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陛下今年已满十六,按理来说也广开后宫让后妃为您传宗接代, 可如今后宫空虚, 您的身边连个暖床之人都没有, 实在说不过去。”
月深心猛地揪起,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朕暂时还不想纳妃。”
秦倾唇畔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陛下不想纳妃也不急, 但皇后是一定要立的。”
月深面色紧绷,看不出情绪。
这个秦倾,她刚满十六岁就开始张罗着立后, 不过就是想把秦氏的公子塞到宫里。
若是她再依了秦倾的意思娶了秦氏的族人做皇后, 生下秦氏血脉的皇女,大启就真的成了秦氏的天下, 再也翻不了身。
月氏三百年江山岂能葬送在她的手中。
月深眼中乌云密布,双拳紧握:“父后说的有理,既然要立后,就应该广开后宫,延绵子嗣。如今户部正好扭亏为盈,此时办选秀再好不过。”
秦倾薄唇缓缓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选秀?也好!陛下若是能早日有皇女也是大启之福, 哀家也想早日抱上乖孙女。”
月深心中微怒,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人精一样的秦倾怎能不明白月深的所思所想,不过是不愿意让秦氏的族人独占后宫之位,想借着选秀的机会拉拢其他门阀家族的势力介入其中,不过她也不知道瞧瞧,整个官场有哪家会跟秦氏过不去。
蚍蜉撼不动大树,小皇帝终究还是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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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姝之回京第二天,圣旨突然降临顺天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顺天府治中秋姝之,人品贵重,治理延顺盗矿有功,特此京城府邸一座,钦此!”
下跪的众人顿时艳羡无比,那可是陛下亲赐的府邸,奢华大气如皇亲贵胄,她们都以为秋姝之这一去是去坐冷板凳,没个十年八年回不来。
谁知她不但个把月的功夫就光荣返京,还因祸得福,得到了这样一份殊荣,陛下的恩宠摆在眼前,顺天府众人顿时围在一起恭贺秋姝之,起哄着要秋姝之请她们吃酒。
这些都是人情世故,秋姝之推脱不得,只好答应改日在府中设宴款待众人,她们这才散了下去。
“秋大人。”
秋姝之正准备回府衙继续完成着未完成的公务,却听见府衙外威严的石狮子旁站着一个修长的男身。
“玉叶公子?”秋姝之微微惊愕,宫中內侍轻易不得出宫,他怎么来了?
她连忙迎了上去:“见过玉叶公子,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玉叶清秀的眼眸仔细的端详了她半晌,像极了分别许久的情人再次重逢,眼中带着眷恋的神色。
“侍身奉太后之命,召您入宫。”
“现在?”太后宣召她入宫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次她能解决盗矿一事,全依仗太后在她背后撑腰,她本想入宫道谢,但她也不再是天子侍讲,入宫便成了难事。
玉叶淡淡一笑:“现在正好,若是天黑外臣便不能入宫了。”
秋姝之点点头:“下官明白了。”
她跟着玉叶一道入了宫,玉叶是太后的贴身宫侍,身份地位就连朝中官员都敬他三分,他的马车连宫门侍卫都不敢盘查,轻轻松松就入了宫。
这是秋姝之第二次进清宁宫,琳宫绰约金窗玉槛宛若神仙洞府。
玉叶垂立在门前,示意秋姝之一个人进去。
屋内沉香静静焚烧,清幽的香味沁人心脾,闻之便令人心旷神怡。
秦倾斜坐在太师椅上,小叶紫檀做成的书桌上随意摆放着上等笔墨纸砚,宣纸上突兀的点了两团杂乱无章的墨渍,让人心疼那上等名家孤品宣纸。
他手臂抵在窗边,宽大厚重的墨袍微微皱起,露出内里雪白的衣衫,和皓白似雪的手腕。
“你终于来了。”他微微一笑,笑得端庄矜贵,但春风恰来拂过他的侧脸,勾起他长发翩翩,明明只是简单的一身墨衣白底,却胜过万种风情。
“臣见过太后。”秋姝之恭敬的跪在她地上。
秦倾轻笑着:“瞧你,在哀家这里还这么见外,新赐的府邸可还满意?”
