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啥意思？佛寺也黑？’
‘沈意在说什么？这松山寺难道也是藏污纳垢？不可能吧，我记得主持方丈是个好人啊！’
沈意毫不慌乱，淡淡道：“松山寺僧人借着传授武学之名，蓄养武僧，不服当地县衙管束，堪称割据一方，这等势力，若为有心人驱使，脱下僧袍便是反贼，我已查实，永和八年与永和十三年的民变，皆有松山寺的影子。”
观众一听，能理解了，原来这佛寺还兼职造反，肃武司是朝廷这方的，这么说来，沈意要出手也情有可原，但这就是立场问题了，和之前终究查了一些大义。
季新觉这边则想顺着导播的提示反驳，但是沈意已经接着道：
“自前朝开始便有寺庙不缴赋税，不服朝廷徭役之政，这松山寺利用此策，毫无止境的扩张寺庙农田范围，强占山下百姓土地，因此家破人亡者，不胜其数，你只道那地主可恨，不把手下租户当人，殊不知，松山寺才是那附近最大的地主。”
“前年大旱，松山脚下饿殍遍野，因为本该属于他们的土地都被松山寺兼并，只有那松山寺，依旧香火繁盛。”
沈意的声音娓娓道来，却极有感染力，不止是季新觉，导播室里也哑口无言。
弹幕之中，还有了解这一块的热心网友科普；
‘沈意说的这是寺庙经济！确实是这样的，在我们古代的几个朝代发生的灭佛事件，其背后的经济原因就是这个……’
连科普都有，导播室的编导自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得硬着头皮上，他又翻了一个名字，常子明，这是被肃武司抓进大牢的年少侠客，朱飞沉的好友，在电视剧中因为角色活泼的人设，颇具人气的角色。
“那常子明又做错了什么？他才出江湖，在追击魔教教徒的过程中，却被你肃武司抓住，关进了大牢。”季新觉再问。
“常子明啊……”沈意感慨一声：“确实是年少意气，你只知道他追击魔教教徒，那你可知他是在什么地方追击？”
这他哪里知道？
季新觉还指望着场外援助，结果从耳麦里听到了编导室翻剧本的声音：“这……剧本里面没写啊！”
季新觉：“……不知。”
沈意眼睛微眯，面露回忆：“少年意气，总是渴望江湖扬名，常子明在白日长街上追杀别人，一路掀翻了不知多少摊贩的摊位货物，这其中你们看都不屑看的狼藉，便是他们几天甚至半月的收入，更有那卖煎饼的小贩，被骤然掀翻了摊位，手脚烫了个残疾，哪怕侥幸没死，你叫他以后如何谋生？”
她幽幽叹息：“你们这些武林人啊，心中想着绝世武功，想着扬名立万，何曾关心过这些不会武功的蝼蚁……”
“可这世间上，不是谁都有机缘有条件习武的，占据这大多数的，也是这些不会武功的蝼蚁。”
沈意终于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立于季新觉对面：“侠以武犯禁，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这才是沈意前世成立肃武司，立志覆灭武林，重整秩序的真正原因！
“啪啪啪啪……”无人指挥，台下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沈意不仅让翻着剧本的编导哑口无言，也用道理征服了台下的观众，在观众眼中，这一段演绎自然是没有差错的，是事先排练好的剧本。
‘这才是番外啊！真的很有新意的挖掘了沈意人设，还不让我出戏’
‘没错，这个重新解释江湖武林的真相也很意思’
‘沈意真乃古代法制先驱！’
‘哈哈哈前面的法制先驱要笑死我’
看着完全不知所措的另外三人，沈意觉得今天这出戏也该差不多了，开口道：“我的人应该要来了。”
这是一个提示，如果节目组有点脑子的话，应该知道配合她。
确实如此，现场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导播间众人的预料，看着弹幕反馈和时间，导演当机立断：“群演上场！”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穿着肃武司锦服的工作人员上前，‘押走’了季新觉和萧柳，这在台本里有这一出，算是回归了原本的剧情，只是过程……完全不同而已。
两人对此是求之不得，还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萧芷云，工作人员没敢动，毕竟台本里没写。
节目组的人也犯难，这个尾巴怎么收？直接退场有些不好，萧芷云的粉丝会骂的，可看刚刚萧芷云的表现，那是一点都不争气，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于是此时舞台上就剩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沈意与萧芷云。
萧芷云看着神情自然的沈意，心中发寒，她此时脑中只想到邓行形容沈意的那个词——
