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连珹笔直站着走进杨大夫办公室的时候,惊讶的杨大夫直接站起来。
“连珹, 你这腿!”
他哆嗦着双手,颤颤巍巍带上老花镜, 上上下下不错眼睛珠子的盯着顾连珹,最后停留在顾连珹的右腿上。
“好了?”
顾连容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把年迈的杨大夫扶住, “爷爷您可悠着点儿, 我大哥的腿现在是上山下河都没问题,能跑能跳还能骑自行车。这次来就是让您瞅瞅, 是不是真的好全了。”
“坐下坐下, 让老头子看看。”杨大夫朝顾连珹挥手, 等他坐下后先看看了顾连珹的伤口, 恢复得情况超出了杨大夫的想象。
他拧着眉, “兴许,抹了药?”杨大夫问顾连珹。
顾连珹回想片刻,“就是大夫上次开的药,喝完后又抹过几次大队卫生所大夫开的外伤膏, 都是很普通的膏药。”两毛钱一大碗呢。
“从伤口上看恢复得很好。但恢复的速度确实超出了一般水平,可能是你自己无意间吃过什么东西。”杨大夫抬手,“再让我给你把把脉。”
把脉的结果让杨大夫十分满意,“不错,底子比上回的好上不少总算像个样子了。”
“我检查着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你这个伤当时伤得严重,能恢复得这么好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杨大夫心里有诸多疑问,不过他只当顾连珹遇到了一位名医,名医出手才能将原本的伤势治好。
既是不方便说出口,那名医的身份便不怎么光彩,杨大夫心里感叹一番,又嘱咐了几句。
正好快要下班了,杨大夫干脆请两人去家里吃了顿饭,顺便留了一宿,第二天顾连珹和顾连容便坐上火车往家里赶。
算着日子,姜糖便收拾好自己做的头花和几双兔皮手套进了城,把东西交给张秀山,然后等在国营饭店,隔着窗户朝车站外刚走出来的俩人挥手。
“秀山,来两碗面条,要超大碗的!”姜糖朝开了口的后厨高声喊了一句。
等两兄弟进了饭店,坐到姜糖对面,姜糖连忙问:“怎么样?杨大夫怎么说?”
顾连珹先倒了杯水,喝下去才道:“大夫说没问题。”
姜糖笑道:“那娘可算是放心了。”
在饭店简单吃了一碗面垫垫肚子,三人就往大队赶。
谁知刚到村口石桥的地方,又碰到陆方维急急忙忙冲上来,顾连珹不得不停下自行车。
陆方维狼狈的扶了扶眼睛,视线划过姜糖的时候,面上一喜,上来就伸手要抓姜糖的胳膊,“姜糖同志!”
顾连珹伸手拦住,表情不善,“陆知青。”
陆方维看了他一眼,语速极快,“顾同志,我找姜糖同志有要紧的事要说,麻烦你通融一下。”
他刚从顾家出来,知道姜糖去了县城,这才又想去县城找人。
“能到一边,我单独和姜糖同志谈两句吗?”陆方维直说,“顾同志你在不方便。”
顾连珹压低眉心,“我必须在。”谁知道这个小白脸安得什么心思?
顾连容懒散的靠着石栏,在一旁搭腔,“那要是大哥在,我也得在才行。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分那么清楚。”
陆方维捏着眉心,一脸无奈,“你们在真的不方便。”
姜糖从顾连珹肩膀上露出两双眼睛,“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感觉这位知青每次见都奇奇怪怪的。
陆方维瘪着嘴,表情委屈眼神带着幽怨,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能不知道’的眼神。
可把姜糖吓得直接收回了两只眼睛。
看着陆方维当着他面直接给姜糖抛媚眼,顾连珹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陆知青想和我爱人切磋一下拳脚?”
姜糖一听,连忙伸手戳了戳顾连珹。
她躲在顾连珹身后的表情一脸嫌弃,你可千万别给我整这个难题,她怕到时候一拳就给陆方维揍到医院去。
顾连珹身体僵了僵,沉默两秒道:“连容,回家。”
说着他迈腿上了自行车,蹬着脚蹬子就要离开。
被陆方维不怕死的张开胳膊拦住,一手抵在自行车把上,“我真的有要紧事!我想问问姜糖同志的身世!”