秋姝之腰伏地更低:“臣惶恐,这次能解决延顺一事全仰仗太后恩荣,臣本想进宫叩谢太后大恩,但臣官职低微,实在进不得宫中,请太后责罚。”
“你们读书人就是古板的要命。”秦倾笑骂道,不带一丝责怪之意,反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娇嗔:“哀家怎么会因着这点小事就责罚你,快起来。”
他微微弯腰拉起她的手臂,牵起的她微凉的手心,秋姝之手臂顿时僵住,太后跟她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她顺着秦倾的力道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知太后传唤臣来,所谓何事?”
秦倾细眉一挑:“哀家没事就不能传你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秋姝之忙解释道,只是她一个外臣,如果隔三差五的总被太后传唤入后宫难免惹人非议。
“听说秋大人不仅文采斐然,连画画也是一绝,为哀家做一幅画吧。”秦倾眸如墨玉直直的盯着她。
“太后想画什么?”秋姝之表面恭敬,心中却在腹诽,费尽心思传她入宫就为了画一幅画?
“你觉得它应该画什么?”一把凌乱的扇骨摆在桌前,墨底洒金的扇面被撕烂,秋姝之一眼就认出着是秦倾极为喜爱的一把扇子。
她捧起扇骨,乌木一样的光泽发着幽幽冷光:“臣觉得可做一幅墨色山水画。”
秦倾微微摇头。
“那太后觉得应该画什么好?”
秦倾抬头看着她,记忆闪回琼林宴上的初见,杏花别在她的墨发之间。
他一笑,眼眸深邃中带着一丝入骨柔情:“就画一幅杏花微雨图吧。”
杏花微雨?这个扇面似乎与乌骨扇不太协调,不过太后的命令她只能照做。
“来,你坐这儿。”秦倾站了起来,拉着她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扶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臣不敢。”她有些惊慌,这可是太后的位置,她怎么能贸然坐上去。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秦倾摁住肩膀,修长有力的指节似乎无意间挑开了她紧束着脖颈的衣襟,细腻微凉的指腹温柔的抚摩着她颈间的柔软。
“别动。”低哑成熟的嗓音从她耳后传来,温热的吐息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耳垂,秋姝之脸顿时一红,僵在椅子上不敢乱动。
秦倾在她耳后闷声低笑,长发如流动的墨水滑落在她肩头。
秦倾第一次笑得如此轻松,他生来是秦家嫡子,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公子之首的典范,成年后又被送入宫中,无论作为皇后还是太后都需要他永远端庄得体,像块没有感情的贞节牌坊。
连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怒哀乐,唯独在秋姝之这,他才是真正畅快的。
他从她身后撑着太师椅的扶手,就像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一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可以放下太后矜贵冷淡的仪态,真正做一回自己。
他微微低头,轻埋在她的长发间,嗅着她青丝的幽淡冷香。
“你就坐在这儿,哀家看着你画,画完才准走。”他哑着嗓子,空荡荡的宫殿让他无所顾忌。
“......是、”秋姝之强撑着脊背,努力调整好心态无视身后太后强烈的气息。
她摊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白底扇面,执起笔细细的描绘着太后想要的杏花微雨,时间按一点一点过去,秋姝之也逐渐沉入画画之中,忘记了身后还站着掌握天下实权的太后。
鲜活的画面一点点在她笔下绽开,直到最后一笔完成,一副杏花微雨图终于完成。
“太后,您觉得如何?”秋姝之放下笔,小声问道。
秦倾拿起扇面画,仔细端详了良久,半晌才道:“不错。”
秋姝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她正准备站起来,就看见背后的秦倾施施然放下扇面画。
他仍站在她的身后,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辨不明他的喜怒。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垂在身后的一缕青丝放在手心把玩欣赏,让柔软顺滑的青丝在他指尖一圈又一圈的缠绕,清眸满含柔情又布满强烈占有欲的渴望。
一步之遥,万里之隔,嗜骨之情在他眼中迸发,他紧紧地贴在她的背后:“秋大人,再画一幅吧。”
第30章 炫耀 炫耀
秋姝之瞬间如冻住了一般, 脊背僵直。
他们之间隔得那样近,几乎没有半点距离,连体温都能清晰的传到她的脊背上, 她甚至能感受他胸膛狂乱的跳动以及他周身清冽的沉香。
她冷静的强撑着, 指间的笔杆几乎要被折断:“太后还想画什么?”
