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悸动——慕吱
时间:2021-09-30 09:14:18

  “你才烦!”
  林周逸低头,眼前多了个矿泉水瓶,一脚踹得老远。
  矿泉水瓶滚了数十圈,最后停在路边,他默默走过去,捡起瓶子扔进垃圾桶里,扯了下嘴角:“老子多招人喜欢,你们懂不懂?”
  他眼一眯,看见前面沈昼和陆听音并排走的背影,更郁闷。
  “你俩最烦,全世界最烦,每天都在一起,烦死——”
  过两条马路,就是陈媛媛住的小区。
  接上她,四人打车去南山。
  陆听音和陈媛媛并排坐,察觉到林周逸情绪不高,陈媛媛小声问:“他怎么了吗?”
  “不知道。”
  “可是他看着好不开心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陈超没能和他一起坐缆车,他很难过。”
  想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陈媛媛理解地点头。
  ……
  缆车二人一组。
  陈媛媛并不想和林周逸一组,但又不想打扰陆听音和沈昼的二人时光。
  陆听音一顿:“沈昼不坐,他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缆车一来一回,在山顶掉头折回。
  “啊?他不坐吗?”
  “他不坐。”
  陆听音含糊声,转头去兑票。
  坐缆车队伍不长,几人跟在队伍后面,听到前面工作人员说话。
  “两个人一组,一个人来的和后面的人拼一下。”
  林周逸瞥了眼后面,是个女的。
  “我可不和陌生女的一起坐缆车。”他皱眉。
  陆听音故意道:“美女哎。”
  “那不然你和她坐。”他顺势插队,和陈媛媛并排。
  “我才不——我俩组团来的,你一个人来的。”
  二人互相争执,毫不退让。
  陈媛媛左看一眼,右瞅一眼,“要不……你俩一起?”
  恰好轮到他们,工作人员在催:“快点,别磨叽。”
  缆车顺着索道徐徐飘到面前,见他们都不动,工作人员直接上手,把陆听音给推了上去。还有一个位置,手边最近的就是林周逸。
  “小弟你快点——”
  工作人员拉扯过林周逸,要推他上去。
  余光里人影晃动。
  有人先一步,坐在剩余位置上。
  “沈昼你——”
  陆听音愣愣。
  缆车往前,悬空在山间。
  沈昼阖着眼,一副不愿交谈的模样。
  “别说话,自己玩。”
  “……”她压下嘴角弯着的弧度,“哦。”
  晚秋夕阳垂坠天边,绿叶熬过一个夏,泛黄。
  陆听音欣赏着脚底的风景,悬在空中的脚没踩脚蹬,随意乱晃。
  身边沈昼闭着眼,一副不想交谈也不想看任何风景的冷淡模样。
  “沈昼。”她声音有些别扭。
  沈昼有点不耐烦:“自己看,别和我说话。”
  “前面那对情侣……好像在接吻。”
  她轻咳声,语气有些干。
  沈昼脸一沉,睁眼——
  离他们大概十米远距离的缆车,坐了一对情侣,正吻的难舍难分。
  陆听音脸色稍稍有些不自在:“那什么……我还是看风景吧。”
  沈昼用眼尾瞥她,不语。
  “你不是不坐缆车吗,怎么又上来了?”
  他眉眼倦倦,理也不理。
  “怕我一个人无聊?”她眼尾挑起,笑得像只狐狸。
  沈昼没说话。
  他不理人,陆听音悻悻闭嘴。脚底风景再好看,也千篇一律都是树,她看的有些无聊。缆车的铁架上挂着喇叭,声音播送。
  “缆车全程约四十分钟,可观南山全景……缆车全程不停留,请不要在中途下车,祝大家旅途顺利,谢谢合作……”
  “怎么可能会有人中途下车啊?”她不以为意。
  沈昼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
  “一个人来的话中途走可以理解,但和同伴一起过来……”她眉头皱起,“这得多缺心眼儿啊才能干出这种事。”
  沈昼嘴角扯起弧度,不语。
  “不过你放心——”
  她一顿,笑起来,“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他眼皮轻颤,没抬眸。
  滞了几秒。
  他忽然拉过她的手,掌心贴近,汗都是热的。
  陆听音一怔,晚霞照在她脸,脸颊浮上一层绯红。
  “你……”
  “别说话,”他沉着嗓,面色分毫未变,“老实看风景。”
  停顿几秒,她蓦地轻笑。
  她的目光未移,始终停留在他身上,灼灼发烫。
  沈昼斜她一眼。
  她笑眯眯指着他:“我在看风景啊。”
  ——你就是我看过的最美景色。
  他唇翕动,别过脸,“……无聊。”
  他们后面的那截缆车。
  林周逸和陈媛媛二人坐,中间腾的空间还能坐下一人。
  林周逸无语:“我是洪水猛兽吗?”
  陈媛媛摇头。
  “那你离我那么远?”
  “……我没有。”
  “没扶手的话,你都要出去了。”
  陈媛媛默默地往里挪了挪,但还是空。
  林周逸不爽:“你别叫小棉花了,改名叫小木头得了。”
  她板着脸,抬眸瞪他。
  “你怎么总给我取外号?”
  “你也能给我取外号。”他笑得毫无正行。
  陈媛媛撇嘴:“我又不是你,才不做那种无聊的事。”
  “别啊,给我取一个呗——”
  他跟无赖似的,上赶着要人给他取外号。
  陈媛媛也没见过这种人。
  半天,她憋出一句:“你是麻雀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林周逸一愣,乐了。
  “我不是麻雀,我是喜鹊。”
  “……”
  “喜鹊第一个字怎么念,知道吗?”