邪性！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萧芷云的粉丝，都认为萧芷云才是那个在这出戏里演替身的了。
第38章 . 038 这是你的经历，我为你亲手‘安……
无声中, 两人对视了一会。
归根结底，萧芷云之所以会出手针对沈意，一方面是因为邓行, 她因为沈意而折了一个多年合作的经纪人, 当然想把场子找回来, 虽然最初是邓行先出手, 可是邓行才是她的经纪人，沈意又不是。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行业竞争, 娱乐圈竞争本来就大，更没有谁能保证说谁是不可替代的, 沈意的外貌和她相似, 势头还如此高涨, 萧芷云都走到如今的地位了，有条件的情况下, 如果有机会能解决潜在的竞争对手, 那自然不吝去做。
至于盛骁那里的因素，占比反倒是最小的，萧芷云又没有把盛骁作为唯一的倚靠, 不过能维持住最好的, 她针对沈意的事情，真闹到盛骁那里, 还可以让对方以为是她在意了，她晾了对方那么久，偶尔各个甜枣也可以。
综合这三方面的因素，才是萧芷云亲自出手的原因。
而如今真正的面对沈意，萧芷云体会到了一种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的，如临大敌的情绪。
萧芷云开始感觉到后悔了, 她反而把自己架在了一个为难的位置上，她没有当初出道时候那种钻研演技的精神了，所以此时，她的大脑其实也是很混乱的，不知道怎么才能逆转现在的局势。
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沈意也只是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此间事了，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该去的地方……”
如果萧芷云罢休，沈意这句话也不失为一个台阶。
听到这话，节目组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只想萧芷云接下这段，结束这场失控的直播，不过观众弹幕里对于此时的情况却有了微词，主要是萧芷云的粉丝们开始鸣不平起来了：
‘这神展开，我原本以为沈意是假的替身，现在看来，萧芷云才是？’
‘节目这么捧新人的吗？让萧萧都来做配？沈意的背景到底是什么’
‘萧芷云这次表现得也确实一般吧？’
‘那是台词都给沈意了，没有给芷云发挥的空间！’
弹幕里又吵了起来。
舞台上，萧芷云却并没有顺着台阶下，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时候什么都不做就选择认输。
出道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哪个角色得到过专业的演技认证，但是萧芷云每一个角色的人气，都是傲视同阶段女星，哪怕被争议围绕，每次有什么新消息，却还是能够轻松登上热搜，可以说萧芷云不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女明星。
于是，萧芷云只凭借一种直觉，反问沈意：“你是谁？”
说出这三个字，察觉到观众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萧芷云仿佛找到了支撑，理智也慢慢回笼，她继续问道：“如果你是沈意，那我是谁？”
沈意有些惊讶于萧芷云的选择，不过并没有很在意：“这得问你自己了，你想是谁都可以，重要的是，你想要做的是什么。”话题方向似乎有些往哲学上跑了。
萧芷云皱眉，再次强调了一次：“你只是我的替身。”
“不错。”沈意笑了笑：“我是你的替身。”
“嗯？”
萧芷云一愣，她都在思索如果沈意否认的话，该怎么阻止预言反驳了，可沈意直接承认了，顿时又让她的思绪一乱。
沈意一直有过目不忘之能，她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看过的《混元决》电视剧，如数家珍地说道：“你八岁生了一场奇症，被流云谷神医所救，自那日之后，前尘往事便记得不太清楚了，这时候，有沈家老仆来到你身边，告诉你灭门之仇……”
“习武、读书……转眼五年已过，你利用武功秘籍开道，获得了六皇子的赏识……”
“永和十四年，曾经的六皇子登基，改国号镇武，论功行赏，你成功以女子之身入仕，集结了一伙主动主动来投的江湖好手，筹立了肃武司，并立志覆灭武林，为沈家报仇。”
“你……什么意思？！”萧芷云错愕的看着沈意，因为哪怕已经时隔多年，对于这个角色记忆不多了，但是萧芷云依然能分辨出来，沈意此时口中说的，就是电视剧中‘沈意’的经历。
