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带着似醉非醉的酒气,态度却又几分强硬,大有不从就不放过她的意思。
秋姝之实在不好推脱,只能应下。
姜姒对旁边的亭儿使了个眼色,亭儿立马黏在她身上:“秋大人,奴家陪您。”
“有劳了。”她微微颔首道。
秋姝之以前也去过几次青楼,知道这些青楼男子都是逢场作戏,没有几分真情在里面,她这时候推脱反而显得有些矫情。
亭儿娇羞地抿唇一笑。
一行人来到二楼,一个装潢摆设颇有文人韵致的房间,姜姒随意的坐在软塌上,周围环绕着各色美人,还有模样清冷的艺伎弹奏着小曲儿。
她拉着秋姝之在她旁边坐下:“秋大人又不是第一次来青楼何必如此拘谨,放开些,看上哪个跟我说,包你流连忘返。”
秋姝之顺势问道:“挑男人就不必了,我还未娶夫郎,不想在成婚之前搞出私生子,世女天天与这些男子作乐就不怕他们妄想借肚子生下您的骨肉攀附您吗?”
姜姒轻蔑一笑,被酒气熏染的眼眸更加绮丽:“怀我的孩子?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一旦怀上孩子就可父凭女贵,纵然危险却也值得,世女就真的不担心?还是说你根本就相信他们会怀上您的孩子?”
姜姒眼睛唰地注视着她,一瞬间凛冽敢扑面而来:“秋大人不知道青楼男子都终身服用避子药吗?”
她裙摆下的长腿遒劲交叠,膝盖微微抵在她的身侧,声音渐缓,似低笑似漫不经心的倨傲:“就算怀上了又如何?小倌就要守小倌的本分,妄想攀龙附凤,那就别怪我剖开他的肚子,去父留子。”
第37章 好表哥 秋娘还是很会哄男人的
秋姝之明显感觉姜姒身后的小倌们身躯一震, 相比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柔散漫的世女竟然会如此狠辣,一时竟不敢再攀附上前。
唯有亭儿倚在秋姝之身边, 藕臂环上她的脖颈娇柔道:“大人放心, 我等小倌都有自知之明, 伺候完客人后都会服用避子药。”
秋姝之眨眨眼, 装作不明:“怎么会有吃下去就不会怀孕的药?是用什么做的?”
亭儿嘴角略带苦涩:“还能用什么,自然是三棱、红花、莪术再加上少量的水银, 虽不致死但也急伤身子,难以再孕。”
“水银?”秋姝之有点不敢相信。
长期服用不就汞中毒了吗?这药性子太霸道, 绝对不能让小皇帝服用。
“这药也太伤你们身子, 就没有不含毒性的吗?”
“有呀, 藏红花加入麝香,虽然也含有毒性, 却不似刚才那方药强烈, 但这些药材太贵,我们青楼男子哪里用的起。”
亭儿淡淡一笑,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石榴色的唇脂蹭在她的下颔。
姜姒斜倚美人肩, 淡淡睨了一眼举止轻佻的亭儿,神色淡漠。
她倒了一杯蔷薇露, 将酒杯递到秋姝之嘴边,轻易就将亭儿与她隔开:“秋大人,姜某敬您一杯。”
秋姝之虽然酒量不好,但好在蔷薇露度数也不高,大方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清酒下肚,唇齿皆留酒香。
姜姒眼皮半掀, 神态慵懒又带着一丝危险,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秋大人这么好奇避子药,莫不是在外头藏了美娇郎,不想让其有孕?”
秋姝之低头一笑:“世女说笑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姜姒又倒了一杯蔷薇露,眼中兴味颇浓:“秋大人如今事业有成,为何还不娶夫郎?”
秋姝之唇角带笑:“世女不也一样吗?”
作为滇王长女,姜姒的风流韵事一样不少,却一直没有娶夫更无子嗣,后宅空虚到不像亲王之女。
一股凌厉的光从她眼底掠过,姜姒轻笑一声,一把揽住身边的小倌:“世间男子我都还未玩够,怎能轻易收心,倒是秋大人一直洁身自好,莫不是、”
她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笑地轻慢:“莫不是秋大人已经有心上人了?”
“......没有。”
“秋大人府中并无其他男子,唯有、”姜姒眼底掀起几分波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难道是您表哥?”