陆方维是京市来的知青,气质谈吐都明显透着股不一样的感觉,顾保国和三婶子来家吃饭的时候,常跟家里人提起,言语间满是对这个年轻人的看重。
那架势,如果陆方维能留在大队,顾保国都恨不得直接把他当成大队长候选来培养。
此时听到这句话,姜糖战术后仰。
这么巧的么?
她刚得知自己不是姜家亲生的,这还没半年呢,真正的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姜糖觉得不大可能。
她和姜家之间的具体关系外人根本不知晓,她从没对外提起过,知道内情的顾家人和徐静勇也嘴巴严实得紧。
至于姜家和黄家两家,没见过做了亏心事还大肆宣扬的。
他们两家的人只怕是一辈子捂着这个消息,到了棺材里头都不愿张口说出来。
要不是姜国胜这个早就和姜家离了心的说出口,怕是姜糖也一辈子不晓得自己真正的身世。
只会像姜建国告诉她的那样,以为自己是被姜爷爷买来哄妻子开心的。
这种事情不好在外面说,顾连珹给了陆方维一个眼神,“做老三的车,去家里说。”
说完等陆方维小跑去后面那辆车后,顾连珹大力蹬自行车,速度骑得飞快。
姜糖仰头看他,大声道:“顾连珹,我觉得他是来骗我的!”
她又哪里不懂,陆方维一个京市来的明显家境不错的知青为什么要骗她一个乡下大队的妇女?
她是看出来顾连珹脸色不好,想调节一下气氛。
“不会的。”顾连珹回头快速看了她一眼,“他骗不了你,有我在呢。”
姜糖靠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点头,“哦。”
回到家,徐静芳见三个人回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陆方维,了然道:“陆知青你半路碰到我家糖糖了?”
“下个月准备画什么板报啊,这么急?”
听见这话,顾连容回头看他,上下打量他一番评价道:“你这人还挺不老实的。”
陆方维也是个脸皮厚的,根本不在意这话,“婶子到时候一定要去看,是我跟乔明月同志商量出来的板报。”
顾连容耳朵动了动,“乔明月?”
陆方维点头,“对。顾同志听说话她?”
顾连容撇过头去,径直走向厨房,“没有。”
等他们都说完话,顾连珹才对徐静芳道:“娘,陆知青找姜糖有事情要说,您也来听听吧。”
徐静芳在陆方维和姜糖两人身上来回瞅了瞅,“不是要商量黑板报吗?饭桌上也能说,要不先吃饭吧?”
正好人也都饿了,就干脆围在桌子边上边吃边说。
安排座位的时候,姜糖坐在徐静芳右手边,陆方维见了,下意识就想挨着姜糖做过去。
被顾连容眼疾手快的挡住,“哎哎,你这人,那是我大哥的位子!”他现在看着陆方维这个小白脸,总有种陆方维要抢大嫂的感觉。
陆方维遗憾瞅了一眼那个座位,默默走到姜糖对面的位置打算坐下,又被顾连容拦住,“那是我的位置。”
顾连容抬腿坐下,指了指最边上一个凳子,“那才是你的。”
虽然这样对待第一次来家中做客的客人不太礼貌,但陆方维明显不安好心,顾连容就不得不采取些特殊措施了。
陆方维:“……”
算了,忍一忍。
家里临时来了客人,徐静芳就又添了两道蒸辣肠和炒鸡蛋,饭菜上桌,是让陆方维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丰盛。
陆方维顿时变得拘谨起来。
捧着徐静芳给他盛的一碗米饭,筷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顾得上低头戳碗里的大米饭。
看得一旁的小五很是疑惑,不禁发出疑问:“陆叔叔,你够不到菜吗?”
闻言陆方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他才下乡半年,已经被风吹日晒摧残到叔叔的年龄了吗?