但萧芷云真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沈意为什么记得她都不记得的角色经历，说这些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她本能的不安，因为之前的经历告诉她，沈意这个人，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于是，萧芷云连忙承认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真实经历。”
如今这种情况，观众分不清真假沈意，那最重要的是把沈意这个身份的‘正统’这张王牌抢过来。
观众也不解：‘这么一说，那萧芷云这个才应该是真正的沈意啊？那沈意又是谁？’
可惜，不仅萧芷云没想到，观众也想不到，萧芷云眼中的这张王牌，正是沈意丢出来的陷阱，承认了，那就是入套了。
只听沈意缓缓道：“确实，这是你的经历，我为你亲手‘安排’的经历。”
“嘶……”
现场观众、导播室的节目组众人、还有刚刚下了舞台的季新觉和萧柳……不约而同的发出抽气声。
手中拿着原版剧本的编导甚至有些麻了，短短一个预计十多二十分钟的现场表演，到底沈意想‘挖掘’出多少‘隐藏’剧情！
萧芷云一听，宛如被一锤砸中，热血上涌，急切的想抢回话语权，当即冷喝道：“安排？不可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你的安排。”
哪怕萧芷云想努力保持自若，可是声音神情还是出卖了她，展现出了她内心的愤怒。
说通俗点就是，她急了。
与之相比的是，沈意一脸理解的看着她，带着一丝理解和怜悯，继续道：“否则，你怎么会关于八岁之前的记忆全无？沈家的族徽，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是什么颜色？”
萧芷云：“……”
几年前拍的电视剧，这谁还记得？萧芷云不敢胡编乱造一个，因为沈意明显是做了不知道多少关于《混元决》的功课的，要是她说错了被沈意否认，指出正确的，好奇的观众下去一查，发现沈意是对的，那就尴尬了。
并且，也由不得萧芷云再思考，沈意的接连几个问题已经又抛了出来。
“六皇子是皇家人，皇家宫廷，什么好东西没有？武功秘籍？昔年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归元真经，便是从大内书库中传出，你的武学秘籍，凭什么能打动他？”
“你才成立肃武司，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习武之人来投，还个个行令禁止，对朝廷忠心不二？”
“……”萧芷云说不出话来。
这换了《混元决》的编剧来，估计也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本身就是电视剧中的逻辑漏洞。
本来这种漏洞，尚在可容忍范围内，毕竟每个故事都有超脱现实的地方，不一定符合历史情况，真要说来，在武学失传的现代，谁也不能拿出实证证明古代人真会武功，这些‘漏洞’可以说是用来突出沈意这个角色的厉害，能够推进剧情就够了。
如今，反而被沈意利用，只要沈意将这些漏洞‘填补’了，那这些，就将会是她掀桌子的工具。
“你之所以能打动六皇子，是因为六皇子本来就是故意被你‘打动’的……”
萧芷云下意识的想做最后的挣扎：“你在胡说八道！那是我的人生，怎么可能就成了你的安排！”
可她越愤怒，反而越是符合一个人发现自己的人生都是被安排的情境。
弹幕里，都有路人夸她了：
‘萧芷云这段演得好’
‘情绪诠释得真到位’
萧芷云粉丝：……虽然是夸奖，但是为什么不是想要的感觉！
沈意：“那些加入肃武司的人，也本来就是六皇子的死忠，是他秘密训练的死士，皇上登基之后，计划肃清武林，这些部队一部分转成了明面上的身份，那便是如今的肃武司。”
观众此时此刻，脑中的想法已经从原来的‘到底谁是真的沈意’转变成了‘哇原来是这样’。
同时，他们也感觉背后发凉，试想一下，人生轨迹、人生目标……竟然都是被别人策划的，这种不知不觉被人影响、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经过沈意这番自问自答，萧芷云也发现了自己握住的王牌变成了炸弹。
因为‘沈意’这个身份是真的，但是‘沈意’这个人如果只是朝廷在肃清江湖时，摆在明面上吸引仇恨的棋子，那这个身份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
萧芷云想和沈意来一出真身替身，沈意直接把这个身份变成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那你……又是谁？”萧芷云有些茫然地发问，她知道大势已去了，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演出，至少她的人设还算勉强维持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