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绎是没听到她说的那句男友力吗?
他根本就是听到了,又想让自己再说一遍罢了。
贪心又心机的男人。
宣迪丝毫不知自己的唇角也早已翘到了天上, 对着语音说:“没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
那边又是一声轻笑。
很轻很轻,是那种明知道却不去点破,惯着你的那种宠溺。
宣迪觉得要死在这个男人的声音里了。
他甚至都不用说太多话, 只是一点气息就足够将人拖入汹涌浪潮里,天翻地覆。
宣迪退了游戏,躺在沙发上, 用手机盖住眼睛, 试图平息此刻在心底疯狂起伏的潮汐。
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停不下来。
在脑中反复重播他说的话,过了会儿, 宣迪忽然拿开手机,看着屋顶的吊灯。
奇怪,手机里裴绎的声音为什么似曾相识。
宣迪一时间想不起这种熟悉感的原因,但她很肯定, 这个从电子设备里传来的声音在自己的大脑中有记忆点, 她不会记错。
想了很久,宣迪好像找到了答案。
一定是第一次在酒吧捡到裴蜜的手机, 裴绎打电话来的那32秒留下的。
当时自己还笑称和他的声音谈了32秒的恋爱。
嗯, 这么强烈的记忆点一定是因为那一次。
宣迪不觉又抿了抿唇, 打开裴蜜的朋友圈, 找到她发的那张裴绎的照片, 想象着刚刚他就是这般姿态地坐着, 面无表情地在游戏里秀得天花乱坠。
看了片刻, 宣迪偷偷保存了这张照片。
心跳还是很快,现在没有别的鱼供自己分散注意力,只能去找二次元的纸片人冷静冷静。
于是,宣迪打开了《心动进行时》
上次她玩到了司昙的第一个梦境。
免费道具都已经用完,宣迪不惜在线氪金,一次性解锁了司昙的三个梦境。
第二个梦境,讲女主和司昙在图书馆偶遇,一起看书,司昙还为她讲解了她不懂的地方。
靠,这不就跟那天在办公室加班时他坐在自己旁边指出镜头放错了的剧情差不多吗?
第三个梦境,讲司昙参加电竞比赛,女主作为拉拉队在场下为他加油,司昙以最秀的操作帮团队获得了第一。
?
就在刚刚,裴绎也是一顿天花乱坠,以一己之力将逆风局打到对方全员噩梦投降。
宣迪本来是想玩司昙冷静一下,没想到越玩越不冷静。
最后一个梦境——
毕业晚会上女主表演了节目,下台后告诉司昙,那是送给他的毕业礼物,可司昙说不想要这个礼物。
“我想要别的。”他说。
女主眨着懵懂的眼睛:“想要什么?”
两人在旖旎的音乐中对视彼此,而后司昙轻轻靠近女主,轻抬她的下巴落下一个吻。
“我想要你。”
话音刚落,司昙的告白BGM响起,氛围瞬间被推到高潮,代入感太强,作为玩家的宣迪已经开始感觉脸发烫了。
好像,那个被吻的人是自己。
而吻她的人……
宣迪丢开手机,手捂着双颊,只觉温度突然就变得热了起来。
虽然前两个梦境都好像和裴绎在三次元发生了类似的剧情,但第三个并没有。
这说明,前两个也应该只是巧合。
当意念在不断想着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行为都能朝着自己想象渴望的方向去贴近。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
可宣迪没想过,夜有所梦也来了。
将那三个梦境通关刷完的那个晚上,宣迪做了整晚与司昙有关的梦。
大概内容便是自己变成了18岁的女主,穿着蓝白校裙走在校园里,和司昙发生了各种浪漫剧情。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宣迪也不是第一次梦到司昙。
但这次比起过去不同的是,从前梦里司昙模糊的脸,这次清晰了。
很crazy。
竟然是裴绎。
二次元和三次元第一次出现了破次元壁的互动,宣迪自己也不知道,明明看着司昙的卡面,听着Not found的声音,为什么满脑子只剩一个裴绎?
