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皇后是原配嫡妻,按照琪琪格一夫一妻的想法,皇上就是不守男德,应该浸猪笼的。皇后又得管家,还得教养小妾生的孩子,还得笑着面对皇上和小妾卿卿我我,实在是委屈。
但是她对付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很让琪琪格不爽,只不过是两个傻乎乎的小少年而已,她至于如此吗?
皇上不是昏君,虽然他对太子有些不满,但琪琪格知道,他从来没有动过废太子的念头。太子的稳固代表着国家的稳固,皇上不会拿国家的稳定开玩笑。
就像琪琪格说的,孩子们长大了,皇上就会打发他们出宫去住。谁敢找太子麻烦,皇上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皇后笑道:“好端端的,皇额娘怎么说起了这些?难道是急着让孙儿们成亲,好快点抱曾孙吗?”
琪琪格淡淡地笑,她不稀罕曾孙,孙子这么多都喜欢不过来,哪有时间喜欢曾孙?孙子们早晚要搬出宫去,到时候住得远了,一年见不到几次,对曾孙能有什么感情。
琪琪格想了想,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不急着抱曾孙,太子刚成亲,生孩子的事不着急。”
她只提到了太子,言下之意是说她只重视太子的子嗣。
皇后听了这话果然欢喜,“皇额娘放心,我看太子妃是好生养的样子,应该很快就有喜讯了。等过些日子皇上凯旋而归,那便是双喜临门了。”
皇后吉祥话说得好听,琪琪格配合地笑了笑。她们俩说话绕来绕去,总是说不到点子上,这让琪琪格有些心烦。
“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让我很心痛,两个傻小子行事不谨慎,让人给骗了。”
皇后连忙起身认错,“是臣妾管教不严,请皇额娘责罚。”
琪琪格深深看她一眼,“宜妃对九阿哥太过骄纵,说句难听的话,九阿哥将来没什么大出息。至于十阿哥……贵妃是个聪明人,只要孩子平安,她别无所求。”
皇后垂着头不说话,琪琪格继续说道:“背后陷害这俩孩子的人心眼太坏了,两个没用的阿哥,花大力气陷害他们有什么用?”
皇后委屈地说道:“皇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以为是臣妾派人陷害两个小阿哥?臣妾入宫多年,与皇上是少年夫妻,我们同甘共苦二十载。九阿哥和十阿哥也是臣妾的儿子,他们管臣妾叫一声皇额娘。就冲着这两点,臣妾怎么会害皇上的儿子?”
这就是琪琪格的烦难之处了,她没有证据,皇后不会承认的。
看见皇后委屈的样子,琪琪格觉得腻味,她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是你做的吧!”琪琪格沉着脸说道。
皇后愣了一下,捂脸痛哭,“皇额娘,臣妾进宫二十多年了,自入宫以来,臣妾兢兢业业,侍奉太皇太后、皇上和您从不敢有丝毫懈怠。您这样说,臣妾太伤心了。”
琪琪格:“你对付九阿哥和十阿哥的手段更让我伤心。”
“皇额娘,您真的冤枉臣妾了!”
琪琪格不耐烦了,“是不是冤枉你,你我心知肚明。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最喜欢有话直说。今天咱们就来好好掰扯掰扯老九老十的事!老九老十夜不归宿,他们的奴才不上报,守门的侍卫也不上报,谁给他们的胆子?”
皇后镇定地说道:“奴才们怕主子惩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有的。”
“你少拿话糊弄我,我老了但还没糊涂呢!夜不归宿可不是小孩子贪吃贪玩,外面还有反清复明的呢!那些奴才怎敢瞒着?万一阿哥们被叛党抓走,他们担当得起吗?别说是皇阿哥身份尊贵,就是勋贵人家的少爷回家晚了都要派人去寻的!”
皇后咬死了不肯承认,“皇额娘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宫里人那么多,保不齐是哪个跟贵妃宜妃生了嫌隙,蓄意报复。”
皇后笃定琪琪格拿不出证据来,她就是不肯承认,琪琪格也不能将她如何。
事实确是如此,赫舍里氏是皇后,琪琪格不能像罚孙子似的罚她骂她。
“我知道,做皇后不容易,做太子也不容易。皇上孩子太多了,让你没有安全感。可事情不能像你这么办,那毕竟是太子的亲兄弟,你这样不是让他们兄弟离心吗?”
琪琪格留在这个时代这么多年,她已经渐渐理解了家族的含义。一个家族抱起团来,互相扶持能走得更久,家族内部先打起来,这是乱家的祸根!
