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动手。”
宋夫人要冲上来,宋畚死死按住她。
“别去别去,欢姐儿的力气不大,打了两巴掌脸上也不会留什么印子的,能有什么事,你做娘的帮不上忙别添乱了,更不要忘记音姐儿这是替你受着的,安分些。”
宋夫人震惊,声嘶力竭道,“音姐儿也是你的女儿,你当爹的眼生生瞧着她被打,也不想法子阻止。”
宋畚自以为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他皱着眉头说,“欢姐儿也是我的女儿,姐姐做事不周全,妹妹的年龄小了些,教训教训姐姐也未尝不可。”
当真是翰林院重臣,颠倒黑白的本事屈指一流,难怪康王看得上。
宋欢欢先看了宋夫人狰狞的嘴脸,恍惚记起当年,当年她还是宋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那时候她也是极护着她的。
若没有当年的事情,想必也不会生出如今许多的事情。
天注定了,她不会是宋夫人的女儿,曾经偷来的温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也会被剥夺。
“发什么愣。”陆矜洲拧了一把小姑娘的耳朵,叫她打,“下手不重,回去不给饭吃。”
潭义在旁边忍不住嘴抽抽,殿下还真是越来越会捏三姑娘的把柄了。
宋欢欢来到宋清音面前,论起新仇旧恨,她是头份讨厌面前的这个名义上的二姐姐。
打小就和她不对付了。
所以那两巴掌下去,掌心打得发麻颤抖,有一瞬间毫无知觉,她只有发泄的快意。
宋清音被打得瞥向一边,人彻底昏死过去。
宋夫人大叫着,宋畚将她拦抱住,“殿下气也撒了,想必可以离开我宋府了罢。”
“比起上回,宋大人算长了那么一点点骨气。”这话听来实在嘲讽。
奈何强不过势力,宋畚咬着牙低头照单全收。
陆矜洲那张嘴出来的话,向来都是刁钻且不饶人的,宋欢欢看着一团糟的宋府,看着宋畚,伸出她没有扇人的那只手,拉着陆矜洲的衣袖微微拽了一拽。
“殿下,就算了罢。”
陆矜洲一愣,没想到,幺女竟然会为宋畚求情,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周遭的人是听不见的,许是看着她实在可怜,陆矜洲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吩咐手下的人。
“得了,将宋清音带走。”
还没有走出去,就见到杨管家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两个人,抬了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没等宋欢欢开口问,陆太子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说。
“这是给宋畚一家人,抚养你十几年的票钱。”
“足足...”说了两个字,男人尾音拖得老长,“百斤之数罢....”
宋欢欢听闻此,瞪大眼睛长大了嘴。
杨管家将木箱子抬到宋夫人和宋畚面前打开,宋欢欢探头一瞧,里头尽是些名贵之物。
不下十颗的夜明珠子,玉佛,颜如玉,镯子,九龙杯,玛瑙珠翠,金叶子数不胜数,只叫人看花了眼睛。
杨管家叫宋畚过目,随后到陆太子面前回禀,“殿下,共有两百斤,都是从库房搬来的。”
两百斤!这该不会把东宫库房都搬空了罢。宋欢欢心下一惊,凭借里头贵重之物,这够买半个宋家了。
陆矜洲拉着宋欢欢的手往外走,“孤还说差了。”
陆矜洲带人骑快马来的,杨管家后到,赶着一辆马车过来,此时正正好了赶回去。
潭义在外头赶马,陆矜洲上马车后并没有同以往一般倚靠着闭目养神,而是从榻几底下拿出一个镂空四方盒,从里头拿出一瓶药。
打开瓶塞朝小姑娘道,“伸你的手过来。”
“干脆找条河跳下去得了,省得在这里丢孤的脸面,打个人而已,别人脸上没留下个什么,自个的手红.肿成这样。”
男人的动作没有半点温柔可言,拽着她的手摊平,药抹在几个手指上,使劲揉搓她的掌心,小姑娘咬着牙一声不吭。
陆太子的力道掌握的好,掌心疼痛酸麻却被刚才舒服很多。
“一个月没劈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罢?”