“不是,我够得到。”为了表示自己能够得到,他伸长了胳膊去夹离自己最远的一盘蒸腊肠。
而那盘蒸腊肠,此时被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块。
顾家所有人都默认那一块是属于姜糖的。
偏偏就被陆方维夹走了。
姜糖:“……”
顾家其他人:“……”
可以啊小伙子。
不过客人么,来都来了,当然得让人吃得尽兴才行。
反正家里还有很多跟辣肠,姜糖就大方的让给陆方维了。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顾连珹放下筷子,“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陆方维埋头吃饭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来,环视饭桌上一圈人,表情犹豫。
徐静芳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要说黑板报的事情。
她对小五小六挥手,让两人先回屋。
陆方维见顾家人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不再强求。当然最主要的是看姜糖的态度,她并没有让顾家人离开的意思。
陆方维先开口问道:“我听说,姜糖同志小时候遇到过人贩子。”
第102章 认亲
听见陆方维这话, 徐静芳下意识看了姜糖一眼。
可不止小时候遇到过,前阵子也遇到过呢。
姜糖喝口水润润嗓子。陆方维既然问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对方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这一家子的反应都被陆方维收进眼里, 他心下激动,知道这次准没错了。
他小舅舅的女儿指定就是姜糖, 姜糖就是他表姐!
“姜糖同志,你是不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曲江县,然后又被一对夫妻收养长大?”陆方维攥紧手心,强压住内心的激动。
姜糖问他, “你为什么这么问?”
陆方维心里大致能够确认姜糖的身份, 年纪对得上,样貌对得上, 就连身世也对得上。
八·九不离十。
但是想到以前那些冒充身份欺骗小舅舅一家的人,还有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陆方维就不停告诉自己,没有最终确定前都不算。
“向别人打听来的。”至于和谁, 如何打听到的, 陆方维暂时不想多言。
姜糖神色淡淡:“哦。”你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陆方维:“……”不是,一般人听到有关自己身世的消息会这么冷静吗?
“所以, 是真的吗?”陆方维忍不住, 又开口问道。
姜糖抬眼看着他, “就算是, 那你能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吗?”她觉得陆方维找错人了。
听说当年同她一起被拐卖的还有很多人呢。
“我能!”陆方维立马道。
当初那个冒牌货一到京市就被发现是假的, 就是因为很多地方都对不上。
他下乡这半年多,四处打听,见过的人里面就数姜糖最符合。
姜糖想起一件事,突然问道:“不会是胎记吧?”
陆方维眼睛一亮。
但在他开口之前, 姜糖伸手打断,面无表情,“那很抱歉,我不是。”
她腿上根本没有胎记。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也似乎并没有胎记的存在。
其实也不难理解。
照姜国胜所说,那个被认回去的黄家表姐的胎记在膝盖后上方。
一般人哪会去刻意关注那种地方?
所以她现在就怀疑,当年从京市过来曲江县的那户人家根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系统传给她的剧情里面写了,她亲生父母确实是京市人,但到底是不是十几年前来曲江县的那两人却没有说。
陆方维脸色一怔,“怎么可能?”
明明姜糖和舅舅舅妈长得很像?
“我觉得你认错人了。”姜糖认为这种事情还是直说比较好,免得再浪费感情。
一直旁观的徐静芳突然出声,“有些胎记,随着孩子长大也是会消失的。”
陆方维脸上的迟疑却久久没有褪去。
有些?
这种概率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万一……万一就不是呢?
陆方维最终失魂落魄的离开。
姜糖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马上就是大队里最忙的几个月了。
秋种的粮食要收,春种也要忙起来,夏天要忙着灌溉和发大水,完了马上又是秋收。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过年那俩月能稍微清闲些。
年后姜糖找了份除板报外的工作。
队上小学的一位女老师怀孕,想找人暂代两个月的课程,顾保国和三婶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姜糖。
姜糖学历过关,而且能写能画,小学的代课老师也不需要教多难的问题。
于是姜糖便就走马上任了。
正好小学地址就在八队,校长还是徐静勇,她的午饭可以在八队的徐家解决。
教学任务确实不难,姜糖能轻松胜任,而且她长得漂亮,讲课也讲得好,学生们都喜欢听她说话。
代课老师的工资也不多,一个月十八块钱,也算是姜糖来到这个世界后拿到的第一份正式工资。
虽然不多,比不上她做的那些头花卖去黑市赚的,但心里总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发工资那天,姜糖跑去县城割了两斤猪肉,还去秀山在的国营饭店买了两份红烧肉,一份请张秀山和他爹吃,一份拿回家自己吃。
姜糖恨不得拿着大喇叭昭告天下:姐有钱!
徐静芳瞅见乐呵得不行,“有这么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