皇后笑道:“皇额娘说的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臣妾也是一直按照皇额娘的吩咐去做的。您今日说的话臣妾都记住了,您也上了年纪了,太医也说过,请您饮食清淡,少思少虑,如此才能长命百岁。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长长久久的活着,才是皇上的福气。”
这祝福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像是骂琪琪格老不死,让她少管闲事的意思。
琪琪格冷笑道:“听你这话,是盼着我早点上西天啊!”
皇后笑道:“皇额娘又多虑了不是?臣妾并没有那个意思。”
琪琪格跟她说不下去了,她指着门冷声说道:“滚出去!”
皇后微笑着行礼告退,等她走了,阿茹娜进了屋。
“太后……”阿茹娜见琪琪格脸色阴沉,很担心她。
琪琪格揉揉眼角,“阿茹娜,去帮我把太子喊来。”
皇上不在,太子监国,太子每天都来给琪琪格请安,然后把琪琪格的状态还有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信里,夹在重要的军国大事里,加急送到前线呈给皇上。皇上也会经常回信,关心琪琪格的身体状况。
皇上敬重琪琪格,太子当然不敢怠慢,听说琪琪格召见,他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刻就来了。
太子进屋给琪琪格行礼问好,“皇祖母今日感觉如何?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皇祖母胃口可还好?”
琪琪格摆摆手,“不说那些虚的,咱们说正事。刚刚我把你母亲叫来,跟她谈了谈老九老十的事。我说老九老十的事是她干的,她不承认。”
太子大惊,他连忙替母亲辩解,“皇祖母误会了,皇额娘绝不可能害九弟十弟。”
“她掌管宫务多年,安插钉子眼线易如反掌。老九老十的奴才不是她收买胁迫的,还能有谁有这个能耐?”
琪琪格叹道:“我不是个聪明人,依我推测,最开始的计划不是这样的。秦楼楚馆鱼龙混杂,老九老十在那里混的久了难免会沾染上坏习气。或者呢,雇几个不怕死的,他们找茬与老九老十发生冲突,最后老九老十染上人命官司。”
太子轻轻咽了口吐沫,皇祖母推测的一点不错。
琪琪格继续说道:“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人在大街上发现了老九和老十。他们俩被我带走,有人怕之前的布置浪费了,也担心我惯孩子,怕我轻轻揭过,于是把老九老十逛青楼的事宣扬的满宫皆知。”
太子后背上全是冷汗,皇祖母又猜中了,老九老十的事确实是他宣扬出去的。
琪琪格抓住太子的肩膀,“很多人觉得在利益面前,感情一文不值。但我觉得不是,皇宫内院最金贵的就是那一份真情。你看你皇阿玛,跟福全关系多好,有个兄弟一起喝酒说说话,比做孤家寡人快活多了。”
太子笑道:“皇阿玛和王叔兄友弟恭,他们的感情确实令人羡慕。”
琪琪格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你是储君,应当心胸宽阔。你若连兄弟都容不下,你还能容得下谁?”
太子起身行礼,“皇祖母放心,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琪琪格深吸一口气,偷偷白了太子一眼。
这臭孩子跟皇后一个德行,你说你的,我都乖乖听着,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他认错倒是快,但是琪琪格倒希望他能跟自己吵一架。吵架意味着他有动摇,他想争辩说服琪琪格。
不吵架不争辩说明他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琪琪格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动摇。
琪琪格冲太子摆摆手,让他回去。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可说的。
太子离开后,回到前面处理政务,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去了坤宁宫。
太子给皇后请安,然后急急忙忙地把下人都赶出去。
“皇额娘,我们做的事,皇祖母都猜到了!”
皇后冷笑,“慌什么,她猜到了又如何?她没有证据,即便告到了皇上那里,我也有话说。”
“皇祖母都能猜到,皇阿玛那么聪明他会猜不到吗?”
皇后皱眉,“都已经是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毛躁?皇上知道了也不怕,他顶多治我一个教子无方,监管不力的罪过。我是皇后,皇上能怎么罚我?顶多冷落我几天罢了。”
皇后这样说,太子稍稍放心了些,他坐在皇额娘左手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皇后打量打量儿子,眼神中带着些挑剔和不满。
“你做事急躁的毛病多早晚能改?五阿哥发现九阿哥和十阿哥夜不归宿,你就冷眼看着太后罚他们俩就是了,偏要多此一举,把这件事宣扬的到处都是。若不是你乱出昏招,我们母子也不用挨太后一顿臭骂。”
太子乖乖认错,“皇额娘,我知错啦!这件事您已经骂过我很多次啦!”
太子觉得自己有很大进步了,今天皇祖母找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是处理完政务才来坤宁宫的,这还不够沉稳吗?
