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慈没说话。赵岁没再管他们,她瞥了瞥手环时间,继续迅速往前跑。
不过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才跑到一圈半,她就不能维持之前算好的匀速了。
喉咙如同着了火,四肢也酸软无力,她想用嘴巴呼吸,却又怕等会儿会腹痛,一直憋着用鼻子呼吸,只觉喉咙里的火烧到了鼻腔,浓烟呛得她难以喘.息。
“再不加速,你就得再跑一次。”楼慈冷淡的声音陡然在耳侧响起,如同警告一样。
赵岁精神一震,艰难地迈动双腿。
突然,右腰上一紧,有人在推着她往前跑。赵岁回头。陆彦在推着她往前跑。
随后,左腰也被人一推。她看了看楼慈。
“别推我。”赵岁喘道。
楼慈:“你想再跑一次?”
“我宁愿再跑一次,也不作弊。”赵岁扒拉掉他们的手。
楼慈和陆彦看着她奋力往前跑的身影,然后轻而易举地追上她。
四分三十二秒及格,还有一小段路,还剩下十五秒。
赵岁疯狂往前跑,在四分二十八秒时,冲过终点。
她高兴地跳起来,“过了过了,过了过了!”
哪知“乐极生悲”,一激动,本就酸软的腿再次“剧烈运动”,因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朝后跌去。
楼慈快速去捞她,却被陆彦抢先一步。陆彦拽住她,把她拉回来时,由于惯性和重力,他控制不住往后一仰。
砰!
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
赵岁牢牢地压在陆彦身上,鼻子被他硬邦邦的胸膛撞得生疼。
等她回过魂,她才发现自己严严实实地压着陆彦,陆彦被当作了她的人肉垫子。
“对不起,你摔疼了吗?”她赶紧问。
陆彦躺在地上,墨发间扎着几根草,他一声不吭。
不会摔坏了吧?虽然是草坪,地面很软,但就这么摔下去也是很疼的。赵岁心里一急,“陆彦?你还好吗?”她急忙要从他怀里起来。
后脑勺突然被一只大掌按压下来,随后是陆彦喑哑低沉的笑,“小桃花,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赵岁满头雾水。
“故意压到我身上,故意压我。”
“……”
她耳热,“我没故意压你。”
陆彦笑得很不正经:“你要做上面那个,早说啊,我没意见。”
没听懂。赵岁见他说话不正经,看起来不像摔坏的样子,她放心了,想从他身上起来,可他摁着她,她起不来。
“我要起来。”她说。
“压都压了,不多压会儿?”
“……”
不远处,苏黛见陆彦抱着赵岁躺在地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握拳,唇瓣被咬得差点渗出血来。
近处,沈之珩转移目光,他望着天边,神情淡淡。
“让我起来。”赵岁发觉周围有人看过来,她掐他。他不松开。
下一刻,赵岁腰被箍住,整个人被另一双手从陆彦怀里捞了起来。
落入另一个透着凉意的怀抱里,赵岁瑟缩着,立刻从楼慈怀里出来,却又重新被他圈回去。
他重新从她身后抱住她,一条胳膊绕过她的脖子,一条胳膊按着她的腰,很奇怪的姿势,像是控制着会逃跑的猎物。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提醒他。
楼慈鼻尖碰触她的头发,嗅了一嗅。
凉凉的鼻息喷洒到她后颈,赵岁后颈一凉,总觉得他会露出尖牙,像吸血鬼一样咬穿她的脖子。
她不禁颤抖,这时,陆彦按住楼慈的肩膀,“还不放手?”
楼慈眸中溢出危险的阴鸷,像是野兽被打搅到进食,周身泛出嗜血的戾气。
“楼慈?楼慈?”赵岁低低唤他。楼慈睫毛一动,松开她,然后立即按住自己左腕上的佛珠,渐渐地,他周身的戾气一点点消失。
赵岁摸摸自己的后颈,又看了一下楼慈。她又问陆彦:“你真没摔到哪里吧?”
“没有。”
赵岁安下心,随即又指指他脑袋,“头发上有草。”
面前沉下黑影,陆彦弯腰低头,把脑袋杵在她面前,“帮我。”
她怔了下,旋即把他头上几根杂草捡出来,“好了。”
他直起腰,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头发往后一撩,动作随性帅气,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朝她一笑,“谢了。”
“啊啊啊啊啊啊,彦哥撩头发太帅了!”