  陈媛媛嘴角的笑滞住,扭头看他。
  林周逸低睨着她,不语,几秒过后,他眼微眯,笑得漫不经心。蓦地靠近她,玩世不恭的话语里有几分正经:“小棉花,你觉得我怎么样?”
  ……
  深秋的夕阳,出现到陨落,也不过缆车一个来回。
  陆听音和沈昼先下,等林周逸和陈媛媛。
  陈媛媛脸通红,一下缆车,匆忙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陆听音怎么也叫不回。
  “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她诘问林周逸。
  林周逸一脸无辜:“我可没有。”
  “那她怎么就走了?”
  “她不是说了,还有事。”
  他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拍拍陆听音的肩,“我和人约了打球,先走一步。”
  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坐了一趟缆车,稀稀疏疏地散开。
  观光缆车开放没几天,过来坐缆车的人不少,叶桑桑也在其中。
  她依稀看到认识的人,视线追寻着。
  “桑桑?桑桑——”
  同伴拉着她,“轮到我们了。”
  叶桑桑忙回神,着急忙慌地坐上缆车。
  “你刚刚发什么呆?”
  “我好像,看到我哥哥了。”
  “你哥,沈昼?”
  “对。”但很快,她否认,“可能是看错了,我哥不会来坐缆车的。”
  “为什么啊?”
  叶桑桑白皙的脸浮现寡淡的笑,“因为……反正,他不会来坐的。”
  一趟缆车坐下来,叶桑桑和好友在外面吃晚饭。
  回家时,看到院子里亮着灯。
  她问赵姨,“院子里的灯怎么亮着?”
  赵姨说:“少爷在。”
  “哥哥?”
  “嗯……少爷一回来,就在院子里坐着。”
  赵姨搓了搓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从厨房窗户能看到后院一角。
  昏黄的灯亮着,混沌夜色披在沈昼的身上。
  他背影形单影只,手上拿了根烟,猩红火苗如一缕幽火。
  叶桑桑很识趣,没去打扰他。
  洗了个澡想要看书,仍旧无法静下心来,走到阳台边,看到沈昼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躺椅上。从上往下,依稀看到他浸在夜色里的脸。
  阴郁沉冷。
  她抿了抿唇,退回屋,找到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看了十几秒,她给她发消息。
  陆听音收到叶桑桑消息时,也刚洗完澡。
  有些意外地点开——
  【你和我哥哥吵架了吗?】
  她一头雾水,编辑文字回复:【没啊,怎么这么问?】
  叶桑桑:【他回家后,在院子里坐了大概三个小时了。】
  陆听音一顿:【?】
  叶桑桑:【他心情特别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在院子里坐着。】
  叶桑桑:【我以为你俩吵架了。】
  陆听音回忆了下今天发生的事,他陪她坐缆车,虽不甘愿,但她也没逼他。回来的路上,他表情和往常一样,平平静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我俩今天就坐缆车了,也没发生什么事啊。他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别的?】
  这句话发完,聊天框里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良久,她直接电话打过来。
  陆听音接起,“怎么啦?”
  “你……”
  “嗯?”
  叶桑桑深吸气,“你和我哥去坐缆车了?”
  陆听音承认:“对呀。”
  不止坐缆车,沈昼还拉她手了。
  她抬手,莫名手心有股滚烫热意,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沈昼的气息。
  叶桑桑的语气却沉下来,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哥……”
  “沈昼怎么啦?”
  “他不坐缆车的。”
  陆听音不明白她的话。
  “他以前……”
  叶桑桑被回忆笼罩,情绪沉下来,语气低落,说起从前——
  那年,沈业昀和叶漫再婚。
  那天正好是沈昼十岁生日,沈业昀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沈昼不答。于是他反问叶桑桑,“我们桑桑想要什么礼物?”
  叶桑桑说:“想坐缆车。”
  于是一家四口去坐了缆车。
  一直以来,沈昼的意见都不重要。
  他的生日,也一样。
  缆车最多坐二人。
  沈昼当然不会和叶漫同坐,沈业昀陪着他坐。
  刚坐一会儿,沈业昀接到公司电话,有急事要他处理。
  “阿昼,爸爸有事先走,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沈昼一动不动,没有表情。
  那时的缆车,中途经过观景台,是可以下车的。
  快到观景台时,他突然问:“我说不可以,你会留下来吗?”
  沈业昀身形一滞。
  到观景台,他下车的动作没犹豫。
  身后传来叶桑桑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下车了?”
  沈业昀笑,哄着她:“爸爸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那哥哥怎么办,他一个人不害怕吗?”
  “他……”
  渐行渐远的缆车,十岁的沈昼犹如沧海一粟,身影逐渐变小。
  “他是个男子汉,能照顾好自己的。”
  叶桑桑急得哭了,“缆车这么高,万一哥哥摔下去怎么办,爸爸你别走……你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在那里啊。”
  缆车在观景台一个转弯,不停歇。
  沈业昀示意叶漫,“你好好照顾她,我先走。”
  叶漫理解道:“你走吧,这里我能照顾好。”
  身后,只有叶桑桑哭哭啼啼的声音。
  缆车行至最高点,有风吹过,缆车左右一晃。
  沈昼全身紧绷,手死死地捏着把手。
  低头,脚底下是望不见底的深山,黑黢黢一片。
  摔下去……
  会死吧。
  沈昼死咬着牙,深呼吸,闭眼不看。
  下缆车时,衣服都是湿的。被汗浸湿的。
  那天回来,他在院子里坐了好久好久。
  叶桑桑蹲在院子一角,呼吸都不敢大声,怕他发现自己。
  可沈昼还是发现了她。
  他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叶桑桑。”
  她声音细若蚊吟:“……哥哥。”
  “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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