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握着手里的药粉, 不论如何,至少解药一时拿到了, 可以暂时舒缓秋娘的蛊毒。
可是药引他始终不知道是什么, 他的秋娘就要始终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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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营惫夜前行, 瞒着朝廷内一众吃里扒外的官员,甚至连太后秦倾都不知道。
拉拢了太后的势力, 月深忙着肃清顾郑的爪牙, 一边拼命培养自己的势力,五城兵马司首领莫安,地位超然已经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肃清之下, 朝廷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硝烟之中。
与此同时后宫也出了一件大事,早就被废弃于冷宫的蓝雪照重新博得皇帝盛宠。
不过这一次, 他的荣宠比之前更盛,从容妃,升为容顺皇贵妃,是正德皇帝第一位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可见偏爱。
民间渐渐起了流言, 容妃虽然因为秦舒的事情受了牵连打入冷宫,但没过几个月便重新复宠,可见皇帝对他是真心疼爱,皇帝独宠他一人是迟早的事。
而另一边,秋姝之监军赶路,神机营一路披星戴月,他们先是走水路,再步行跋涉千里,推着硕大沉重的火器在蜀地蜿蜒的山路上前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秋姝之望着巍峨崎岖的山路感叹着。
“大人。”神机营提督内臣张骁到秋姝之面前禀告:“前面是一处峡谷,地形狭长幽深,两侧高涨,如今天色已晚,可要先整顿一番再前行?”
秋姝之望着前往危机四伏的地形,天色越发暗沉,她心中升起隐隐不安。
“先在此地安营整顿,你派几个人去高处守着。”
“是。”张骁得令离开,军队分分开始安营。
“家主这里风景真好啊。”姜姒穿着一身素淡衣裳来到她的身边,新奇的望着眼前壮丽的景色,好像第一次来一般。
在女人扎堆的军营里他不敢多加造次,不仅衣裳素淡,发饰也极为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起,但越是这样便越能衬托出他的容貌如素淡轻烟中一朵娇媚之花,不施粉黛也能艳冠群芳。
秋姝之暗笑他的演技好。
“这里风景是好,但也危机重重,你一个男儿家别在军营里蹿,记得待在殿下身边知道吗?”
姜姒委屈的撇撇嘴:“婢子担心您才想守在您的身边,您却让我跟殿下待在一起,生怕婢子怠慢了殿下似的。”
秋姝之柔声安慰道:“我哪是担心你怠慢殿下,我是担心你。殿下是皇子,即使在军中也受人尊敬,但你只是一个婢子,我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只有跟在殿下身边你才能安全。”
姜姒抬起艳婉的眼眸,亮晶晶的:“真的?”
秋姝之淡淡一笑:“当然是真的。”
姜姒眸色一瞬间黯淡下来,纤细柔美的手指趁着身边的人都在安营,偷偷的勾了勾她的衣袖,委屈道:“可是这一路上家主几乎都不同蓝儿说话,您是不是不喜欢蓝儿了?”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秋姝之眼眸轻和,看了一眼周围的将士,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
蜀地崇山峻岭,处处险峻,山势也极为崎岖,她拉着姜姒到了一处矮崖边,下面就是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她温柔的哄着,声音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这次任务很重要,我分身乏术是冷落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如情人般的温柔话语让姜姒耳根又红又软,他望着秋姝之深情款款的眼眸,盈盈水润间里面尽是他的倒影,再也容不下旁人。
蜀地是最关键的时刻,他故意在这个时候找秋姝之邀宠,就是为了拉拢他,让她更加倾心于自己。
按理说计划到这一步,已经可以终止了,太过矫情做作的男人只会让女人觉得厌烦,况且秋姝之已经完全迷恋上了他,甚至不惜背着月冠仪偷偷与他暧昧亲密。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适可而止的。
但不知为何,姜姒竟然升起了一股恃宠而骄的想法。
“家主只会宠爱殿下,婢子身份地位哪里如得了家主的眼。”他娇哼着背过身去,故作生气,却忐忑的期盼着秋姝之能像话本子里的情人一样,纵着他的骄横,无限温柔的哄着他。
他后背紧绷着,心里却紧张地不行。
身后一边安静,姜姒心脏近乎要跳了出来,后悔懊恼。
女人果然都是薄情的,顺着她心意时,她纵着你哄着你,一旦不能顺着她的意,她就会冷落你,抛弃你。
就像他那个风流成性的母亲一样。
姜姒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酸楚不已,明明是他刻意勾引的秋姝之,让她移情别恋。
他一边看不起秋姝之娶了皇子还要和婢子厮混的风流,一边又隐隐期待着她能对自己付出真心,抛却家中夫郎,只爱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好。
明明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花心成性的女人......为什么?
