位置。
盯着夏星，舒玥一字一句，极为肯定道：“他一定是，心里有鬼。”
闻言，夏星眼睫轻颤。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自作多情，她将舒玥侧脸推开：“我看你心里才是有鬼。”
说完，她将南瓜盒子里的糖果掏出来一块，像是想要借此动作，来掩饰掉内心里那些毫无章法的慌乱。
拆开的瞬间，她视线定在糖纸上。
方方正正的一块糖纸，淡粉色，糖块拿出，后面跟着串简短的手写英文字母。
“Happy Halloween.”
夏星能够认出，这是易楚辞的字。
字迹骨力遒劲，转弯打挑时，带着他性格里面特有的锋利。
他说：万圣节快乐。
过了半瞬，夏星将其他糖纸依次拆开。
每一张上都有。
简单如一的一句祝福语，或英文或中文，从头至尾只有这一句，却每一张都是手写。
桌面上糖果被拆的分离凌乱，夏星指尖捏着其中一张糖纸，垂眸视线定在上面，屈起的指骨几近泛白。
这一刻，她骨子里的嚣张叛逆再次滋生而出，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冲动。
——她想要率先和易楚辞表白。
所有的情感都已经清晰的像是悬浮于海面上的彩色泡沫，那些直白流露而出的偏爱与细节，易楚辞渐渐开始连掩饰都不屑。
夏星不再觉得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但偏偏易楚辞又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
这让她显得有些一厢情愿，连带着生出一丝恼羞成怒。
晚自习已经下课，旁边舒玥起身关上电脑，挪开凳子准备离开时，侧过头去喊她一声。
那些于瞬间产出的莽撞情绪已经随着下课铃声逐渐平息，片刻后，夏星将桌面上拆开的糖果整理回原处，起身同舒玥一起离开教室。
第44章 吃醋 理智被情感淹没
周四晚上, 孟常宣给夏星发了个信息。
他们高中的班主任这周五过生日，孟常宣打算回去一趟，问问夏星要不要一起同行。
消息过来的时候夏星正坐在食堂里吃晚饭, 看到消息她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和孟常宣约定好时间，她言简意赅回复了句：[好。]
放下手机时, 舒玥端着餐盘走过来，踢踢夏星鞋边, 问她：“前面那是不是易楚辞他们？”
夏星抬头看过去。
确实是他们几个，坐在她们斜前方处, 隔了大概五六个位置。晚餐时间食堂里人多，彼此都没注意到。
估计刚来没一会儿，他们坐在位置上还没点餐。
桌旁站了两个女生, 手里捧着奶茶，面容羞怯。说话间, 掌心不停捂住嘴, 像是激动。
几句话说完, 女生将手里的奶茶放到易楚辞桌边, 而后和同伴离开。
转身时，女生微微回头摆手，眼里带着不舍。
餐盘放到桌面, 舒玥看完坐到对面位置，摇摇头，感叹：“啧啧, 这招蜂引蝶的气质。”
夹了个鱼丸放进嘴里，夏星没说话，视线故作淡定的再次看过去。
看到易楚辞刷手机的间隙抬头将吸管戳进去, 夏星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继续吃饭。
易楚辞是将奶茶喝到嘴里才发觉味道不对。
温热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里面混着股浓郁的可可粉味道。
蹙着眉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他把奶茶放到一旁，问对面那两个正低头凑在一起玩游戏的：“谁买的？”
“啊？”苟鹏愣愣抬头：“刚刚那两个妹子买的啊。”
易楚辞眉头蹙得更深：“什么妹子？”
苟鹏被他这么一问也有点懵，眼睛盯在手机上，他没抬头，下意识道：“就刚刚过来两个妹子，和你说话你没理，她们说了几句，把奶茶放下就走了。”
说完，他补了句：“我还以为你看见了。”
“他没看见，”林泽在旁边接了句。话落，他用胳膊肘推推苟鹏胳膊：“快快，最后一波，赶紧结束赶紧吃饭。”
易楚辞确实没看见。
下课时间导员临时给他发了份名单，急用，他连电脑都没来得及拿，直接用手机下载的word。
刚打完交过去。随手一捞，他还以为是苟鹏和林泽谁买的柠檬汁。
他们都知道他不喝奶茶。
见苟鹏和林泽的游戏页面显示结束，他踹踹苟鹏凳子下的横杠，提醒：“去吧台买两杯更贵的给人还回去。”
“哦。”
知道易楚辞是什么意思，苟鹏没反驳。转过头搜寻了下两个小姐姐坐的位置，起身往吧台处走。
苟鹏一走，林泽收了手机。抬头的瞬间，他余光扫到坐在不远处的夏星和舒玥。