“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
“淦!刚才怎么没拿手机拍下来!”
“呃……先别说帅不帅的事,你们不觉得彦哥和岁哥刚才在地上抱着很暧昧吗?”
“的确,太基了!”
“我都听到彦哥说,让岁哥做上面那个,他没意见!这本人都这么说了……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开玩笑的吧,兄弟之间很多人都这样开玩笑啊。”
“对啊,开玩笑的吧,彦哥明明对苏黛有意思!”
“我可没看出来彦哥对苏黛有意思。”
“都放话要罩着她了,还没意思?而且听人说岁哥和苏黛一说话,彦哥就很不高兴!这就是嫉妒岁哥嘛,还看不出来吗?”
“可是我觉得彦哥不是岁哥,而是嫉妒苏黛。”
“卧槽卧槽,有道理有道理……”
“切,你们就是腐眼看人基!”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万一人家真没那意思,听到了不得恶心啊。我可不想被赶出嘉德。”
冯蔓听着女生们的议论,面色白了又白,青了又青。
脑海里不断地播放着刚才陆彦笑着把赵岁摁在怀里的画面,像是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割着她的神经。
她蜷缩手指,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穿手掌。
学生会会议室里,赵岁沉默地看着在和宣传部部长说话的沈之珩。
刚才她把组织部工作记录汇报给沈之珩,给他翻开记录的时候,他和她拉开距离,离她离得很远,而他和别人的距离很正常。
就区别对待她一个人。
还有这几天,他很少和她说话,吃饭一直坐在楼慈旁边,不和她一起下棋,就连粗神经的郑邵东都发现他的不对劲,私下里问赵岁:“岁哥,你是不是得罪会长了?”
“没有啊。”她也很郁闷。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沈之珩。她问楼慈:“会长最近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得罪他了?”
楼慈掀开眼睫,睇了一下沈之珩,眸中溢出冷冷的讥讽,“你不如直接问他。”
她就是不好意思问啊。现在情况就是很尴尬。沈之珩没有明面对她说过什么,只是对她疏远了而已,又不像苏黛那样直接要和她绝交,若是像苏黛那样直接,她也没那么不好意思问他到底为什么。
提及苏黛,赵岁头又是一疼。苏黛的问题还没解决呢。之前,她想着等苏黛气消一些了,和她谈谈,结果,苏黛还是那样,问她什么都闭口不谈,只让自己远离她。
苏黛的事情还没解决,沈之珩这又出问题了。
烦躁。赵岁托腮。她哪里得罪苏黛了?又哪里得罪沈之珩了?
这种突然被人疏远而自己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辜的感觉非常难受。
赵岁忍受不了了。
会议一结束,赵岁拦住沈之珩,“会长,我有话对你说。”
沈之珩颔首。
赵岁:“会长,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他微顿,“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可是你最近对我……”赵岁斟酌了一下措辞,“和以前不一样,你在疏远我。”
沈之珩笑了,如同以往那样温润的笑,“你在想什么?我并没有疏远你。”
“可是……”
“你想太多了。”他拍拍她的肩,像以前那样。
几乎是一瞬间,她和他之间的疏离感消失了。
熟悉的会长回来了。
赵岁心里一松,可是又疑惑,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她想多了,可是别人都看出来他对她的疏远了,总不能所有人都想多了吧?
但是现在会长又变回来了,不像之前那样了。
赵岁想,是不是之前他的确无意间的罪过他,只是她不知道,而现在,会长原谅她了,他不计前嫌了?
明明她就没得罪过他。她皱眉,说:“我没想太多,会长之前就是在疏远我,我不明白,我之前做错了什么?”
沈之珩眉宇间的柔和敛去几分,“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的错,是我自身的原因。”
“什么原因?”
他沉默很久,“你不必要知道,之前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摇摇头,“你只要知道,之前是我的错,现在我为我之前的错误请求你的原谅,你能原谅我吗?”