不知是不是被这种混乱交织的错乱感影响,周一上班,宣迪竟然迟到了。
虽然只是一分钟,但考勤表很真实,一秒钟都不会怜惜。
宣迪匆匆打完卡坐到工位上,感觉这个周末过得仿佛过山车,先是被林昔送了份职业生涯上最重要的一份大礼,之后又被裴绎梦里梦外狂撩。
宣迪的神经几乎一直处在一个高潮迭起的状态,不曾静下来过。
刚坐下,眼镜哥拿了一叠资料跑进来,“小宣,有空吗?”
宣迪马上起立,“有,怎么了?”
“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17楼会议室吧,待会开会要用,我突然闹肚子。”
“好,我这就去。”
宣迪二话不说拿起文件就当起了跑腿。
不仅因为这是组长的请求,更重要的是,17楼有宣迪的私欲在。
那天那句玩笑的男友力之后,裴绎并没追问戳破,这样的默契更显出他们在某些态度方面的心照不宣。
宣迪很想知道自己这位“男友”会不会在17楼。
他们会不会在忙碌的周一上午,在某个转角见面。
然后惊喜地笑一笑,说声早安。
抱着这些画面,宣迪按下了电梯里的17数字键。
在今天之前,宣迪从没去过17楼,从电梯出来一眼看到过道尽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猜测那应该就是会议室,便径直走了过去。
17楼是传说中的高层和技术人才聚集地,气氛和轻松的15楼完全不同,走在过道都能明显感到很安静,每个高层都是独立的办公室,互不打扰。
宣迪一边朝会议室走,一边打量周围的房间,猜测老板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裴绎是不是守在他身边。
宣迪所有的雀跃都丝毫不掩地表现在了脸上,可她没想到,走到过道中间的位置时,想象中的画面的确发生了。
她看到了裴绎。
但,和预期有些出入。
-
上午九点是公司每天例会的时间。
裴绎嫌麻烦没有要助理,基本上任何事都是自己完成,包括泡咖啡这样的小事。
十分钟前,他从办公室出来去了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泡杯咖啡。没想到咖啡机出了些问题,他叫来员工修理,自己便等在一旁。
恰好,姜书娜这时也进了茶水间。
姜书娜和自己同在伦敦大学毕业,早前就以师兄的称呼叫过自己,比旁人的“老大”到底是多了几分亲昵。
眼下见面,她依然这样打招呼:“早,师兄。”
裴绎点了点头,继续靠在桌台看手机。
姜书娜往杯子里接了点热水,接着走到裴绎面前说:“对了师兄,上周我接到导师的邮件,说学校过段时间会有个校庆仪式,全球优秀毕业生都会回去参加,我可是听说你当年是以全A成绩毕业的学霸,你会去吗。”
裴绎淡淡敷衍:“不确定。”
姜书娜笑道,“如果你去,我就也答应导师的邀请了。”
裴绎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尤其还是女下属。
他没回姜书娜,准备去看看咖啡机修好了没有,可就在视线扫过去的一瞬,他看到茶水间玻璃窗外站着一个熟悉而意外的身影。
裴绎微顿,站直。
她在看着他。
唇角的笑意似乎怔在那,没来得及收回。
偏偏此时,姜书娜的手忽然落到他肩上,“师兄,你这里好像碰到脏的了。”
裴绎极快地让开,可玻璃窗外那道身影已然转身离开,消失在视野里。
“……”
虽然不知道宣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裴绎知道她看到了。
也许,也误会了。
裴绎放下咖啡杯就想追出去,可走出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冷冷看着姜书娜。
“姜小姐最好自重,这里是公司,只有上司,没有什么师兄。”
姜书娜:“……”
裴绎说完走出茶水间,看到宣迪的背影进了会议室。
她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估计是帮谁跑腿送文件上来。
17楼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去了会议室,原本自己也要过去,只是临时过来泡了杯咖啡。
没想到就这么躲过了一场修罗场。
但裴绎觉得,刚刚宣迪看到的那一幕,也许还不如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公司的老板来得轻松。
-
那头,宣迪一声不吭,送完文件就离开了会议室。
她真的只是凑巧帮组长送文件上来,本就没想过肯定能遇到裴绎,可就是这么巧。
她不仅遇到了,还看到他和那个漂亮女人在聊天。
又是那个高个子美女。
上次就是她,这次又是她。
又或者,其实是谁都不重要。
这几天宣迪持续沉浸在和裴绎似爱非爱的辗转反侧里,可就在刚刚那一刻,那种从最高点跌落,所有兴奋和喜悦在瞬间荡然无存的落差都让她忽然被一盆冷水浇醒。
不知不觉,自己似乎逐渐在这段博弈的关系里失了衡,她开始在意,计较,甚至抗拒接受。
那些混沌的细微情愫已经悄然开始影响着她的情绪。