父亲这一生悲惨凄苦的警告还历历在目,嗜骨之痛爬满了他的身体,生理性的眼泪湿润了他的眼眶。
忽地,一颗晶莹剔透的泡泡在空中轻轻荡荡的漂浮着,飘到他的眼前。
接着无数的泡泡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晶莹的泡泡折射着黄昏光芒,撒着琉璃般的荧光,那一刻世间最美的景象也比不上。
他惊喜的回头,对上秋姝之温柔带笑的模样,她手中拿着一块叶茎很长的树叶,对着折断的叶茎粘液轻轻一吹,一颗颗泡泡便凭空冒了出来,霎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
“这个是什么?”他惊喜的问道,望着漫天的泡泡如天真孩童般转了一个圈,素色裙倨在开起一朵花。
“这个是泡桐树的叶子,想不想试一试?”秋姝之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满是宠溺。
她从背后圈住他,双手从他身后伸到面前,将叶茎折断缓缓拉开:“来,吹吹看。”
姜姒感受身后被无边温柔笼罩,好似陷在了绵软纯洁的棉花里,绯红色从脖颈后面一路蔓延至脸颊,他红着脸,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颗颗晶莹的小泡泡轻飘飘的上升,越飞越高,直到破裂。
“真好看。”姜姒眼神憧憬的感叹着。
突然,脸颊旁传来一片温暖湿润的触感,姜姒浑身猛地一震,秋姝之亲了他。
“对不起,我冒犯了。”秋姝之的手缓缓下移,最后将他僵硬的双手捧在了手心里,声音沉静而温柔:“只是看到你想孩子般天真的样子,我头脑仿佛一瞬间空了,别怪我,好吗?”
姜姒呆呆的愣住,他知道秋姝之已经完全被他征服,通过控制秋姝之而控制月冠仪的目的已经劲在咫尺,可他还是为秋姝之这一刻的温柔而感到无限的酸麻,他的心好像泡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又酸又涩,又沉沦其中。
明明是他先勾引的她,他却无法反抗,无法保持理智。
他愣愣的回头,眼中含泪,声音带哑:“家主,您会娶我吗?会只喜欢我一个吗?”
他不想最后落得跟父亲一样的下场,一生为了一个女人疯魔,明知一旦沦陷就再也没有退路,但姜姒回不了头,他也不想回头。
他再也无法骗自己,秋姝之就是他渴求已久的温暖。
秋姝之温柔一笑,没有半点犹豫闪烁。
她拉着他的手,无限深情的说:“会,我娶殿下不过是因为了利益,对他只有尊敬没有半点感情,但对你我是真心喜欢,我不光会娶你,这一生一世我都只会爱你一个。”
姜姒浑身一软,绯红的脸颊红润更深,潋滟的眉眼风情万种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真挚热烈。
他猛地保住了她,曾经最骄傲无限的姜世女,厌恶女人,视女人如蛇蝎的姜姒,对男女情爱无限轻蔑的姜姒,终于彻底栽倒在秋姝之的怀里。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秋姝之的了,或许是画舫上她维护蕊珠的那一次,亦或是那晚闻着他的香,望着天空无限怀念姜世女的那一次。
他本可以压制自己的情感,但却如即将溃堤的水坝,只需要一道轻微的力,他那些压抑已久无人知晓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沦陷。
姜姒这一生从滇王府禁锢到京城,被锦衣华服包裹囚禁,却没有一日是真正自由快乐的,但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在秋姝之身边,他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担心,她会永远纵容他,哄着他,像珍宝般把他捧在手心里。
“秋娘,你千万不要负我。”
第95章 小三上位 小三上位
从后山回来, 姜姒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沉陷其中的笑容,上挑的狐狸眼还时不时的朝着秋姝之的方向投去暧昧的秋波。
被他发现之后,非但不知收敛, 反而还得意的朝他挑衅。
月冠仪冷眼旁观, 阴沉的凤眸黑云翻涌, 再让你这个贱人得意几天。
黑夜沉沉降临, 秋姝之脱下外袍,将月冠仪搂在怀里:“委屈你了。”
这段时间她和姜姒小动作频频, 虽说成功诱地姜姒上钩,但他也屡屡不知收敛, 像个小三得意的在正宫面前炫耀, 就算明知是演戏, 这种滋味也不好受。
月冠仪压下心中酸楚,窝在秋姝之的怀间, 仰头亲吻着她的下颔:“我不委屈, 只要能帮到秋娘就好。”
况且女子三夫四侍本就理所应当,婚后秋娘一直独宠与他,根本没有和其他男子同床共枕过。
像他这样经历过不堪的男子, 能有秋娘这样好的归宿, 还能有幸成为她的正夫,他该知足了。
如今月冠仪满心只有快点把滇王的事情了结了, 朝局稳固之后,就将手上的权利全部交给秋娘。
他本就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人,只想和妻主在一起,做一个平凡的男子,远离朝廷争端,在后宅里给秋娘生儿育女。
“按照今日的行程来看, 应该再过两三日就可以到了,秋娘,我们到时候不要停留,一定要尽早会京城好不好?”这一路上月冠仪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越靠近滇境,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力量极力催促着他离开。
“好。”秋姝之安抚着他:“别害怕,会没事的。”
第二日,军队整顿好重新出发,大队人马推着沉重的火器走进幽深狭长的峡谷。