秦倾凝眸沉思, 手指从她肩头划过, 画画什么都是借口,她才回京, 他就迫不及待的召她入宫,就是为了让秋姝之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多和她亲近一些。
他坐在她对面, 慵懒随意的支着下巴, 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画我。”
秋姝之心头微惊,给太后画画可不是小事, 跟风景画大不相同, 如果她哪里画的不好,就是冒犯君颜。
况且女尊国的男子多重视外貌,自己眼中的颜值, 跟别人眼中的颜值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的明星的大片效果不好都要怪在修图师头上,她现在面对的可是大启最有权势的男人, 谁能保证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秋大人不愿意?”他唇畔略带笑意,低沉磁性的嗓音撞进她的心里,却也让她倍感压力。
“臣不敢,只是画肖像画需要一点一点仔细描绘,太后尊贵之躯更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即使只画一幅小像也需要半日才能画完。”
秦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笑着说道:“不急,慢慢来。”
他有的是时间,最好今天一天她都待在清宁宫里陪着他。
“......是。”秋姝之的借口在秦倾这里吃了瘪,只好应了下来,提笔开始描绘起来。
秦倾就坐在她对面,漫不经心的表情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画人物画难免要观察秦倾的长相,她笔下的轮廓徐徐展开,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触碰到秦倾的视线,又很快移开。
“秋大人不看我,怎么画好我?”他语气噙着笑,墨玉般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似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
秋姝之飞快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作画。
“怎么不说话了?”他似乎不肯放过她,一定要追问个清楚。
“臣不需要看,太后的样貌臣都记在心里。”她随便编了一句话搪塞过去。
秦倾的笑容顿时怔愣住。
细如麦芒的笔尖在宣纸上细致的描绘着,细致到连他衣襟上的纹路走势都一模一样,鲜活生动的好似另一个他。
秦倾软了眸子,原来她都记得。
原来不光是他心心念念着她,她也是一样。
连他衣服上的繁琐的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一定也是对他上了心的。
想到这儿,秦倾的脸上漾起一抹甜笑,心中涌起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欣喜,明明已是徐郎半老的年纪,却还像个春心萌动的少年郎般。
他不再说话,沉浸在这份迟来的少年心动中。
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低头作画的秋姝之看,只是不同的是,他此刻的眼神更加绵软,眼中水光充盈柔软的像浸泡一夜的宣纸,珍贵柔软触之及碎。
秋姝之面色如常的提笔作画,实际上却已是如坐针毡。
太后虽然不再语言上逗弄打趣她,但他的目光过于直白热烈,即使低着头都能直接的感受到,要不是她两辈子都在学国画定力强,不然还真容易画跑偏。
时间轻走,窗边的光线慢移,安静的宫殿内只能听到两人低沉的呼吸声和笔尖在宣纸上滑动的声音,一张小像画完,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太后您看,可还满意?”她将画拿到秦倾面前问道。
画中男子一袭墨衣长袍,眼神深邃,唇角轻轻勾起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俊美无俦的容貌令人惊叹。
秦倾轻抿唇角,笑意微扬:“满意。”
听说画师笔下之人的容貌,就是画师眼中心中那人最真实的样子,他不过是个半老徐郎,而秋姝之见过的京城年轻貌美的小公子无数,她还能将他描绘的这般姿容秀美......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眼中,自己还是有一丝魅力的?
他拿着画爱不释手,心中升起一抹窃喜。
“太后满意就好。”看见秦倾对这幅画满意的样子,秋姝之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紧绷的神经卸下,埋头作画一个时辰的她才发觉肩膀手腕都有些酸痛,她请揉了揉肩膀。
“可是肩膀不舒服?”秦倾放下画,关心的上前问道。
秋姝之笑道:“不碍事,只是画久了,肩膀有些酸而已。”
“怎么会不碍事,画了这么久肩膀一定酸痛的很。”秦倾走到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指节自然而然的攀上了她的肩膀。
“哀家给你揉揉。”他指尖微一用力,肩膀上酸痛舒爽的感觉顿时传遍她四肢百骸。
“嗯......”秦倾的动作很突然,秋姝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倾揉捏起了肩膀,他指尖的技巧极好,令她忍不住从喉间泄露出一丝呻-吟。
“舒服么?”秦倾低沉又略带一丝缱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一脚踩进了绵软的云朵里,跌进这温柔乡就再也出不来了。
秋姝之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忙挣开他的手跪下:“多谢太后好意,臣已经好了。”
“你......”秦倾正想继续说下去,一直守候在门外的玉叶突然叩响了门。
“何事?”秦倾刚才还柔情低顺的嗓音顿时冷了起来,矜贵的样子又是众人面前那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
玉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太后,长皇子殿下来了。”
“让他等着!”秦倾低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