“皇额娘。”太子问道,“您跟皇祖母是不是吵起来了?皇祖母会不会给您小鞋穿?她毕竟是长辈。”
皇后冷笑,“长辈又如何?我掌管宫务这么多年,宫里上上下下都归我管,太后没有宫权,她能奈我何?太后已经老了,她贪图享受这么多年,怎么斗得过我!”
太子叹了一声,“皇祖母待我还是不错的……”
这话皇后可不爱听,“她待你有对老四老五好吗?没出息,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记得她的好,你就把亲额娘给忘了!”
太子无奈地听训,他觉得皇额娘近几年脾气越来越大,他记得小时候皇额娘明明很温柔啊!最近这两年,皇额娘管他越来越严厉了。
皇后让太子别听琪琪格的话,“她肯定是教你与兄弟和睦,你别信她。你的那些兄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信得过?你看大阿哥就知道了,一个庶子心却很大。兄弟情义都是假的,你趁早生个小阿哥才是真的。”
皇后去里间,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条粉色的碧玺珠串,“这条珠串颜色鲜嫩,你拿回去送给太子妃。你待太子妃好些,别总是宠爱妾室,那些狐媚子能生出嫡子来吗?”
太子不情不愿地接过碧玺串,他是真的不喜欢太子妃!
琪琪格找皇后和太子谈过了,这事就没了下文。
皇后知道太后心里有火气,肯定会在别的事上为难她。她细心防备着,可一直都没有动静。
琪琪格不仅没有难为她,还非常支持皇后的工作,处处表现出维护皇后的样子。
皇后渐渐放下心来,心中对琪琪格更是轻视。觉得琪琪格白占了长辈名分,害她虚惊一场。
两个月后,大军开拔回营,皇上亲征取得阶段性胜利。
得知皇上快要回来了,宫里一下子鲜活起来。后宫的嫔妃开始做新衣裳,保养皮肤和身材,等皇上回来了,必要将皇上迷个神魂颠倒。
皇后那里也开始忙起来了,皇上的宫殿几个月没住人,她得派人重新收拾一下。被褥换成新的,茶水点心器皿提前备好,还有皇上爱读的书,爱用的墨,都提前准备出来。
到了皇上回宫这天,皇后早早起来,穿上隆重华丽的吉服,率领嫔妃们在坤宁宫等着。
皇上回宫后要现在前面召见百官,等见过文武百官才能回后宫。
琪琪格前几天就跟皇后打过招呼了,说她身子不爽利,起不来床,等皇上回来了,不必过来拜见,免得过了病气。
皇后等人一直等到快晌午了,皇上才过来。
这次出征很顺利,皇上回宫心情也很不错。他接见了众嫔妃,把主位妃嫔挨个关心了一遍。
他笑着问皇后,“怎么不在皇额娘的宁寿宫等着我?”
皇后蹙眉说道:“皇额娘前两天病了,她身上不爽利,让臣妾转告皇上,这两日不必去探望,免得过了病气。”
皇上皱眉,“是什么病症?”
“只是风寒而已,太医开了药,再过几天就能痊愈。”
皇上叹道:“即便是风寒也马虎不得,我这就去宁寿宫看望皇额娘。”
众妃一听也要跟着去,佟贵妃笑道:“病着的人喜欢清静,皇上和皇后娘娘去了,太后瞧见了高兴,兴许病就好了。妹妹们,咱们还是不要跟着了,人太多了,会吵到太后的。”
皇上和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俩人都觉得佟贵妃说得有理。
妃嫔们哀怨地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就像宫里的大宝贝,谁都想沾一沾,能多沾一会儿是一会儿。皇上就要去宁寿宫了,她们心里空落落的。
还有人心想,佟贵妃真是多管闲事,皇后娘娘还没开口,跟你有什么关系。
皇上没搭理这些怨妇,他和皇后一起去了宁寿宫。
到了宁寿宫,阿茹娜迎了上来。
“皇上,您可来了,太后娘娘这几日总是流眼泪,说想您了。”
皇上听了这话,连忙快走几步进了屋里,“皇额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琪琪格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焦黄焦黄的,脸颊都凹了进去。
她冲皇上伸手,“我的儿啊!你回来啦?”
皇上没想到太后竟然病成这样,太后素来身体强健,除了偶尔吃撑了病两次,何曾病得这么严重。
皇上急忙握住琪琪格的手,眼中含泪,“皇额娘,您怎么……怎么病了不早点告诉我?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琪琪格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不敢啊!你媳妇她磋磨我,磋磨我这个老太婆!你再不回来,她就像潘金莲杀武大郎似的把我杀啦!”
皇后瞪大了眼睛,此时此刻她顾不上礼仪,她指着琪琪格大喝,“皇额娘,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