秋姝之声音一沉:“我与表哥是血亲,世女切莫乱说毁我表哥清誉。”
“随口说说罢了,秋大人不会跟我这个醉酒之人计较吧?”姜姒笑声低薄,指腹在秋姝之的下颔处抹了一下,唇印更加晕染开,石榴红色泽艳丽欲滴。
姜姒眼中掠过一道惊艳的光。
“京城民风保守,比不得滇境,世女还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好。”姜姒支着头,醉气熏熏的笑着:“来,继续喝酒。”
“世女为何酒量这么好?”蔷薇露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她已经迷迷糊糊,但姜姒却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已经喝过一轮了。
“我的生父是苗族人,苗族善饮酒,我也随了父亲。”
秋姝之混混沌沌的点头,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姜姒的父亲早就死了,现在的滇王妃只是继室。
怪不得姜姒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美感,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种神秘又略带野性异族风情吧。
滇王献给小皇帝的美人听说也是个苗族少年,即便还未见到人,她仿佛已经听到苗布银饰叮当响的声音。
酒过三巡,秋姝之实在撑不住了,倒在桌上装醉。
亭儿将她扶起,脸带薄红:“大人醉了,奴家服侍她进屋。”
姜姒盯着他,散漫的笑容放缓收敛:“不必了。”
她从亭儿手中夺过秋姝之,将她扶到床上,喝退了一众莺莺燕燕。
姜姒浑身浓重的酒气,但眼底却一片清明,比滴酒不沾的人还要清醒。
屋外笙歌阵阵,偶尔传入屋里一句污言秽语,却更显得屋内安静至极。
她渐渐靠近,坐在床边,目光在她的醉颜流连。
秋姝之闭着眼,看不到姜姒的眼神却神经紧绷,不知道姜姒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忽然,她觉得眼前黑了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她眼前。
姜姒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很久还是收了回来。
半晌,她低沉的嗓音叹了一声,走了。
听到门关拢的声音,秋姝之终于睁开眼,她虽醉但意识清醒,只是手脚有些虚浮,跌跌撞撞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蔷薇露虽然度数不高,但后劲十足,她眼前天旋地转,一时辨不清回家的方向,在街头摩挲了好一会儿,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零星的小摊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已是深夜,但秋府大门敞开,院内灯火长明,一看就知里面的人还没歇息。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快通知表少爷,大人回来了。”家仆看到秋姝之满身酒气的回来,忙上前迎道。
“回来就回来,喊什么?”秋姝之迷迷瞪瞪的喊。
秋蕖霜一个人守着厅堂枯等,好不容易等到秋姝之回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衣着散乱不成形,发髻松散垂落还满身酒气,这些就算了,可她下颔处轮廓模糊又艳丽的唇印像一根玫瑰刺扎进了秋蕖霜的眼。
低气压瞬间弥漫。
家仆都看出了秋蕖霜脸色不好,不敢再说话。
唯有醉酒的秋姝之依然无知无觉,说着些胡言乱语,脚步虚弱无力还要往前走。
前面就是一个门槛,眼看着秋姝之就要被绊倒,秋蕖霜忙扶了她一把。
“表哥?”她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秋蕖霜唇角紧抿,眼睛死死盯着她脸上的唇印。
“表哥你不开心?”
“......”
“谁又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这就罚她!”
家仆们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可不就是大人您吗?
“表哥别生气了,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油纸包裹的小果子圆滚滚的一团,秋姝之站立不稳,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这是我偷偷爬树摘的。”
“喜欢吗?”她说话都是一股蔷薇酒气,灼热的喷洒在他的耳垂,酒气将他的耳尖熏染的粉红。
秋蕖霜水润的眼眸一闪。
手指颤抖的比划着:“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喝了酒走路都走不稳当,万一爬树摔下来可怎么办?