他跟别的女人站一起怎么了。
那个女人碰到他的肩怎么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没有感情的海王,她养鱼只为了新鲜和快乐。
较量者的游戏,终结规则是什么,宣迪比谁都清楚。
心不在焉地走到电梯前,看到几部电梯都还在一楼,宣迪索性转身走楼梯。
她推开安全门,刚往里走了两步,小臂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宣迪吓了一跳,回头——
光线不明朗的楼道,裴绎靠在墙后,好像等了她很久。
门后就是人来人往的高层办公地点,楼下也经常有人走楼梯上来。
无论前后,他们的见面都很危险。
可危险的背面,也是让人上瘾的刺激。
就像裴绎这个人一样。
宣迪的心跳瞬间就飙了上来,她强撑镇定地收回手,“你干什么,被老板发现怎么办。”
“所以我长话短说。”裴绎的声音很低,在逼仄的过道更是被染上几分暗哑,“我跟她不熟,上次你见到的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
不知是他靠得近,还是楼梯的空气太过稀薄,宣迪觉得自己呼进的空气里这会儿全是他的味道,酥酥麻麻的,像某种鸦片的前调,极具让人失去理智的迷惑性。
这几天的自己就是这样被他迷惑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自己最初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现在意识到,或许还不晚。
让自己从这股急流中暂退出来,让彼此的温度降一降,让她和他都回归清醒正确的位置。
所以宣迪笑了笑,很平静地看着裴绎:“你们熟不熟是你们的事,想见几次也是你们的事,我不介意。”
过去到现在,她不止裴绎一条鱼,当然也不该介意裴绎身后有几个女人。
但裴绎没有领悟宣迪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日子过去,有些事不提,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也因此,他很自然地照自己的节奏理解着,以为宣迪生气了说着反话,顿了顿,轻声说:“你应该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延打来的。
已经到了开会的时间,裴绎一直没出现,办公室又没人,估计是打电话来问他去哪的。
气氛被打破,宣迪瞥了一眼手机,转身朝楼下走,“你忙吧。”
裴绎:“……”
回到15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宣迪都过得有些烦躁。
直至下班,裴绎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打卡下班时,宣迪好像刻意回避着某种可能似的,走得很快,回家吃完饭就躲回卧室。
晚上九点,宣迪躺在床上看剧。
事实上,ipad里的电影已经播了70分钟,但讲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她似乎在等什么,又不愿承认这件事。直到电影第82分钟的时候,微信一声提示响,才把她从盲目神游里拉回来。
她低头打开。
是裴绎发来的。
看到那个头像上有红色的新消息提示,那一刻,宣迪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好像松了一口气,好像内心的某种期待被实现,却又矛盾地不再像过去那样快乐。
「想不想玩会游戏?」他说。
看得出,裴绎在努力给彼此找一个可以轻松起来的切入点。
宣迪看着这一行字很久,想说的话打了很多,最后却都一一删除。
说来也好笑,过去但凡有这样让宣迪陷入情绪困境的鱼,哪怕只是让自己皱一下眉,都早已经躺在黑名单了。
不,从没有任何鱼让自己陷入情绪困境过。
裴绎是第一个。
宣迪手指缓缓移动到裴绎的头像上,逐一按照自己熟悉的步骤点开,最后停在将对方加入黑名单的选择上。
可许久许久。
她还是退了出来。
给他冷淡地回了句:「不了,要睡了。」
19:「这么早?」
「因为今天迟到了,所以早点睡,晚安。」
裴绎也没过多纠缠,同样回复了句晚安。
电影这时同步出现了结束的谢幕画面,像是某种暗示,又或是嘲讽。
安静的卧室里,宣迪出神地看着窗外,回忆这两个月来和裴绎交往的一点一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给了自己太多的想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想象被延伸得过了界。
宣迪叹了口气,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天还因为他的男友力而不能自已,今天突然又想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