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年纪也大了,又不会说话,能够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利用自己不会说话的残缺自轻自贱,是秋蕖霜一贯的套路。
既能轻松躲过说亲,又能让秋姝之对他心生愧疚。
他奢侈的想着,就算有一天他的姝之成了亲,娶了夫郎,他也可以利用这点残缺永远留在她的后宅之中。
秋姝之紧握着他的手,坚定道:“我从未觉得你不会说话就比别人差了三分,表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家世清白,妻主温柔,公婆明理的门户,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为了不让秋蕖霜再继续自卑下去,秋姝之开始把物色嫂子的计划提上了行程,而物色的最佳良机就是她在新赐官邸中设宴的机会。
于是虽然一路扶摇直上,但在朝廷中格外低调的秋大人,居然一反常态的邀请了朝中数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参加宴会。
在皇帝恩赐的府邸中,名苑秀水颇有文人风采,满园群芳珠玉,令在场的官员们悉数感叹,不愧是皇家亲赐的府邸,一时又都羡慕起秋姝之的好命来,纷纷带着礼品前来恭贺。
秋姝之站在门外迎宾,一身薄雾般的雾蓝襦裙,裙摆垂地如同轻薄的海雾,她微笑着迎接每一位宾客,肌肤白若柔云凝脂,发间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清丽绝伦又不染凡尘。
月冠仪一下马车看见的就是如此绝美的一幕,感叹着几日不见,秋娘又美了几分,连他这个男子都要自惭形秽。
“殿下!”秋姝之见到月冠仪的马车驶进,忙上去迎接。
“恭喜秋大人乔迁。”月冠仪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礼品交给旁边的仆人,这礼物是他挑选了许久,是百年前书法名家的孤本,以前他送的那些黄白俗物都入不了她的眼,希望这个这次可以令她喜欢。
秋姝之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艳。
月冠仪一身雪白衣袍,如轻纱堆雪,仙气氤氲宛若仙人,但袖侧处却绣着一朵艳丽浓稠几欲滴血的山茶花,发髻簪着一支血玉簪,淡极始知花更艳,花虽艳却不俗,似神圣不可侵-犯的雪山中滴落了几滴血红,孤冷的仙人落凡尘。
“殿下能来就是下官最大的荣幸,不必带什么礼物。”秋姝之看了一眼礼单上写的内容,眼中一惊:“殿下,这太贵重了。”
月冠仪抿唇淡笑:“不贵重。”
为了寻找这份孤本,他专门命人快马加鞭,生生跑死了四匹马,画了上千辆黄金才从别人手中买到的,但只要能讨她开心,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们两人在门前聊的热络,却不知一众的官员们早就惊骇的议论了起来。
传说中孤戾阴鸷的长皇子殿下,从不参加任何官员的私宴,竟然在秋姝之的乔迁之宴露了面。
不仅露了面,还穿了一身骚包的不行的衣裳。
啧啧啧!这昭然若揭的讨好之意。
前来道喜的官员们各自交换了眼色,眼神暧昧不清,常年浸-淫花柳情场的她们一眼就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一边羡慕秋姝之能驯服长皇子,让这只猛兽变作跪舔的忠犬;一边又不禁轻讽着往日高高在上的月冠仪。
男人嘛,再怎么高傲,还是得在女人面前做小伏低。
尤其是月冠仪,大启国除了太后之外最有权势的男人,死在他手里的官员不计其数,官员们表面上敬他,实际上在找机会把他从高位上扯下来,剥下他的衣服,用最恶毒的方式羞辱他,以此来出一口压在她们身上这么多年的恶气。
或许是因为月冠仪在朝中作恶太多,而他们俩人又未曾婚配,因此官员们非但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还暗戳戳的给秋姝之加把劲,让她早点把这个毒夫收入后院。
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在后院里跟小侍们勾心斗角争宠才是男人应该干的事,省的日后在出来祸害人。
官员们悉数到齐,正是花开时节,秋姝之便邀请众人在府中游玩。
因为月冠仪男子之身,秋姝之趁此机会叫来了表哥秋蕖霜作陪,一来可以陪侍长皇子,而来可以让表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多官员之中,近距离挑选他的如意妻主。
月冠仪看着不远处和官员们交谈甚欢的秋姝之,随意洒了抓了一把鱼食洒在池中,吸引了一群锦鲤聚集。
“表哥,好久不见啊。”柔软的黑发如绸缎般垂在脸侧,挡住了他眼底的浓烈恨意,可那阴鸷的语气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秋蕖霜默默站在一边,当个安静的哑巴,眼波平静无痕。
月冠仪眼中带着浓稠的恨意:“当年你设计我,将我送她身边赶走,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再次回到她身边吧。”
秋蕖霜也干脆的从他手中的鱼食碗里抓了一把鱼食仍在水中,低眉温顺的表情,微微噙着笑意的唇角,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在外人看来他们相处的和睦,却不知这里早已剑拔弩张。
“如今我是大启的长皇子,我能助她青云直上,而你呢?你不过是个又老又没用的哑巴,只会缩在她的背后,做她的拖累,就连街边的小摊贩都瞧不上你,你还痴心妄想做她的夫郎,不自量力!”他眼中狠厉滚烫,若不是顾忌着秋姝之,他只恨不得将他就地凌迟。
秋蕖霜终于动了动眼皮,轻蔑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借着月冠仪手中的鱼食碗做掩护,在他手腕上轻轻写了一个字:倌。
随后讥讽的笑了笑,设计他又如何?