秋姝之低低的笑了一声,酒意之下笑容比平时更加柔软。
人在喝醉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
“我回来就碰见了,我记得你爱吃......够不够,我还有。”她又从衣襟里掏出好几个果子,讨好的笑着:“表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秋蕖霜嘴唇抖了一下,她醉酒之后竟然还想着他。
他伸手将她下颔处的唇印抹干净,算了,只是逛逛青楼而已,不跟她计较。
秋蕖霜大度的搀着秋姝之的身子进了卧室,她的腰肢很软,喝醉了之后更是软的不行,跟没有骨头似的,似乎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掐住她的腰身。
身后的家仆们准备跟着,但看着如此亲密的两人也都默默停了下来。
秋姝之一直没有娶夫,秋府就一直没有男主人,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秋蕖霜代为打理,俨然一副正君主夫的架势。
都知道这对表兄妹自小相依为命,感情甚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怎么回事,心里也在猜测秋蕖霜就是秋姝之以后的正夫。
秋蕖霜将她搀扶到床上,给她脱下衣袜,衣裳上沾满了风尘男子的脂粉味,他面上不显露但心里还是吃味的,尤其是想象出她在青楼里和那些男子寻欢作乐的场景,心里就是阵阵发疼。
他的姝之长大了。
以前还是用振兴秋家的话约束她远离青楼,莫亲近男子,不急着成家生女。
现在秋姝之事业有成,享受高官俸禄还有皇帝钦赐的府邸,去青楼应酬在所难免,京城中待嫁的男儿也都她虎视眈眈。
自己一没有出挑的模样,二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更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秋姝之越好,就衬得他越卑微,越配不上她。
他甚至恶毒的想过,要是秋姝之没有中第就好了,他们还是江南水乡里的清贫人家,没有京城的繁花迷眼,她的身边依然只有他一个男子。
他再使些手段让她娶了自己,他给她生儿育女,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秋姝之总说她离不开秋蕖霜,其实她并不知道,是秋蕖霜离不开秋姝之。
没有秋姝之,他早就成了只会复仇的工具,是秋姝之让他找回了人性,一点一点磨掉了他的仇恨,甚至想要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做她的郎君。
他小心翼翼的给她盖上被子,斜坐在床边比划手指飞快的比划着。
秋姝之喝了酒,看东西本就天旋地转,这一刻秋蕖霜的手语在她眼里快地跟火影结印一样,满天重影。
“慢点、慢点。”秋姝之一把抓住他的手,捧在心口。
韵律有力的心跳从指缝间传来,秋蕖霜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住。
看着秋姝之满目醉意,他耳尖充血似的通红,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双手指甲死死扣进肉里。
他竭力忍着几乎快要沸腾的热血,俯下身子,接着抽回手的力道,飞快的吻了她的指尖。
第38章 该死 该死
秋姝之醉的晕晕乎乎, 只觉得指尖忽然湿漉,似被类似柔软的蚌肉含住舔舐,温热的像被人含在口中。
醉意让她面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她眨了眨眼, 想起身看清是什么东西, 却被一条丝绸蒙住了眼睛。
她本能的想收回手, 却被一把抓住。
手抵在他的心口狂热的胸口处,如同坠入波涛汹涌的浪潮。
“表哥, 别闹了。”她醉腔呢喃着。
被蒙住的视线,在闪跃跳动的烛火中彷如进入一场大雾中。
“我明天还要上值...府尹看不惯我, 去晚了我要挨板子的......”即使喝醉了秋姝之依然不忘工作。
秋蕖霜半伏在她身上, 烛火将她们的剪影映在菱花窗纸上, 亲密缠绵的轮廓,暧昧交缠的身姿, 透过烛光都应了上去。
外面的家仆眼观鼻鼻观心, 相视一笑。
青梅竹马本就是一段良缘,水到渠成很自然。
秋姝之哪知道外面的仆人在想什么,她困极又累极, 只想睡觉。
她翻了个身, 丝带从她眼睛处滑落,露出紧闭的眉眼。
秋蕖霜越挨越紧, 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她的颈间,见她毫无反应,他装着胆子压在她的耳边,丹唇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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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大人真是没良心。”长安在药房熬药,苦涩的药味散布在整个药房里挥之不去。
他家主子掉进水里虽然退了高热,捡回一条命来, 却还卧床不起。
她倒好,潇洒的逛起青楼来,左右拥抱好不快活,留主子一个人卧床养病,她却连一次探望都没有。
长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这女人实在薄情,偏又......叫人又爱又恨,忘不得、放不下。
“殿下,喝点药吧。”熬好了药,长安将药端到他面前说道,他没敢把秋姝之昨夜逛青楼的事情告诉月冠仪,就怕他受不了。
月冠仪生了一场大病,并平时更加憔悴了几分。
“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情况?”他将碗里的药一口喝下,任凭满口苦涩难闻的药味蔓延。
“回殿下,朝中这几日一切太平。”
“滇王送来的秀男呢?”他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病气,却不损他清俊的容貌。
“听闻已经快到京城,顺天府正准备安排人接洽。”
“给我盯紧他。”月冠仪面色沉沉。
探子来报,滇王送来的秀男出身苗寨,容貌妖媚艳丽,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妖冶至极,又有滇王后台加持,是秦氏最大的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