看了两秒，他屈指在易楚辞面前桌上敲了敲，冲着夏星她们方向扬扬下巴，汇报情况：“那不是你们班小仙女她们吗？”
易楚辞转过头，隔着人流看过去。
夏星正夹着根青菜往嘴里咬，面前盛着麻辣烫的碗比她脸大了一圈不止。
她吃饭时不说话也不看手机，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了会儿，易楚辞撤回头，打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发了个信息过去。
起身点餐时，他走向了自己平时不太常吃的那个麻辣烫窗口。
-
周五是个大晴天，下午夏星没课，孟常宣有一节，为了回学校直接翘掉。
从西点店里取了蛋糕，两人先到学校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些水果。
他们高中校园是开放状态，两人在保安处登了记，走进学校里时，学生们还没下课。
走到一半时夏星回头看了眼，保安大叔已经重新坐下，手里捧着个保温茶杯，躺在摇椅里面晃晃悠悠。
一如从前他们在学校时的每一天。
蛋糕换了只手拎，孟常宣将她手中拎着的水果挪了几样换到自己手里，偏头看她道：“我都没想到你今天能和我一起回来。”
不是节假日，很多同学志愿都报在了外省，今天回来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就算时间充裕，回来的其实也寥寥无几。
收回视线，夏星没和他客气，将手里的大半水果卸到他手上。
“想回来给老师过个生日。”
高中班主任在母亲去世时给了她很多情绪上的安慰，有些情感夏星不会时常挂在嘴边，但都记在心里。
她记得高三最后一节课结束，搬完考场，很多同学留在教室里。
老师站在讲台沉默的整理粉笔盒，眼泪掉在桌面。讲台下，同学们零散坐在后排，垂着头，指尖擦在眼角，全部都在无声哭泣。
那天和今天一样，也是个大晴天。夏日的傍晚带着余温，夏星站在走廊里，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教室内的场景，从始至终都没有走进去。
却在最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孟常宣挑眉，揶揄：“你还挺重情义。”
和班里的其他女生相比，孟常宣和夏星在高中时的交流其实不算多。
夏星性格不冷不热，待人接物都是一个样子，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反而是到了大学，两人之间的交流才逐渐多了起来。
因为高中同过校，相处时，心里总是多出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夏星也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两人一路说着话往教学楼里走，上楼梯时，刚好和下了课走出教室的老师碰了个对面。
他们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年近四十，看见两人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眼眶微微湿润，把他们接进了办公室。
两人在学校里面没有久留。班主任下节有课要上，课间他们坐在办公室里陪老师聊了会儿天，切完蛋糕，赶在落日之前离开。
出来时，孟常宣将三人在办公室里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夏星掏出手机给他点了个赞，往下一刷，看到班主任也发了一条。
夏星发朋友圈并不频繁，但今天这个日子确实值得纪念。
没多想，她从孟常宣刚刚发的图片里面挑出两张，编辑了个emoji的蛋糕表情，发送出去。
......
周六班里面安排了聚餐，易楚辞这周没回公寓。
下了课，他和林泽一起往寝室方向走，垂头刷手机时，一眼注意到孟常宣朋友圈。
孟常宣加入的也是系学生会，且在系里面很活跃。系学生会面试结束没多久，就主动加了易楚辞微信。
平时刷朋友圈易楚辞基本一带而过，但这次不一样，照片里有夏星。
他将照片依次点开。
三张大同小异的照片，姿势背景人物什么的全都一样，像是一张照片发了三遍。
照片上，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手捧蛋糕站在中间，孟常宣和夏星一左一右紧挨着女人，脸上笑容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