一个从小在青楼里被老鸨□□的小倌,见过了肮脏的皮肉生意,甚至还要学着下贱的小倌一样的床上姿势去讨好未来的客人,自小耳濡目染,纵然是个雏倌又如何,眼睛是脏的,心也是脏的。
即便恢复了皇子的身份又如何?当年要不是姝之救下他,从老鸨手包下他三年,保全了他的清白之身,他如今早就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
秋蕖霜看着月冠仪今日一身装扮,真不愧是青楼□□出来的长皇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骚-劲儿。
“你——”月冠仪手腕颤抖着,怒不可遏。
青楼出身是他的逆鳞,是他一生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因为这件事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卑贱的被人踩在脚下。
秋蕖霜要的就是月冠仪被激怒的样子,趁他不注意,他迅速出手,打发了他手中的鱼食碗,瓷器破碎的声音突兀的想起,引得众人纷纷寻声张望。
这时秋蕖霜冷笑一声,向后倒去。
他身后就是幽深寒冷的池水,深及数米,众人看到只会以为是月冠仪将他推下去。
谁知月冠仪出手比他还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整个人扯了回来,自己反而翻身跌入池水之中。
“殿下!”随着一声惊呼,一道幽兰身影跟着跃入池水中。
月冠仪水性很好,但他此刻却任凭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水中,只为看那人从波光粼粼的水面逆光而来。
在幽闭昏暗的水下,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一点微弱的光,秋姝之一把揽住他不断下沉的身子,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呼吸几乎停滞干脆贴着他的脸,以唇渡气。
他们的长发在水下交织缠绵,四周安静的只有水流的声音,这一刻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们,他环住她的腰身,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33章 甜蜜蜜 甜蜜蜜
刺骨的水流围绕在他们周围, 他贪婪的感受着唇珠上的柔软,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矜持,真如同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搂着秋姝之不肯放手。
秋娘、秋娘、
他紧闭着双眼, 藤蔓一样的手臂越缠越紧, 安静的水面下仿佛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保护殿下!”一直在外围的随从看见月冠仪落水, 急忙准备前去救人。
“慌什么?”长安一把将随从拦住。
“殿下落水我等怎么不救?”随从焦急道。
长安眼底非但没有一丝担忧反而一脸镇定自若:“不急。”
刚才月冠仪时如何落入水中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知道月冠仪水性极好,就算无意失足落水也不可能有事。
况且是不是‘无意’还未可知。
长安瞧着跟着跳进水中的秋姝之, 月冠仪那点小手段在他心里跟明镜的似的。
主子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他怎好打断?
正当岸上的急的团团转, 正准备叫几个水性好的下人跳下去救人时, 秋姝之终于搂着月冠仪浮出水面。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月冠仪一身雪白夏衣又被池水浸透, 水珠从他的眉梢滚落,低在他微红的眼角, 水润的凤眸中隐约还闪着惊慌的光。
感受到他浑身冒着寒气, 唯恐他因为这次落如寒水受凉,秋姝之顾不得其他立刻将他抱回客房。
“这是干净的衣裳,劳烦长安公子替殿下换上。”秋姝之拿着秋蕖霜的衣服递给长安。
说完, 她就准备离开, 退到屋外等候。
“秋大人......别走。”他嗓音喑哑声线脆弱的颤抖,手指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襟, 似被雨水打湿的雏鸟般依靠着她。
被寒水浸泡后的一双凤眸微微泛着杏花红,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哪里还有平日威风赫赫的长皇子的样子。
“殿下应该是受了惊吓,您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他依赖您也是人之常情。”长安见缝插针地说。
秋姝之被他的眼神盯得微微耳红,但男女有别她总不能看着他换衣服吧?