他看着她,满含歉意。
问不出来原因,赵岁抿唇。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原因并不重要。她叹气,“嗯,没事的,会长。”
沈之珩微微一笑。
赵岁松了口气。
结果证明,她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后面几天,沈之珩不疏远她了,他待她和从前一样了。
她熟悉的会长回来了。
可是,只是表面上看似回来了而已。
他不疏远她,像以往那样待她。可是,赵岁能明显地感受到藏在沈之珩笑容底下的疏离冷淡。
他似乎还是那样疏离冷淡,只是把它们藏了起来。
他在做戏。
在她面前做戏。
赵岁更加难受了。比之前他明晃晃地疏远她更难受。
上课时,她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全在想沈之珩为什么这样。明明都说了是他的错,是他自身的原因,也请求她原谅了,为什么还这样对她。
她应该生气,可他表面上作出的样子,让她没法生气。她要是生气,就感觉是她在无理取闹。她也不愿意失去他这个朋友。
烦躁,烦躁地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课。她摸出棉花糖悄悄含了一颗。
还想吃第二颗,兜里却没了。她掏了几下没掏出来,又在书包里掏了几下,还是没有。
她更烦躁了。
左边递过来一颗棉花糖。
她诧异地问楼慈,“你怎么会有棉花糖?”
楼慈语气冷淡:“你之前给我的,没吃。”
“是我给你的?那你自己吃吧。”赵岁不好意思把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
“之后再还给我。”他的目光越过她带着烦躁的眉眼。
赵岁犹豫了一下,她现在的确很想吃,想用棉花糖压一压烦躁的心情。
“那我回寝室了再还给你。”赵岁拿过棉花糖。在老师转过去写板书之际,迅速把棉花糖塞进嘴里。
吃了还想吃,楼慈又递过来几颗。她没客气,全部拿了吃了。
等她吃完,她疑惑,她给过他这么多棉花糖吗?刚才他给了她很多。吃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吃完才反应过来,她吃了那么多。
不想了,反正回寝室的全部还给他就行。
“不吃了?”见她没要了,楼慈问。
“吃太多了,不吃了。”还是很想吃的。赵岁舔舔牙齿。
楼慈把手放在校服兜里,他压了一下兜里塞满的棉花糖。身侧是棉花糖和桃花混合的甜蜜香气。
回了寝室,赵岁把棉花糖还给楼慈。楼慈也没像别人那样客气地推脱,直接收过去。
赵岁返回房间时,目光触及在桌子上烹茶的沈之珩,她抿抿唇,那股烦躁又爬了上来。她耷拉下双肩,走进房间。
楼慈坐到沈之珩面前。他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审视沈之珩。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赵岁那样。”楼慈忽然开口。
沈之珩倒茶的动作停了停。
楼慈语气轻飘飘的,“你喜欢他,是么?”
沈之珩僵住,像是被楼慈的话戳穿了身体,他否认:“没有。”
“你喜欢他,可他是个男人,如果你喜欢他,就违背了你的信仰,所以你突然疏远他,来坚守你的信仰,是吗?”
“砰。”茶杯被沈之珩用力放在桌面,他说:“阿慈,不要胡说。”
楼慈面露讥讽,“甚至都不敢承认。”
沈之珩指骨捏得泛白。楼慈凑近,冷白的皮肤在灯影下泛着光,嘴唇泛着鲜艳的冷冽,像是毒蛇吐出蛇信子,“你的信仰比他重要,甚至不敢承认你喜欢他,所以,你没资格喜欢他。”
闻言沈之珩脸上血色尽褪,他苍白着脸,说:“别说了。”
楼慈冷笑,转身离去。沈之珩久久地坐着,仿佛处于某种煎熬之中,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血管像是要爆裂开,血像是要从里面冲出来。
他闭目,唇色一片惨白。
赵岁回到房间后正准备睡午觉,忽然手机收到消息。
是苏黛给她发的消息!
苏黛居然主动理自己了?
她有点兴奋,忙点开消息。
苏黛让她去学校外面的一家咖啡馆。她忙说好。
换了衣服,她赶去咖啡馆。
那咖啡馆挺偏的,赵岁在小巷里左拐右拐,还没找到咖啡馆,面前就一黑。
什么东西把她套住了!
她赶紧挣扎,身上却一疼。
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剧痛让她蜷缩起身体,她本能地抱住脑袋。
疼,太疼了,她头晕目眩,疼痛让她逐渐失去知觉,忽然她的腹部被人一踹,她头一歪,晕了过去。