峡谷地形险要,也是敌人埋伏的绝好之地,秋姝之昨天就派人在峡谷上面侦查,就是怕有人伺机而动。
秋姝之作为监军跟张骁走在最前面,而月冠仪,她担心他的安全将他安排在后侧,用重兵维护。
狭长之境终于平安驶过,秋姝之和张骁对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穿过峡谷,又是一道蜿蜒盘旋的小道,最多只能容纳三人紧挨着并行,旁边就是昨天那条汹涌咆哮的河流,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其中,这么凶急的河水,掉进去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火器运送就更加艰难。
“家主、家主、”秋姝之骑着马走在前头,姜姒突然从后面跑了过来。
秋姝之勒住了马,眼中担忧:“怎么了?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她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还来不及抬头,身后的将士就被一块巨石砸到,半个身子被巨大的石块碾成了泥,哀嚎声瞬间传遍。
还来不起反应,更多的巨石滚滚倾压倾压而来,直接从人身上碾了过去,更多将士从小道上摔了下去,跌入湍急的水流中。
“秋娘小心——”远处月冠仪大喊着,不顾一切的奔来。
巨大的阴影落在秋姝之头上,就在她即将被巨石砸中时,姜姒向她猛扑了过来,两人一同跌入滚滚河水中。
汹涌江水灌入她的咽喉,肺叶被水呛得无法呼吸,还来不及浮上水面就被来势汹汹的江水卷入旋涡中,无边的窒息感倾压碾来,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了月冠仪撕心裂肺的哭喊,接着遁入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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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秋娘、醒醒,快醒醒,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能死、”隐约中,秋姝之听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不断轻拍着她的脸。
模糊的意识中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渡气。
她吐出一口郁积的江水,迷蒙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娇媚湿润的狐狸眼。
“你终于醒了。”姜姒喜极而泣,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紧紧抱着她。
秋姝之艰难的撑着身体,望着周围,密林幽深,树木灌丛层层遮掩不辩方向,不见天日。
“这里是哪儿?”她声音被江水灌入还有些低哑,一说话嗓子就如同被撕裂。
姜姒眼眸闪烁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我们一切从小道上摔了下去,顺着江水一路漂到了这里。”
“我想起来了。”秋姝之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拉着姜姒的手:“蓝儿,是你救了我。”
姜姒娇羞的水眸,轻轻点头。
秋姝之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被江水打湿的两人此刻紧紧依偎在一起:“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在就死了,蓝儿等我回去,我一定会光明正大的迎娶你过门。”
姜姒水润的狐狸眼闪过一些温柔,轻柔的应道。
他将下巴轻轻的枕在秋姝之的肩头,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眼中神色渐深。
秋娘,你不会再有机会回去了。
温存了片刻后,秋姝之松开手:“这里不知道离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有多远,也不知道军队伤亡如何。”
“秋娘,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先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吧。”姜姒提议道。
秋姝之点点头,好在他们两人都没有受伤,行动还算方便,就是在南方蛇虫鼠蚁遍布的密林中极难前行。
他们两人从下午一直走到晚上,才看到了亮着一盏孤灯的土屋人家。
秋姝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家,手上拄着拐棍,步履蹒跚:“老人家,我们在此地迷路了,可否暂住一碗?”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点碎银子。
老人家睁着浑浊的双眼,看了看秋姝之和姜姒,他们两人在京城中模样都是极为出挑的,不似山中莽妇,尤其是秋姝之,气质卓越美姿容,不像是坏人。
“进来吧。”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
一进屋,秋姝之就问道一股发霉陈旧的味道,土屋里简陋又冰冷,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