“大人不如就在屏风后面等候吧。”长安指着客房中摆放着的山水屏风说道。
秋姝之仍觉得不太妥当, 但看着身上不断滴水,憔悴羸弱的月冠仪,心一下子就软了。
“那好吧。”她坐在屏风后,背对着月冠仪。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挲的声音,忽然背后刮来一道轻微的风动,混着了一点清冽的花香,一朵艳红似血的山茶花在轻盈白纱摇晃下垂在她的侧脸。
长安他、竟然将月冠仪换下来的衣服就这样搭在了屏风上!
秋姝之耳尖微红,大脑不由自主的脑补起了他换衣的画面,顿时脊背绷的笔直。
“秋大人......”月冠仪轻唤了她一声,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
秋姝之一回头,月冠仪已经换好了衣裳,只不过他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已经被擦拭过的长发,半干半湿地垂在身后。
一缕青丝从他的肩头滑落,黑发浓如墨,肌肤却白若薄霜,顺着衣襟的缝隙滑进内里,欲迎还羞。
“殿下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秋姝之掩下眼底的其他情绪,一本正经的问道。
月冠仪眉尾微微颦蹙,没有看到她异样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过来,素手捂着胸口如一副西子捧心般娇柔:“我觉得胸口有点难受,有些喘不过起来,脑袋也觉得昏昏沉沉,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长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论矫揉造作殿下绝对第一名。
不过造作归造作,秋大人还真就吃这一套,眼底的关心几乎要溢洒出来。
“或许是受了凉的缘故,殿下别怕,大夫马上就来。”
“嗯。”月冠仪乖顺的点头。
“殿下还记得您是如何落入水中的吗?”秋姝之试探着问。
长皇子落水可不是小事,估计消息这时候已经传到清宁宫里,不多时太后就会差人来问话。
月冠仪落水的时候她正和其他官员谈话,注意力并不在他和秋蕖霜身上,所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而事发时,月冠仪身边只有秋蕖霜一人,他只需要随便说两句秋蕖霜的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问吗?池水边就只有殿下和您表哥两人,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和殿下拉扯,如果不是因为他,殿下难道会自己掉进水里!”长安冷声说道。
“长安不得无礼!”月冠仪皱着眉低呵一声,随后态度温柔地说道:“大人不要听长安胡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水里的,与秋公子无关。”
秋姝之大约明白了,即使月冠仪真的不是秋蕖霜推进水的,多多少少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不过既然月冠仪有心帮她隐瞒,她心中自然感激。
“臣替表哥谢过殿下。”
“使不得,您快请起。”月冠仪忙扶起她,却一时忘了自己正靠在床边,半个身子瞬间倒了下去。
秋姝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他微冷的身子被她搂在怀中,湿发漉漉地抚在她的颈间,清亮的眼眸如水一般流淌,倒映着她的模样。
松松系着的衣带让胸口出的领口打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微红的肌肤。
秋姝之耳尖微红,别过脸去:“臣冒犯了。”
“无事。”月冠仪理了理半解的衣襟,寒玉白霜般的肌肤微红。
“大人,大夫来了。”下人在门外说道。
“快请进来。”
匆匆而来的大夫步履不稳的走了进来,粗糙的手正准备搭在他的手腕上。
“慢。”月冠仪突然道,拿起一旁的轻纱覆在手腕上:“继续吧。”
秋姝之看在眼里,月冠仪果然如传闻中所说,不喜欢女人接近,即便是大夫诊脉也不行。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把手搭在月冠仪的腕上,凝思片刻道:“殿下虽然落水,但索性并无大碍,只要喝点驱寒的姜汤便好。”
秋姝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殿下没事就好,我马上吩咐厨房马上熬点姜汤来。”
见她急匆匆的出门离去,月冠仪温雅柔顺的表情刹那收敛,锐利的凤目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大夫:“大夫的意思是本宫这次落水并无大碍?”
老大夫擦了擦额前的汗,如临大敌:“以殿下的脉搏来看、”
月冠仪冷冷抬眸:“可为何本宫觉得心悸头晕?”
老大夫瑟瑟的缩了缩眼神:“呃,落水之后却有体弱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月冠仪凤眸微眯,不露半分狠厉却已令人忌惮三分:“像本宫这样的情况,是否不应下床,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
老大夫声音发颤:“确实如殿下所说应该多休息几日,而且不应下床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