可不就是养得娇气了,掌心握着斧头握的那点茧子尽数消退,如今摸上去嫩滑。
“奴,谢过殿下。”
擦好了药,陆太子从她的衣襟口掏出一块方帕,擦净手心过后,便随意丢在一旁。
小姑娘想起淑黛脸上的伤痕,心里越发替她疼得紧,偷偷掀开脸子往外头看,淑黛在马车的另一侧,被打的脸此刻巴掌印横着,她抿着唇忍受却没有说话。
小姑娘看向桌上的药瓷瓶,巴巴的眼神,没等着她开口,陆矜洲未卜先知般讲道。
“拿去。”
小姑娘惊喜转过身看向他,福了个礼道,“奴替淑黛谢过殿下。”
陆太子扯了扯唇角没说话,闭上眼睛,听着小姑娘将药给了外头的随身婢女。
这药名贵,平日里是他贴身用的,制成药材极其不易。
若不是看在那婢女为了护住他的玩物所伤,陆矜洲不会给。
“案几下方的有个碧绿色的琉璃盒子,拿出来打开。”
陆太子吩咐,宋欢欢虽然不解,但也乖乖照做,果真是东宫的主人,就算是装个东西的盒子也是价值连城,手里的琉璃盏盒。
是少见稀有的那种,宋欢欢捧在手里就生怕摔了。
宽长四方,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宋欢欢打开锁扣。
是个很漂亮的璎珞颈饰,金叶子打的,两层里外,前面坠着青蓝色的水滴坠,透着流光很是漂亮小巧别致。
看起来是合她戴的东西,并且宋欢欢在圈边发现了她的名字,上头刻着她的名字,所以这个东西是给她的。
小姑娘拿着东西问,“殿下?”
陆矜洲看着她的眼睛,淡声道,“这是奖励。”
“啊?”
小姑娘碰着璎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要的不是首饰也不是金叶子,而是陆矜洲身上的那块玉佩。
“殿下不是说了许奴一个要求么?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殿下还是一国之君,怎么还会骗人呢?”
显然这位一国之君,只当她的话是在放屁罢了。
陆矜洲给她分说完,才悠悠与她讲道,“骗人怎么了,小骗子嘴里不也没几个实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宋欢欢,目不转睛好似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小姑娘抵不住,率先撇开头,翘着唇,预示这她此刻心里的不爽快。
“孤从你爹手上将你要了过来,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孤,若是想跑也需得拿两百斤的金银珠宝来和孤赎身。”
宋欢欢摇摇头,她才不会走,东宫这里待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跟在殿下身边,是奴的福分。”
小姑娘乖顺靠过去,将身后垂着的头发拢起来,对着陆太子说道,“殿下,您帮奴婢戴上可好?”
她身上处处都是生得白嫩的,这方脖颈垂着的时候,那叫人看出来乖顺的线条,也是极诱人的,总想着上手掐一掐。
但想到恐怕收不住力道,明日要叫她戴璎珞圈,怕被人瞧见。
“孤从未给人打造过首饰珠钗,好好挂戴着,若是丢了损了,要你的脑袋。”
男人指尖拂过小姑娘的后襟,替她戴好了璎珞。
那手指绕到前面来,在她的嘴角摩挲,“三姑娘的唇脂还是白色的诱人些。”
唇脂哪有白色的,小姑娘一听乍然了,又想起不能吃辣的事情来。
*
夜里陆太子非要拢着宋欢欢谁,却不会在床上碰她。
今儿个是休沐的日子,宋欢欢总担心昨天的事情,给陆太子穿衣的时候问道,“殿下,宋家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
叫她提心吊胆的,陆太子总是不放在心上,只撇给她一眼。
小姑娘咕哝一声,“奴只是想知道而已。”
“不过一个小小的宋家,纵使傍上了太后康王又能如何。”
宋欢欢懵懂地睁着一只眼睛发愣,“康王?”
“总担心这些不如好好想想今儿个要去国子监,你怎么和先生交代上回逃学的事情。”
第23章 是了,还知道要面子。……
这回是陆太子亲自送她去, 宋欢欢总想着有这尊大佛在。
便是她上回逃学了,国子监的先生看在陆太子的面子上应当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罢?
再者说了,她打的小算盘, 只要跟在陆矜洲后面过了几圈,让国子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陆太子手底下的人。
可惜幺女算不如太子爷会算计。
他提前了时辰出门, 说今儿有事,国子监来得赶早,进来的时候,里头几乎没有几个人。
唯独几个扫地洒水的奴仆, 不管有没有人过, 头都不抬一下。
然而,空想着。
陆矜洲领着她早到了几刻, 小姑娘跟在陆太子身后,叫了一声先生安好。
那先生本还和颜悦色对着陆太子的脸, 听到她是上回逃学的人,转到宋欢欢身上也就难看起来了。
当着陆矜洲的面就开始数落她, 完全没顾着她是个女娇儿。
“小姑娘好歹是矜洲的手底下带的, 瞧着乖乖,怎么比他那个混账妹妹还能做得出格?逃学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监里的男门生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怎么才第一日, 就胡闹了。”
陆太子还有妹妹, 便是当朝公主了?
太子爷翘着腿, 就坐在旁边喝茶, 好整以暇置身事外听着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唇边那抹欠揍的笑就没下来过。
小姑娘低着头也不敢辩解,若是太子爷不在,好歹能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一二,可惜, 当事人在,在这种场合里也不能多话。
只需要做出一副委屈认错的模样来,好叫先生知道他说这番话是有用的。
而她也知道错了。
被人逮住站着训话,说实在挺羞的。
与她想的没差,那先生训了没多久,瞧着她也算听话,不几多混。
没过多久,声音也就歇了。
“罢了罢了,既是跟在矜洲身边的,想必他今儿个带你过来之前,已经好好说道过了。”
先生的眼神很是嫌弃,宋欢欢点点头,小声说下回再不敢了,一定准时准点不敢胡闹。
先生适时指点几句。
“你既然知道逃学的错处,就要好好拿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来,早课要开始了,先下去准备罢。”
宋欢欢才要走到陆矜洲身边,没抬头听见男人放下茶盏的声音,温热的指尖碰碰她的脸,“你先出去外头等,孤与先生有话说。”
宋欢欢点点头,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了。
她也不敢走远,就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等着,廊下是蔓延的小池子,里头种了荷花,上京城里有池塘的地方,多数种的都是荷花。
荷花味道清幽,静气怡人。
宋欢欢走后,陆矜洲才收敛起样子,亲自给先生倒了一杯茶,“今年邦国刚进献的,就一封,您最喜欢的细茶,已经吩咐送到后方去。”
先生不仅是国子监的先生,更是太子爷曾经的老师。
从小教到大的,许多人不知道,太子养在生母柔妃膝下,而先生更是柔妃的亲哥哥,是陆矜洲的舅舅。
可惜柔妃早死,当上皇后没几天,人就走了。
先生不喜欢在朝堂混迹,梁安帝便给他当了国子监的第一掌师。
“我看你顽固模样,这么大了也没个正形,不想想自己的亲事早日成家,反而在外头养个小的。”
要真是清白姑娘,还劳烦他亲自送过来。
当着面就碰人姑娘的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两人的关系,先生到底是人精了,又生知道陆矜洲的秉性。
接过陆矜洲的茶,先生坐下,喝一口心里的气也没消。
“舅舅这句话说的不对,不是养在外头的。”
先生重重搁下茶,打断他的话,“你还好意思说,我人老了不好意思听。”
言罢又瞥了陆矜洲一眼,骂他道,“没脸没皮。”
那姑娘才多大,嫰生生的模样。
和当今公主陆潮汐只怕左不过几岁,甚至要更小一些。
他也狠心收得进来,瞧着两人亲近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回 了,只怕以前更有过亲密。
“舅舅教训的是,您肯说上她几句,又吃了侄儿的茶,那要好好照拂的。”
先生手里要拿个戒尺,只怕又要打到陆矜洲身上去,他没好气道。
“在我这里还能出什么事。”
陆太子略一挑眉,“自然是出不了什么事。”
“你今日过来,纯属就是为了这小姑娘?”先生问道,朝堂上的事情,并非没有耳闻。
康王如今越发势大,又将梁安帝哄得很好,陆矜洲这个太子位置只怕坐不长久了,底下的人都这么说着,流言西传东传,传到了国子监先生的耳朵里。
“自然是。”
“舅舅闲云野鹤,淡泊名利,在国子监里安养余年,教书学字,如今来看,您身体安泰,外甥在外头也心安。”
先生年龄大了,虽说面色气润都还好,但始终是上了岁数的人。
风浪若是大些,心里再稳,人的身子骨也站不稳。
“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再翻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储君之位,陛下对你的母亲有愧疚,你心里知道明白,别做一些消磨他的事情。”
“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曾经也很爱你的母亲。”
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重心长。
陆矜洲不以为意,嘲笑道,“父皇上了年纪以求长生,耳窝子被女人吹得软了,什么话都能听。”
“愧疚?这已经过去许多年,早就不剩了罢,若是不翻出来,又怎么会叫那些人心慌记得,不是人老了,事情也陈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